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世紀,曾有一位法國作家在他的作品中將倫敦的下水道描述為「一個可怕的大地窖」,以當時的情況來看,這話還是挺貼切的。
但到了二十三世紀,連下水道里都處處裝上照明設備了,於是,這地方便不再有當年那種「可怕」的氛圍,剩下的僅僅是噁心了。
如果我是一名漫畫家,我會畫一部把世界各地的城市進行擬人化的漫畫,在那部漫畫裏,佛山會是一名身着長衫的武師、大阪會是一個表情浮誇的諧星、巴黎會是一位時髦善變的女郎、而倫敦……則會是一個肥胖拘謹的大叔。
這個大叔衣冠楚楚、大腹便便,表情嚴肅、不苟言笑;他把自己收拾得很乾淨,但還是無法完全消除那股子肥胖中年人的油膩感……所以他煙不離手,總是把自己藏在繚繞的煙霧當中,並拿着一張報紙,凝望着一些自己未必關心的消息,假裝自己仍是世界的中心、眾人的焦點,然後騙自己他的意見仍然很重要。
很多人把下水道比作城市的血管,照這個說***敦的下水道應該就是大叔的動脈。
那裏流淌的,與其說是血,不如說是油……厚實的、污穢的油脂。
這些凝固阻塞的肥厚污物不但養出了不少巨大的老鼠(當然也沒有大到斯普林特老師的那個程度),還生成了大量讓人難以忍受的惡臭氣體。
儘管每隔一些年水務公司都會花費大量的資金給這裏做「脫脂式」清理,但根本問題從來沒有得到過解決,除非你能讓那些活在中產階級美夢中的傻瓜不再把那些能讓他們在二十多歲就患上脂肪肝的食物衝進下水道,否則這事兒就會周而復始。
綜上所述,至今為止,倫敦的下水道至少有80%以上的區域仍是徹底對外封閉的,是一般人禁制進入、也不願意進入的。
稍有常識的人都知道,若不戴上氧氣面罩、拿上氣體監測儀就在下水道里亂走,遇上甲烷和硫化氫超標的地段,沒準就會死人。
事實上,幾乎每年都會有幾則酒鬼或流浪漢誤入下水道最後因硫化氫中毒而死的新聞。
而這種新聞……就像你偶爾會看到有人買彩票中了幾千萬大獎的那種新聞一樣未必是真的。
從邏輯上來說,製造「有人中了彩票大獎」的新聞是為了讓看到新聞的人去買彩票,那麼,簡單地推理便可知,製造「去了下水道可能會死」這種新聞,是為了讓大家不要去下水道。
誰會製造這種新聞呢?那肯定是盤踞在下水道里的人咯。
「殺手聯盟」,就是一群把大城市的下水道當作據點的傢伙;除了水晶郡以外,所有歐洲一線城市的下水道里都有他們的據點。
對這種以「殺人」為業的組織來說,偶爾幹掉幾個酒鬼和流浪漢,再買通當地媒體發點假新聞也是很容易的事。
他們這樣操作已經有很多年了,雖然這個組織的歷史並不如「阡冥」那麼悠久,但他們的根基也絕對不淺。
今天,傑克就在一名殺手聯盟的幹部……即在公園和他接頭的那個「假盲人」的帶領下,來到了位於倫敦下水道中的殺手聯盟總部。
因為走的都是「安全區域」和「暗道」,所以他們並不需要氧氣面罩和監測儀,很快就抵達了目的地。
在穿過了幾條走廊後,傑克進入了一間類似會客室的房間等候;房間裏除了他以外,還有兩名穿着夾克、身懷武器、且神情冷漠的殺手,他們分別站在門側的角落和另一個對角處,而這個房間裏的座椅和桌子都位於房間中間的區域,因此,傑克落座之後,便自然地成了一種「腹背受敵」的狀態。
當然,傑克不在乎這些,更加險惡的環境他也能應付,這種只是小場面而已。
咔
不多時,門被推開了,一個四十來歲的男人走了進來。
這個男人,長得非常像電影裏那種常見的街頭打手,他剃了個光頭、滿下巴都是鬍渣子,長了張「莽夫臉」,身材也練得相當莽。
他上身穿了件緊身的短袖t恤、下半身是牛仔褲;下半身就不提了,單說上半身,那緊身的短袖下,他隆起的肌肉、魁梧的軀幹、看着仿佛能倒拔垂楊柳的胳膊……都讓人印象深刻。
有些人,你看到他的肌肉會問一句:「你有在健身吧?」,但這個男人,屬於那種你根本不會問、直接就在心裏認定他每天健身六小時以上的類型。
「你好,安德森先生。」這壯漢一進來,就順手帶上了門,頗為熱情地跟傑克打了聲招呼,並禮貌地伸出了右手,「久仰大名。」
「彼此彼此,古斯汀先生。」傑克不卑不亢地應了一句,並起身與對方握手。
兩人的右手握住的剎那,古斯汀立刻就開始加力,他加了多少力呢……大概就是可以把蘋果握碎的那種力道。
這並非是攻擊,而是試探,他只是想試試被稱為「殺神」的男人到底會對此有什麼反應。
結果,一秒後,古斯汀除了拇指以外的四指都扎進了他自己那厚實的手掌中,捅出了四個淺淺的血窟窿。
他並未意識到傑克使用了「時停」,所以他也不知道傑克的手是如何收回去的,當然了,這都不重要……
「呵……有點兒意思。」古斯汀爽朗一笑,大大咧咧地在自己的褲子上擦了擦鮮血淋漓的手掌,隨即轉身在靠近自己的那張椅子上坐下,「請坐吧,安德森先生。」
「我可不覺得把初次見面的人的手骨捏碎是件有意思的事。」傑克坐下時念道。
「不不。」古斯汀回道,「有意思的從來都不是我做了什麼,而是面對我的行為……別人做了什麼。」說着,他晃了晃那隻受傷的右手,「通過『握手』這件事,我經常能試出一個人的性格、器量、有時候……甚至能看出對方有什麼異能。」
「那我大膽推測一下……」傑克道,「你那隻手應該經常受傷。」
「呵呵……」古斯汀道,「沒錯,像今天這種傷屬於輕的,我曾經被人反過來握碎手骨、還有次整隻手都被人瞬間砍了下來,當然……也遇到過一些奇怪的反應,比如曾有個傢伙整隻手都被我捏成漿糊了,仍是面不改色、語氣如常。」
「那你有沒有想過,僅僅是一次握手的試探,就有可能讓你被殺?」傑克又問道。
「你要是以個人身份來見我,這種可能性我自然會考慮進去。」古斯汀道,「但今天你是代表一個組織來跟我談,應該不會這樣對吧?」
他說這話時的神態非常自信,而且思路也很清晰。
很顯然,他只是看上去像個莽夫,實質上智商和城府都不差,要不然他也不可能當上殺手聯盟這種跨國組織的首領。
「對,說得有理。」傑克道,「那我就代表組織,開門見山地跟你講了……」他頓了頓,接道,「目前我們正在組建一個以『逆十字』為核心的反抗軍大聯盟,希望貴組織可以以從屬身份加入,聽從我們的指揮,成為我們的羽翼之一。」
古斯汀聞言,愣了兩秒,接着突然大笑起來,笑了好一陣兒他才緩過來,並接道:「安德森先生,我姑且認為你是認真的好了……請問對於這種要求,你們能開出的條件是什麼呢?」
面對這略顯敷衍的反應,傑克只是平靜地回道:「待『第六帝國』功成之日,自會對所有旗下的組織和參與者論功行賞、加官進爵。」
這句話,讓古斯汀的臉色變了,他意識到,對方的確是認真的……非常認真。
「我明白了……」古斯汀想了片刻,正色道,「這麼說吧……能端掉『九獄』,說明你們確有實力,但那也僅僅是一次針對特定地點的小規模行動而已;『戰爭』那是另一回事,我可不認為你們的組織能和聯邦在正面戰場上角力,況且……前不久剛剛發生了『鐵幕之炎』這樣的事件,歐亞這邊的反抗組織幾乎全部覆滅,且民間還在對他們進行聲討;你現在跟我提什麼莫名其妙的『第六帝國』,還讓我帶着整個『殺手聯盟』來當你們的馬前卒,根本就不現實,再加上你們給出的條件幾乎就是在『畫餅』,我覺得……我們已經沒有必要再談下去了。」
說罷,他順勢起身,出門前還撂下一句:「送客。」
「等等。」傑克在對方走出房間之前,叫住了對方。
「還有別的事嗎?安德森先生。」古斯汀沒有回頭,但停住了腳步。
「我需要打一個電話,和上頭商量一下,希望你可以留在這兒等我打完。」傑克回道。
古斯汀嘆了口氣,重新轉過身來,再度關上了門:「好吧。」
話音落時,傑克已從上衣口袋裏拿出了手機,速撥了一個號碼。
「是我……
「是的,他在這兒……
「對,被拒絕了……
「要我說嗎……
「嗯……有膽識、有謀略、不是個甘於屈居人下之人,但也……不過如此……
「好的……明白……
「明白……」
說到這裏,傑克就掛斷了。
雖然這次通話的時間不長,傑克說的話也不多,但整個過程中,古斯汀的神色卻是隨着那有限的信息發生了數次改變。
此刻,古斯汀後知後覺地發現,和他用「握手」這種方式來試探對手不同,今天這整次會面,似乎都是來自對方的試探。
「古斯汀先生。」傑克把手機收好,也站了起來,「你剛才說……如果我是以個人身份來見你的,你會考慮握完手就被我殺掉的可能是嗎?」
這話,就算是房間內另外兩名殺手都聽得出來……是要「動武」的前兆。
古斯汀無疑是個能力者,而且是身經百戰的高手,當近距離上有人釋放出殺意時,他自是能感覺到的。
但,這一瞬,他什麼也感覺不到。
傑克就站在他的面前,且明確說出了一些帶有危險意味的台詞,可是……古斯汀並沒有察覺到哪怕一絲一毫的殺氣,就仿佛傑克只是一個不具備任何攻擊性的路人,即使放心地移開視線,他也不會做什麼。
「原來如此……這就是『殺神』嗎。」那稍縱即逝的一秒間,古斯汀在心中暗忖道,「本以為立於『』的男人只是別人更加凌厲一些罷了,結果……是我膚淺了啊。」
念及此處,古斯汀提起120%的專注,做好了應對一切攻擊的準備,毫不避諱地將全身肌肉繃緊,能量聚於體表,再回道:「是啊,我說了。」
「嗯。」傑克卻還是那副淡定的樣子,甚至還很隨意地從上衣內側的口袋裏掏出一支煙來,給自己點上,慢悠悠地抽了一口,「呋巧了,剛才上級跟我說,我可以下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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