夜色下,屋外飄着鵝毛大雪,主殿裏爐火滋滋地燒着。
猴子盤腿坐在主殿的一角,點着盞油燈,對着那一疊的功法。
那其他人,都在另一邊烤着火。
緊閉着雙目,按照功法上所寫的,他開始嘗試着感知天地靈氣。
修行的第一步,便是感知天地靈氣。
感知天地靈氣,能夠將天地靈氣吸納入體,淬鍊自身,這是凝神境的標誌。這一階段,其實是在為往後的修行打基礎。雖說還沒任何神通,卻是身為一個修士最基本的標誌。
不過,即使是這第一階段,現如今對猴子來說都是一個極大的難題。最重要的是,那些個功法他至少有一半看不懂,只能靠猜,也沒人指導,只能拼命地試。
好在就在前幾日,他隱隱約約地,終於感受到了一些不一樣的東西。
閉上眼睛,他能感覺到四周的環境,除了最基本的聲音,身體的觸覺之外,還有一股淡淡的,薄霧一樣的東西。隨着這些薄霧的流動,他甚至可以閉上眼睛感受到周遭一丈以內的事與物。
那是一個沒有色彩,只剩下輪廓的世界。
這一發現讓猴子興奮異常,不過,在那天之後,他便再沒能順利進入那個世界了。
「是不是哪裏搞錯了呢?」他努力地回憶着,抓破了頭。
好不容易地,經過幾天的折騰,他終於感覺自己又要進入那個世界了。
靜悄悄的,如同流水一般,一個白色的面在他的身下展開,繪出了地磚的輪廓。
那四周圍,他也可以清楚地感覺到流散的白色的霧。
整個世界安靜得只剩下他自己。
猴子緊閉着雙眼,屏住呼吸,開始努力地擴張感知的範圍。
一尺、兩尺……
猴子感覺自己的身體都在微微顫抖了,那是激動。
三尺、四尺……
「喂,你們看,那傢伙沒走呀。」黑尾的聲音傳來了。
一瞬間,猴子的感知範圍顫了顫,縮減了一尺。
豆大的汗珠從額頭緩緩滑落了。
拼命地努力着,好不容易地,那感知的範圍才又撐起一點點。
「嘿,他這是想幹嘛呢?」這次傳過來的是大紅的聲音。
「我看看我看看。」這次是肥腸的。
「你說他會不會凍死呀?」一個輪迴,又到黑尾。
一番轟炸下來,猴子的整個感知都縮到看不見了,炸了,一下整個站了起來:「你們有完沒完!就不能安靜點嗎?」
一聲咆哮下來,整個主殿一下都安靜了下來。
玄葉和白霜,牛頭在烤着火,大紅、黑尾、肥腸三個擠在窗前張望。所有人都一臉錯愕地望着氣喘吁吁的猴子。
好一會,猴子才緩過勁來,一臉無奈地朝着窗前走去。
「讓開,我看看。」透過窗,猴子看到那跪坐在雪地里,凍得瑟瑟發抖的道士。
玄葉也起身走了過來。
似乎察覺到眾人在看他,那凍得已經快僵直的道士微微睜開眼睛,喊道:「你們不收貧道,貧道就不走!凍死在這裏!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你們懂不懂呀!貧道死在這裏,你們的佛也白修了!」
寺內的眾人面面相覷。
「要不,讓他進來吧?」玄葉小聲道。
「不行。」猴子想也不想地答道。
「他會凍死的。」
「那就凍死唄。」
「可是,可是……」玄葉雙手合十,委屈地說道:「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求佛者,當以普渡眾生為己任。」
「行呀,你要普渡是吧?你先普渡她。」說着,猴子已經把白霜拉到了玄葉面前,道:「他之前可是想殺白霜的。你把他給救了,白霜也就活不久了。」
「這,可是這裏是萬壽山,他應該不會……」
「沒什麼不可能的。」猴子冷聲道:「反正呀,師傅,這件事交給弟子處理好不好?弟子不會讓他死的。」
玄葉蹙着眉頭猶豫着,最終還是點了點頭:「好吧,聽你的。」
一眾小妖都朝着猴子望了過去。
猴子努了努嘴,道:「我們玄音寺的大門,豈是誰想跪都可以的?」
……
轟隆聲中,大門緩緩地開了。
那道士不由得連忙打起精神,那隱藏在遠處的豬剛鬣也不由得微微揚起頭。
只見猴子帶着一幫子小妖從寺里大步走了出來,一步步地靠近道士。
「你們想幹什麼?」那氣勢洶洶的樣子,把道士都嚇着了。只可惜兩條腿都凍僵了,別說跑,就是站起來都難。
「綁起來!」一聲叱喝。
頓時,妖怪們一擁而上,直接將道士整個捆了起來,任憑他如何掙扎都沒有用。
這一幕看得豬剛鬣都有些傻眼了,正想出手,一扭頭,卻恍然發現少英站在不遠處正靜靜地注視着他。
那已經伸出的二指,只得又收了回來,任憑着事態繼續往下發展。
很快,道士被眾妖五花大綁着扛到了肩上。
一扭頭,猴子對着寺里的玄葉喊道:「師傅,還滿意不?我這就把他送回五莊觀去,就他這模樣……」
伸手拍了拍中年道士驚恐的臉,猴子咧着嘴笑,悠悠道:「諒他也沒本事再走回來。死在路上的話,可就不關我們玄音寺的事了。」
就在豬剛鬣的眼皮底下,猴子一行扛着凍僵了的道士,大大咧咧地走了。
……
樹林裏,豬剛鬣和少英還在默默對視着。
許久,少英開口道:「還沒請教這位將軍尊姓大名。」
「巡天府,豬剛鬣。還沒請教?」說着,豬剛鬣拱了拱手。
「斜月三星洞,少英。」少英拱手回禮。
「幸會。」
「幸會。」
……
連夜的,猴子一行冒着雪,直接將中年道士送回了五莊觀。到了點,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招呼了幾個遇到的五莊觀弟子,簡單解釋幾句,直接就將中年道士丟下就走。
遠遠地看着招搖的猴子一行,站在閣樓圍欄邊看着雪景的尹德輕聲問道:「他們還沒走?」
「他們拜入了玄音寺為僧。」一旁的尹行輕聲答道。
「哦?」尹德又問道:「道士呢?」
「道士還有傷在身。」
聞言,尹德頓時笑了出來,道:「師弟呀師弟,你到底是傻,還是當師兄我眼瞎呢?」
說着,轉過身,默默地注視着尹行。
無奈,尹行只得微微低下頭。
……
五莊觀大門口,猴子帶着一眾小妖停下了腳步,遠遠地望了一眼尹德、尹行所在的閣樓,道:「先等等。」
「幹嘛?」大紅問。
也不解釋,猴子悄悄朝着一旁指了指。
……
很快,還沒等那幾個五莊觀的道徒將道士料理好,豬剛鬣的身影就出現了。
「把他放下。」
聞言,那幾個道徒都照辦了。
凍得整個僵掉的道士躺在地上,渾身沾滿了雪花,就這麼有氣無力地望着豬剛鬣。就好像轉動眼珠都費勁一樣。
只見豬剛鬣伸手一揚,道士身上的點點雪花頓時化作一陣青煙飛散。那道士也似乎緩過勁來了。
但,也只是緩過勁來了而已,體力明顯還沒恢復。
也不管那四周還站着的眾道徒,豬剛鬣直接開口說道:「回去繼續跪。」
這一說,那道士一愣,眼淚嘩嘩地就下來了,拼命掙扎着爬過去抱住豬剛鬣的腿哭道:「大仙,大仙。真的不能再跪了呀,再跪,貧道的命都沒有了呀!」
只見豬剛鬣微微躬身,一把扼住道士的咽喉,惡狠狠地說道:「你不去跪着,現在命就沒有了。」
……
那大門外,猴子緩緩地把頭縮了回來,吹了個口哨:「原來如此呀。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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