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又是國喪裏頭,要不然……」落雁停了片刻,見李小么沉悶着沒有說話,又接了一句,卻被劉秀雲打斷堵回去:「要不然也不能滿開平府懸賞這事,這種事,上不得台面。」李小么重重嘆了口氣,放下手裏的杯子,煩惱的揉着臉,看着劉秀雲問道:「他從前在家時,有沒有過這樣的時候?」
「還真沒聽說過,師弟在信陽名氣很響,整個天師府,整個信陽府,就數他最能鬧事,也最會鬧事,一天若只生出一件事,師父都說難得,從來沒聽說過有這麼省心的時候,這要是說到信陽,只怕沒人肯信。」劉秀雲答道,落雁聽的又擰緊眉頭嘆起氣來,李小么按着太陽穴,煩悶了一會兒,抬頭看着劉秀雲商量道:「四月初我和王爺要啟程去淮南路駐守,要不,你和呂二郎跟我去淮南路吧,魏二爺夫妻下個月要啟程去洋縣赴任,李四爺也不在開平府,大哥雖說調到京畿任職,可他和呂二郎也玩不到一起去,旁的,水二爺領了差使,別的幾個平時和他處得來的世家子弟,多數領了差使,也沒人能象以往那樣跟他胡鬧玩耍,再說,秦王也要去淮南路,他這個代師父,跟着去也名正言順。」
李小么一邊想一邊說,劉秀雲仔細想了想,點了點頭:「也難怪他難過,王妃對他真跟嫡親的姐姐一樣,他要是早這樣……玩心別那麼重,知道輕重,何至於此?算了,過往不提,這樣最好,淮南路回去信陽也便當,若有什麼事,一條船回去也方便。」
落雁不舍的看着兩人道:「王妃四月里啟程,再回來就得過年了,秀雲姑娘那套拳還沒教完呢,可不能不回來!」
李小么若有所思的看着落雁,出神般想了一會兒,突然笑道:「落雁也跟着去,淮南路煙花脂粉之地,你跟我到那兒做生意去,也還能來得及,你回去,從綠翠院挑個合適的人接管綠翠院和雜劇班子。」
落雁睜大眼睛,半晌才重重眨了下眼,拍手笑道:「好!我也喜歡淮南路!我跟王妃去!」
「挑幾個人帶上,到了淮南路,尋趙五哥領銀子做生意去,只一樣,我只出銀子,旁的,你可都得自己想法子,我只護着不讓別人欺負你,旁的,可不管!」
「王妃放心!王妃的規矩我記得牢着呢。」落雁爽快的笑應道,李小么心底的擔憂煩悶稍稍鬆快了一絲,轉頭看着劉秀雲開解道:「咱們先別多愁,到了淮南路再想法子,說不定一路過去,呂二郎就能想開了,到了揚州那樣的繁華地,就重新熱鬧起來了也說不定。」劉秀雲憂愁的笑着點了點頭,如今也只好這麼想了。
兩人又說了幾句話,就告辭回去了,李小么懶懶的出來,上了小暖轎,往正院回去了
第二天下午,李小么剛要出門去看看魏水生和水蓮啟程的事,內侍急傳了皇上的旨意,宣梁親王妃進宮。
李小么心裏滑過絲不安,這會兒突然宣她進宮……那宮裏這一陣子就沒什麼好事。
內侍引着李小么徑直進了尉後居住的福安宮,李小么剛要跪下去,尉後已經示意女侍扶了她起來,指着炕笑道:「今天行家禮,坐這兒,咱們兩個說話便宜。」
李小么忙笑謝了,側着身子坐到了炕沿上,女侍奉了茶,尉後揮手吩咐道:「不用近前侍候了,讓我們自自在在的說說話兒。」
女侍們恭敬答應了,輕悄的退了出去。
李小么看着尉後,低頭喝着茶,一句話不敢多說。
尉氏嘆了口氣,又嘆了口氣,看着李小么低聲道:「皇上的事,你也知道,若不是因為這個,就算我是個沒見識的,皇上那樣的性子,也不能讓阿若養成今天這樣的胡鬧過份,可如今……竟成了這樣。
一天天在外面胡鬧,昨天竟鬧出那樣的大事來,你說,這會兒還能怎麼管?管重了,怕萬一有點什麼事,我還怎麼活?可管得輕了,阿若根本不當回事,你看?」
尉後長嘆了口氣,說不下去了。
李小么苦惱的看着尉氏,不停的點着頭,就是不接話。
尉後一聲接一聲,長長短短的嘆氣不止:「昨晚上我輾轉了一夜,皇上也沒睡好,半夜起來打了趟拳……」
「大了就好了。」李小么不好再沉默,陪着笑,乾巴巴勸了句。
尉後嘆氣搖頭:「她不小了,今天早上我和皇上商量這事,皇上的意思,阿若得有人好好管教管教,可這天下,能管教她的,還能有幾個人?皇上和我,下不去手,旁的人,」
尉後滿眼誠懇的看着李小么,接着說道:「旁的人要管教阿若,一來,只怕他們沒那個本事,二來,皇上和我,還真是不放心,皇上的意思,是想煩你費一費這個心。」
李小么嚇得幾乎從炕上跌下去,忙扶着炕沿坐穩了,連連擺着手道:「我怎麼能行?我從來沒管教過孩子,從來就沒帶過孩子,哪能擔得了這樣的……這樣重的大事。阿若還小,您往後多提點她些,大了,也就好了,再說,我和二郎又要駐守淮南路……四月初就得啟程,就是管教,隔了這麼遠……您別憂心,小孩子胡鬧,哪家的孩子不是這樣……」
尉後苦笑中帶着哀傷,看着李小么,低低嘆息道:「她一個姑娘家,往後要嫁人,這樣的脾氣,哪有半分福氣?就算我求你了,看在我……就這一點骨血的份上……」
李小么一口氣堵在喉嚨間,這話說的……這樣的話,真把她逼到懸崖邊上了,可她怎麼管教?她能有什麼法子?
「大嫂,我真不知道怎麼管教孩子,別的事也許我能想出法子,可這教養孩子的事,我真是一竅不通。」李小么苦着臉,極坦白的說道。
尉氏輕輕舒了口氣,看着李小么道:「不瞞你說,這是皇上的主意,他說你從前教導梁地俘官就極有章法,還有那回,阿若往你茶里撒鹽,說起來,阿若捉弄人,還真是就那一回吃了癟。她對你,倒很有幾分懼意。
再說,你這一趟去淮南路,既然帶上了三郎,依你的脾氣性子,既然帶了,必定是有了七八成把握的,三郎和阿若年紀相仿,你能教好三郎,必定也能教好阿若,我也狠下這個心了,就把阿若交給你,你帶到淮南路去,她離了皇上和我,也能好管教幾分。」
李小么瞪大眼睛看着尉後,一時不知道怎麼解釋才好,她沒打算教好蘇子信,她是打算教壞蘇子信,教的蘇子信走雞鬥狗、吃喝玩樂,不務正業,這跟教蘇碧若完全不是一條道上的事。
可這話,怎麼說得出來?
李小么又張了張嘴,卻只能垂頭嘆氣道:「大嫂別想太……別想得多好,三郎和阿若男女有別,脾氣更是兩樣,大嫂和皇上既然這樣……都定了,我回去和二郎商量商量……」
「皇上和二郎說過了,二郎說,這事聽你拿主意,阿若的事,他也真是幫不上什麼忙。」尉後鬆了口氣,笑着解釋道。
李小么笑容中的苦味更濃了,想了想,看着尉後道:「大嫂真別想太多,阿若說不大也不小了,這脾氣性格若要大改,除非歷經生死,我只能想法子告訴她,哪些禍事不能沾,讓她往後不出大事,您看這樣能不能行?就是三郎,我也是這麼打算的。」
「她能知道輕重好歹,知道哪些禍事不能闖,我就知足了,哪敢想她象別人家姑娘那般懂事賢惠?」尉氏長舒了口氣,笑容中透着傷感,聲音漸說漸低:「太后病了,其實太后這心,我能體會到,不都是牽在兒女身上?生在帝王家……唉,我只求着阿若一生平平安安,能平安一生,就是她的大福氣,是我的大福氣了。」
李小么感慨而怔神的看着尉氏,一生平平安安,生在帝王家,這真是最大的福份。
蘇子誠在宮門口,有些心神不寧的來回踱着步。
蘇碧若這事,他推給了小么,倒不是推,這事只能小么做主,可……
蘇子誠頓住步子,小么那脾氣……他當時真該一口回了……
蘇子誠煩惱的背着手轉來轉去,他當大哥是大哥,小么卻當皇上是皇上,這事,若她不願,只怕也得接下來,唉,自己真該當時就回了,只是……
阿若也真是只有小么能管得了,一口回了,他當時實在沒能狠下心……
正胡思亂想,遠遠看到李小么從宮裏出來,蘇子誠急忙迎上去笑道:「你出來了,嫂子尋你?那個……沒說什麼吧?」
李小么慢下步子,歪頭盯着蘇子誠看了一會兒,慢吞吞的問道:「是你答應的?」
「沒!我沒答應,這事,我哪裏管得了?這事得你做主。」蘇子誠斷然否認後,言語就有些虛浮。
李小么嘆了口氣:「我都沒法子一口回掉,想着你也開不了口,那現在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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