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玉門山嶂幾千重
次日,鄧奉領了聖旨與虎符,開始挑選將卒,籌備糧草輜重等物,數日後,與萬脩、蘇著,牛同三人率軍卷甲開拔,氣勢洶洶地沿着當年王邑王尋走過的道路,出潁川,經昆陽,克葉縣,所過之處,如同狂風掠地,殺得各處叛軍丟盔棄甲。
朱祐這輩子以前也打過很多勝仗,但每次都是跟在別人身後。像這次的勢如破竹,能夠單獨領軍,並且殺得對手望風而逃還是第一次。因此越打信心越強,越戰越有大將風範,帶領大軍殺入南陽境內,更是每一招都如有神助。
叛將許邯上前挑戰,被他殺了個大敗虧輸。叛將董訢不知死活,被他用連環計,坑得丟盔卸甲。眼看着距離新野越來越近,馬上就要與鄧奉對陣,朱祐在難過之餘,心中倒是也有幾分期盼。看看天色已晚,便命令大軍在唐河西岸紮下營寨,準備明先派使者邀請鄧奉帶河上一見,問清楚了對方造反的前因後果,然後再想辦法勸其迷途知返。
「仲先,勝負將分,你現在是否能告訴我們,陛下此舉,到底是何用意?」 在弟兄們都去休息之後,蘇著故意找了個由頭返回中軍,偷偷地向朱佑詢問。
「老蘇,你小子是真不懂,還是裝糊塗?」 朱祐舉起雙手,正了正頭頂的兜鍪,含笑回應,「陛下如果真的想殺掉士載,幹嘛不派馮公孫和馬子張一同前來?!」
「這……」蘇著被問懵了,眨巴着眼睛無言以對。
「你這廝,如果不是當年就抱上了陛下大腿,這輩子,也就是個看倉庫的命兒!」 朱祐嫌棄他既愚蠢想法多,手指敲着沙盤旁邊的木板,不耐煩地解釋,「士載至今沒豎起反旗,只是宣告跟吳漢不共戴天。這說明,他造反之事,肯定有隱情。但那天庭議,大半數出身於南陽的文武,卻不顧事實,非要把過錯全推給吳漢,也實在是有些過分。所以,無論士載到底為何要跟吳漢拼命,陛下都必須處置他。否則,諸將一言不合就束甲相攻,咱們大漢豈不分崩離析?或者明明已經違反了國法,還仗着人頭熟,逃脫處罰,今後誰還專心做事,秉公斷案?!」
「這……」 蘇著的小眼睛眨啊眨,依舊似懂非懂。
「不派兵征討士載,則國法如同兒戲。以後朝堂上,拉幫結夥,也必然成為風氣!」 朱佑抬手巧了一下他的腦袋,繼續指點,「但殺了士載,陛下這輩子都無法心安。所以,乾脆就派我來打個前站,跟士載談談放下武器的條件。當然,如果士載能順手幹掉了許邯、董訢這些爛貨,則功過相抵,君臣兄弟都有始有終!」
「哦——」 蘇著點點頭,做恍然大悟狀。
朱佑見此,忍不住又抬起手,狠狠敲了一下他的額頭,「記住,老蘇,你,老牛和老沈,沒跟陛下一道上過戰場,卻依舊能位列四品,靠的就是陛下和你們之前的情分。所以,陛下以後無論派你們做任何事情,你們幾個一定要把「情分」這兩個字,放在第一位。否則,既然你們都不在乎以前的情分了,就別怪陛下忘了你們!」
「明白,明白,仲先。你放心,今後戰場上遇到鄧奉,我把箭朝天上射。不,我放空弦,絕不往弓臂上搭箭!」
「你明白就好,明天早晨準備一艘大船,咱們跟士載到河面上會晤。他現在鑽牛角尖了,我請他到營中相見,他肯定怕我擺的是鴻門宴。我不帶衛士到河上,他自然不用怕,我身手比他還好!」 朱佑笑了笑,抬手將蘇著趕出了中軍。
一番話說得雖然輕鬆,但是內心深處,他自己卻明白,想要說服鄧奉迷途知返,並不那麼簡單。鄧奉重情重義不假,可此時此刻,羈絆着鄧奉的,不僅僅有兄弟之間情義,還有一整個新野鄧家!
因為起兵之初,鄧家有大量子弟戰死。所以鄧晨和鄧奉叔侄兩個,內心之中總覺得欠了家族一大筆債。總是想方設法,為家族謀取一些好處,想方設法去補償。
而這時候,吳漢忽然傷害了鄧家的人。哪怕是出於誤會,也足以讓鄧奉怒不可遏。更何況,吳漢跟鄧奉之間的衝突,未必就是完全出於誤會。
嚴光不願意捲入內部紛爭,自己常年以來一直在外邊東奔西走,沒時間跟南陽籍的老鄉交往。南陽出身的文武官員們如果想要抱團兒,鄧奉簡直就是最好的領頭羊。而郭皇后的幾個兄弟,據說一直在給吳漢說親,聯姻對象,肯定是郭皇后最小的那個妹妹,素有轉世昭君之稱的郭奕……
想着這些錯綜複雜的關係,朱祐不知不覺間,兩眼就開始發直。乾脆將書案上的令旗令箭等物推到一邊,趴在上面,閉眼小憩。
迷迷糊糊中,他感覺自己的耳朵被人拎住,擰了足有三圈,直疼的齜牙咧嘴,睜眼剛想怒罵,卻看到一張日思夜想地面孔。
「三娘!」朱祐先是一喜,接着大驚,不顧耳朵傳來的陣陣疼痛,歪着頭瞅向地面,想看看馬三娘有沒有影子。
「死豬油,你看什麼?」馬三娘用力一扯,惡狠狠地質問。
「沒,沒什麼,三姐,你輕點兒,輕點兒!」朱祐看到地上赫然有個影子,驚喜交加,「影子,有影子!三姐,你沒死,不不不,你又涅槃重生了!」
「蠢貨!」馬三娘怒不可遏,大罵道,「我當然已經死了,你正在做夢!」
「如果這是夢,我願不復醒。」朱祐楞了楞。悵然搖頭,「三姐,你不知道,我早已把你當成了親人。你別誤會,這不關男女之情。你喜歡的是文叔,我知道。我,我只是,希望你永遠做我的姐姐,永遠不要,不要再離開!」
「傻瓜!」馬三娘雙眸中閃過一絲感動,笑着數落,「我當然是你的姐姐。這根本無需置疑。走,三姐帶你走,咱們馬上離開這裏!「
「走,去哪?我,我還要替文叔領軍逼迫士載投降呢。三姐,你不知道吧!士載那小子做事一向衝動……」
「領什麼軍,你看看,你周圍哪有什么弟兄?」 馬三娘忽然急躁了起來,拉着他的耳朵,就往外沖。
「啊?」 鄧奉楞了楞,舉頭四望,哪裏還有什麼軍營。天地之間,全是火焰,如海浪般,隨時都會拍過來,將他徹底燒成飛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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