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神會的第一步是抽籤。
殷綺早早起來,換了一身方便跑動的衣裳,又讓芸香為她梳了個利落的髮飾,幾乎就是少年的裝扮。
到了巳時,各隊在殷府門前一字排開。靈徒們都有些緊張,大部分人沉默而立。附近觀看的平民倒是一直在嘰嘰喳喳,討論得很是熱鬧。
殷綺雖然聽不到他們在說什麼,但能看出很多人都在關注着殷廷修。
術法奇才,又兼修武道,再加上相貌出眾,殷廷修在城中還是頗有人氣的。
隨着一陣清脆的搖鈴聲,殷正元從門內踱了出來,親自主持靈徒們抽籤。
所謂的簽,其實是一張被封好的紙,裏面寫有「神仙」的所在之處。殷正元拿着這八份紙,依次讓他們抽取。
眾人選完,又是一聲鈴響,示意各隊可以拆封,看好了就自去行動,送神會也算正是開始。
殷廷修迅速地將紙破封、展開,看了一眼便咬牙切齒地道:「孫孝直!」
同伴們不知何故,忙湊過去看,只見紙上歪歪扭扭地寫了一個人的名字----孟大春。除了殷綺,別人都露出理解的樣子,和殷廷修一起發起愁來。
「怎麼了,這人有何不妥?」殷綺問道。
孟平將她拉到一邊,小聲道:「跟此人無關,有問題的是咱們公子。」
聽他一陣耳語,殷綺才知道原來這字就是名字的主人所寫,為的就是讓靈徒們通過測字來推算「神仙」的位置。可測字是高階的卜術,靈徒們一般進了天字班才會有精力去學習。
殷廷修自小待在天字班,各類術法樣樣精通,唯獨卜術是他的死穴。在這方面,不要說天字班,他連地字班的平均水準都夠不上。
殷綺看向徐靈均和柳問春,希望能有個卜術高超的,結果他倆也搖搖頭,表示無能為力。
其他隊伍已經紛紛有了算出了結果,陸續出發。就連殷廷岳那隊也先走一步,只留下他們待在原地。
殷綺疑道:「四哥居然也算出來了?」
徐靈均在一旁答道:「五姑娘有所不知,四公子那一隊有位地字班的師兄,十分擅長卜術,不比天字班的人差。」
這樣看來,倒真像是有意為之。孫孝直素來與殷廷修不對付,恐怕是想藉此機會打壓一下他。
時間緊迫,殷廷修顧不上生氣,一直在低頭苦思對策。
年紀最大的柳問春忽道:「我這裏有個想法。百姓愛看靈徒們爭鬥,所以常常會提前選好地方,」見眾人都凝神細聽,他繼續道,「殷家在安置「神仙」的時候肯定會走漏些風聲,百姓們便會往那一片聚集。咱們便可以先到人多的地方去碰碰運氣。」
殷廷修無奈道:「事到如今,只能如此,咱們先出發吧!」
他們穿過幾條街道,找了一處較高的閣樓。殷廷修和白銀輕鬆地爬上屋頂,在那裏觀望片刻後,決定先去城西的一條街看看,那裏人多,並且也沒有別隊進入。
按原計劃,殷廷修帶一部分人先行,體力較弱的殷綺和孟平被兩個武士護送在後。
等殷綺和孟平追上來的時候,徐靈均和柳問春正在街上到處搜尋,別人卻不見蹤影。
徐靈均解釋道:「公子怕咱們一無所獲,就帶着白銀三人去攻擊別隊了。」
殷綺並不奇怪。這樣才符合殷廷修的性子,他才不會在街上慢慢碰運氣。
街道兩旁的各色窗口裏,有不少人在看着他們,很好奇這幫靈徒在磨蹭什麼。
「人太多了!」孟平埋怨道,「氣息如此繁雜,找起來就更難啦!」
徐靈均和柳問春一併嘆了口氣,都覺得這次獲勝無望。
殷綺則仔細觀察着兩邊百姓的臉色,希望能找到幾個知道內情的人出來,這一直是她的長處。她看了半晌,總算在屋頂的一個中年男子身上看出點端倪來。
這人一臉糾結,顯然是在替他們着急,眼睛還時不時的瞄向一處。
殷綺順着他的目光看過去,見前面不遠處有條小巷。殷綺趕緊跑了過去。
巷子裏不過兩戶人家,對門而開,殷綺先進了左邊的一處廢舊宅院。
院子裏雜草叢生,殷綺推開屋門,便看見一個胖胖的男子席地而坐,一身商人打扮,旁邊則站着兩個神虎堂的武師。
胖子見殷綺進來,不滿道:「怎麼這麼慢?我在這兒都快悶死啦!」
殷綺知道這人就是孟大春,她找到本隊的「神仙」了。
「仙人,快跟我走,咱們已經落後了。」
孟大春搖搖晃晃起身,和殷綺一起出了院子。院門口不知從哪裏抬來一架肩輿,卻沒有抬它的人。
殷綺差點就忘了,「神仙」不能自己步行,要被抬到指定地點。
孟大春很自覺地坐了上去,只等殷綺叫人來抬。看着他那龐大的身軀,殷綺心裏更愁了。
孫先生這是有多厭惡殷廷修啊!
徐靈均他們聽得殷綺召喚,立刻趕了過來。看見孟大春,原本喜悅的臉瞬間蒙上一層陰影。
神虎堂的兩位武士倒也不俗,竟真將孟大春抬了起來,只是走得實在艱難。
眼看大家終於要動身,「神仙」豪氣干雲地向東一指,大聲道:「咱們要到的地方便是郡守府,快點趕路吧!」
孟平邊走,邊控制着一隻白旗升空,這是在告訴殷廷修,他們已找到「神仙」。然後便和殷綺前去探路,收集情報。
靈徒們抽籤之前,沈田在白鶴客棧里迎來了自己的第二位顧客。
送神會在即,進到店裏的人們幾乎都是來借地方觀戰。最後進入的這位客官確是奔着白鶴來的。
這位男子雖身着月白色儒衫,但一點也不像個文士。眉目如畫的臉,清冷的氣質,都令人覺得他是一位術師。
他一進屋便坐到靠近後窗的位置,默默地看着在院中踱步的白鶴。
劉掌柜過來添茶,便聽男子問道:「貴棧是不是來了位游醫?」
「沒錯,不過這人昨日已經走了。怎麼?您認識他?」
他淡淡一笑,答道:「我認識他,他可不認得我。」
劉掌柜還在想他這話里的意思,男子突然又問道:「那位卦師今天開張了沒有?」目光已經轉向了沈田。
「剛卜了一次,還剩兩卦。」
「我也去算一卦吧!」說完就朝沈田那邊走去。
眼看人家不到半個時辰便做了兩筆買賣,劉掌柜都有點羨慕。這樣好的運氣可不是年年都有,沈田真該好好拜一拜店裏的虞山君,感謝他的庇佑。
第二位顧客坐到眼前時,沈田一點也不高興。
他身為靈徒,自小便只鑽研卜術這一項,對此頗為精通。若遇到些陌生人,他單從面相便能看出其出身及深淺來。
可眼前的這位男子,卻讓他一無所獲。沈田什麼也看不出來,就像是閉目後鋪天蓋地的黑暗,一望無際,深邃可怖。
男子並不在意沈田的緊張態度,他語氣平和地表達了自己的意圖。很簡單,他只想測測他的名字,看看來日的運道如何。
沈田將筆墨遞給他,男子行雲流水般地寫下「魏凌風」三個字,這點氣勢倒還像個儒生。
他接過紙細細看了一會兒,然後便生出一身的冷汗來。
字是好字,但左看右看,展現出來的都是一片死氣。沈田還沒有見識過這種卦象,他只知道眼前這人必定來者不善。
「你到底是什麼人?」他不禁問道。
魏凌風並未回答,而是以長者的姿態反問:「沈公子的祖母可還安好?」
「祖母很好。」沈田下意識地答道。說完才想起魏凌風怎麼會知道他家中的情況?
「你認得我祖母?」
「不僅認識,而且是仇人哪!」魏凌風輕輕鬆鬆地答道,像是在說一件非常有意思的事。
他朝沈田那邊略一傾身,輕聲道:「幫我向孔真捎句話:我最近無聊得很,若再不來找我尋仇,她另一位師父便也快死在我手裏了!」
沈田知道,孔真是祖母的名字,這次出遠門也是她老人家的安排。但他依舊不懂魏凌風所言何意,但也不敢發問。他心裏明白,這些恩怨自己根本無力插手,眼前的男子可以輕而易舉地殺了他。
魏凌風見沈田嚇得怔住,他笑着從袖中掏出一個星盤放在桌上,道:「這東西便抵作卦資吧!也算是我給你這小輩的見面禮。」
星盤是施用占星術的利器,因為製作起來極為複雜,所以非常少見。眼前的星盤一看便不是凡物,沈田小心翼翼地將它捧在手裏,激動地簡直要哭起來。
他這是第一次見到星盤的實物啊!還如此精美!
等他抬頭,魏凌風已不見蹤影,不知何時離開客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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