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華的婚禮後,施喬便在家一心一意繡詩文桌屏。
父親的生辰在六月底,七月底又是祖父的祭日,娘和祖母她們最晚在宛姐姐的婚禮後,就會啟程回潤州。
她深思熟慮了兩天,覺着還是該找娘談一談,說說自己的心思,免得真與沈星朝定親後又不甘心,勉強嫁到沈家,傷人傷己。
這日用過早膳,施喬正要請母親到自己房裏喝茶,瀾大太太卻問丫鬟:「車備好了嗎?」
「備好了。」
施喬忙道:「您要出門?」
瀾大太太笑着點頭:「有個遠嫁到山東的兒時舊友上京走親戚,約我和你嬸嬸、沈伯母喝茶。」
這樣啊,施喬只好作罷,送母親和嬸嬸出門。
繡了一上午屏風,肩背都有些僵了,正好廚房裏有幾尾青竹巷送來的鱸魚,又肥又鮮,施喬便讓廚娘清理一條出來,準備做道新學的糖醋魚。
剛系上圍裙,小卉跑進來道:「表少爺和九表少爺來找二少爺,老太太留他們吃午飯。」
表少爺指的是袁華,為了成親之事,他特意向書院請了半個月的假。
九表少爺則是指蔣博易。
袁華大婚,蔣家全家出動來喝喜酒,蔣博易也來了。婚禮過後,其他人都回了宛平,只有蔣大太太和蔣五太太帶着蔣博易留宿在了袁華。
其中緣由,施喬聽娘和祖母說起過,蔣家人在婚宴上見識到了袁華那些才識過人的同窗,便想讓蔣博易也到堅白精舍讀書。
雖然蔣博易是廩生,可以到縣學讀書,但小小的宛平哪比得上京城物華天寶、人文薈萃。
書院一年一度的春考已過,蔣家便請袁二爺幫着找找門路。
「那就再添一條魚吧,清蒸。」施喬吩咐道,廚娘應聲去剖魚。
準備好午膳,丫鬟到飯廳擺桌,施喬到次間跟袁華、蔣博易打招呼,順便請他們用膳。
剛掀門帘子,就聽到祖母在跟袁華說林小姐不對,現在該稱表嫂回門的事。
看到施喬進來,袁華和蔣博易忙起身問候。
施喬笑着回禮,感覺時隔兩月,蔣博易對她的態度大不一樣了,再也沒有用那種羞澀靦腆的目光看她,而是垂着眼瞼,多的話一句不說。
雖然有些奇怪,但她覺得這樣也好,畢竟是親戚,大家相處起來更自在。
吃過午飯,袁華和蔣博易拉着施謙出門去了,施喬一邊繡屏風一邊陪祖母嘮嗑,剛過申時,瀾大太太妯娌倆聯袂而歸。
給婆婆請了安,又回房梳洗更衣後,瀾大太太便讓丫鬟找了個藉口請施喬來見她。
「娘,您要跟我說什麼?」
不會是要跟她說定親的事吧?
施喬好奇而忐忑地坐到母親對面。
瀾大太太沒有急着回答她,而是推了推炕桌上的點心:「嘗嘗,芙蓉齋新出的點心。」
施喬往那裝點心的盒子上瞄了眼,雕漆牡丹翠鳥方盒,不是家裏的東西,而芙蓉齋更不可能用這樣名貴華麗的盒子裝點心。
「是您讓人買的嗎?」她拿了一塊,小口小口地吃着。
瀾大太太讓丫鬟給她倒茶來,笑道:「不是,是你沈伯母聽星月說芙蓉齋新出的點心好吃,特意準備了一盒,讓我帶回來給你。」
施喬笑着點頭,等着她的下文。
瀾大太太揮退服侍的人,滿目慈愛地看着她:「今天,我和你沈伯母見面,她主動說起你和星朝的親事……」
施喬的心不由提到了嗓子眼,咬進嘴裏的點心也忘了嚼,屏氣盯着她。
「……她說,想明年春天為你和星朝定親,問我意下如何。」
「咳咳咳……」施喬突然被嗆住,慌忙把手裏的點心放下,扶着炕桌咳個不停。
「你這孩子,怎麼吃個點心還嗆着自個兒。」瀾大太太連忙端茶餵給她。
施喬喝了半杯茶,那口氣才順下去。
「不是說……怎麼改到了明年春天?」她邊用帕子擦着嘴邊問。
瀾大太太笑道:「你沈伯母說,雖然只是定親,但也要鄭重一些。我們急着趕回潤州做你祖父的祭日,你父親也不在京城,現在定親太倉促,不如等明年春天,書院招生的事忙完,我們和你父親一起來京城,兩家人正式見面後再定親,到時候該準備的東西也可以準備起來,差不多秋天的時候就能把婚事辦了……」
施喬認真地聽她說話,鳳眼睜得大大的。
「……而且你自小在南方生活慣了,恐怕還沒習慣京城的風土人情,趁這一年半載的再好好熟悉熟悉,有時間多去找星月玩兒,和弟弟妹妹們多認識一下,等成親之後大家也會更親熱……」
聽到這兒,施喬微愣:「我不回潤州?」
「你不留在京城,怎麼熟悉京城的風土人情?」瀾大太太笑着搖頭,「正好小四在京城,你們姐弟倆可以作伴。」
施喬默然,沒說好,也沒說不好。
瀾大太太觀察着她的神色:「娘覺得這樣安排很好,你覺得呢?」
能緩衝個一年當然比現在定親好,可是如果一年之後她還是對沈星朝沒感覺呢?
那時候再反悔就太傷人了。
施喬不由面露猶豫。
瀾大太太想了想,又道:「我聽你沈伯母的話,這些都是星朝的意思。」
沈星朝的意思?
施喬不由愣住。
瀾大太太捏了捏她的手,語重心長道:「女兒家遇到一樁好姻緣不容易,千萬別錯失良緣。」
施喬瞅着母親,半晌輕輕點了點頭:「好,那就明年春天定親。」
瀾大太太面色微松,笑容便從眼角眉梢溢出來,立刻道:「那娘再去跟祖母說一說,給你沈伯母去封信,也好叫她安心。」
親事不用發愁了,施喬又尋思起跟邵莊的過節來。
據小四從國子監聽回來的消息,前段時間邵莊奉命陪金吾衛去保定捉逆賊,結果逆賊沒抓到,反倒傷了好幾個金吾衛的人。
金吾衛和騰驤營、虎賁軍都屬于禁衛軍,虎賁軍負責皇宮的守衛,騰驤營負責近身保護天子,金吾衛則負責巡察緝捕。
聽星月說,金吾衛的侍衛都是從各軍營精心挑選的高手,連他們都鎩羽而歸,看來東州鐵騎果真厲害。
這樣一群訓練有素、身手不凡的亂臣賊子在民間流竄,想必皇上一想起來就輾轉難眠,難怪要下旨大費周章地追剿他們。
邵莊忙過這陣,是不是就會想起還有她這個人呢?
施喬琢磨半宿,晨練時問施竹:「你在國子監,有沒有聽人說起過溫寧公主府或賀家的事?」
施竹正在練掌上壓,聞言手肘撐直,奇怪地看向蹲在他面前的施喬:「你問這個幹嘛?」
「我就想知道嘛,好歹公主還賞過我一盆牡丹花呢。」
施竹屈肘下沉,一邊做掌上壓一邊問她:「聽到過一些,你想知道哪方面?」
施喬抬手掩住嘴,悄聲道:「溫寧公主,或者說賀家,支持的是哪位皇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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