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變得凝滯起來,洪都拉斯的目光落在李墓緩緩握緊的拳上,眼皮跳了跳,精神凝聚起來,等待着李墓即將可能的出手。
李墓看着洪都拉斯的眼睛,目光平靜,但卻好像孕育着一座火山,隨時都可能爆發出來,他握拳的右手,鬆開又握緊,反覆幾次後,終於徹底放開,嘴角浮起一絲冷漠的笑容,轉身上樓,「林叔,送客。」
洪都拉斯就得意的笑了起來,放肆大笑着,在林言之憤怒的注視下,揚長走了出去,到了門口,故作桀驁的叫道,「什麼李墓,什麼暴君。不過如此罷了。哈哈!」
大笑聲中,洪都拉斯坐進車裏,一溜煙走了。
李墓回到自己的書房,坐在壁爐前,拿起剛才那本沒有看完的書,目光在第七頁第三行的那段字句上瀏覽片刻,面無表情,隨手將那本書丟進了壁爐,焰火燃燒,他站起身來,走進自己的臥室,靜靜閉上眼,進入了源代碼的世界。
壁爐的火熊熊燃燒着,那翻卷泛着火星的書頁中,字體斑駁,隱約寫着,上帝欲使其滅亡,必先使其驕狂……
洪都拉斯是驕狂的,而此刻當他從李墓的宅子裏全身而退,揚長而去的時候,他無可抑制的變得更加驕狂起來。
他在來到穆勒聯邦之前曾經仔細研究過李墓的資料,他認為李墓這個人是一個很會審時度勢的人物,當李墓沒有資本的時候,會選擇忍耐,而當李墓有了一點資本的時候,便會極為果斷。
所以他對今天這一次與李墓的接觸結果感到很滿意,他可以感覺到李墓的憤怒,但李墓選擇了忍耐,這讓他認為李墓是自認為無法勝過他,所以只能選擇忍耐。
當然這很正常,李墓只是一個新晉伯爵而已。自然不可能戰勝他的,他確認這一點,但依然還是想要再確認一下。
他不打沒有把握的仗,因為已經決定了要和李墓爭奪穆勒聯邦的控制權。他自然需要了解一下對手。
來之前再多的資料都是片面的,沒有親自試探來得明確,可惜李墓選擇了忍耐,沒有出手,否則他就可以對李墓的實力有一個更清晰的判斷。
不過這也算不上什麼。李墓既然不敢與他直接動手,那便沒有什麼好值得多慮了。洪都拉斯心中冷笑着,將那份溫斯特隕落背後可能是李墓出手的分析報告丟盡了垃圾堆里。
現在的他不需要這種分析報告了,因為他已經有了自己的判斷,雖然沒有與李墓真箇動手,但只是剛才那短短時間內的氣勢相抗,他已經有了自己的答案。
不需要再對李墓這個新晉伯爵投入更多的關注,他的工作重心可以移到自己真正的任務上了。
不過還要考慮一個人,林有德,這是一個值得慎重對待的對手。不過沒關係。林有德千不該萬不該成為使節團的副使,哪怕只是名義上的,他也沒有那個資格可以指揮林有德。
但有了這個身份,他想要做些事情,林有德便沒有資格反對了。名正言順,以共和國的大義來壓制林有德,這種手段,他用起來不會太過陌生。
「所以,準備一下吧。開始聯絡名單上的那些人,晚上。我們需要一個盛大的宴會。」
洪都拉斯彈了個響指,將自己的身體隱藏在了座椅之中。
……
巴頓在自己的書房,處理完了幾份文件,在關於廢除遊行條例的報告上發了一會兒呆。還是沒有想好要不要簽字。
最後他只能將那份報告壓下,整個人有些疲憊的靠在椅子上,一個月不到的時間裏,他整個人好像蒼老了三十歲。
有太多的想法在他腦中沸騰,他想要咆哮,想要發泄。但最後卻只能化作一聲嘆息,閉上眼,仿佛睡着了一般。
過了一會兒,他聽到躡手躡腳的腳步聲,預料的軟皮鞋跟,他沒有睜開眼,只是開口道:「又有什麼壞消息嗎?」
「或許現在整個聯邦只有你我,才會覺得前線的捷報是個壞消息。」
山姆低頭看着巴頓,嘆了口氣,「你太累了。應該找個時間好好休息一下。」
「以後再說吧。說說吧,前線的戰況怎麼樣了。」
巴頓搖搖頭,坐直了身體,睜開眼,目光炯炯,不怒自威。
「三個小時前,第一艦隊,第三艦隊在坎門星與帝國艦隊遭遇,戰鬥持續兩個半小時,殲滅帝國三十七艘戰艦,第一艦隊損失三艘戰艦,第三艦隊損失五艘戰艦。具體的傷亡報告,還要等會兒才能送來。但從戰艦傷亡上,毫無疑問,我們又贏了。」
山姆緩緩開口說着,將前線的捷報放在巴頓面前。
巴頓沉默的翻閱着,苦澀一笑,「所以,我又需要在嘉獎令上簽字了。」
「還有陣亡名單……」
山姆提醒了一句。
「你說,他究竟是什麼意思?」
巴頓放下那份報告,看着山姆,「他將戰爭帶給了我們,卻不管不問了,所有的一切都讓我來做。我是該感謝他,還是仇恨他?」
「我不知道。」
山姆也有些迷惘,「或許我們對他而言只是一枚還有用的棋子罷了。」
「你知道嗎?有時候我很想撂挑子,什麼狗屁的捷報,什麼狗屁的嘉獎,我只想立刻馬上結束這場戰爭!但我卻不能……我想反對他,我想駁斥他,告訴他,聯邦不需要戰爭。三萬億聯邦人不應該為了他個人的利益而犧牲在一場不必要的戰爭中。」
巴頓的語氣變得苦澀起來,「但我不敢。不是因為我怕他,而是因為我知道事已至此,什麼才是我應該做的。」
「我們厭惡這場戰爭,但最後卻只能坐在這裏,幫他處理着這場戰爭的一切,維持着這場戰爭能夠繼續勝利。」
「我們明明應該反對他,但卻成了他的幫凶。山姆,你告訴我,我們究竟做得是對的,還是錯的?」
山姆沉默,過了許久,才開口道:「只要我們記得,我們做得一切都是為了聯邦好。這場戰爭已經開始,無法停下,所以哪怕我們怨恨他,厭惡他,反對他,也只能支持他,因為戰爭失敗的代價,我們誰也承受不了。」
「有時候我能明白他的想法,一個純粹的愛國者,總是容易被掌握的,就算我們不想,不願,但他裹挾着這個國家一直往前走,我們不能也不敢去扯他的後腿。這或許才是讓我們覺得難受的吧。」
「明知道他做得不對,做得不好,我們卻不能去改變,反而只能不停去彌補他的漏洞,因為我們比他更加熱愛這個國家。」
「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銘,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證。有時候,我真的希望你能夠卑鄙一點,那樣的話,也許我們的心裏會好受一點。」
「可惜你的良知不會允許,我也是。」
山姆苦澀說着,其實大家都明白,李墓其實根本就不相信他們,他們也不可能為李墓奉上忠誠。
但事情就是如此奇怪,他們這些不忠誠的人,實際上卻比任何人都更加辛苦的支持着李墓,因為他們愛這個國家,愛得無比深沉。
「我只是怕,我這樣做是錯的。掉進水裏不可怕,呆在水裏才可怕。」
巴頓低聲喃喃着,「現在的情況我們都清楚,黑獄帝國和韓越帝國的艦隊一旦參戰,我們絕無可能贏得這場戰爭。就算東盟這邊也全力支持我們,犧牲的也只是聯邦人。我看見的未來,血色狼藉,一敗塗地,可我找不到辦法能夠停下。」
「明知道現在是在飲鴆止渴,但卻也只能不停的堅持下去。山姆,我真的要撐不下去了。」
「所以我帶來了另一個消息。你也許想要聽一聽。」
山姆的目光變得凝重起來,「蘇晉共和國的那位洪都拉斯大使剛剛從他的莊園離開了,據消息透露,這一位大使先生對他很不滿意。而且,我收到了這位大使的請柬,晚上有一個宴會,也許我們應該去看看。」
「我們沒有辦法阻止他,但這個世上總會有人可以阻止他的。共和國或許是個不錯的選擇。」
山姆看着巴頓輕聲說道。
巴頓沉默下來,目光閃爍一下,「你覺得我該做這個選擇嗎?」
「我不知道,但反正最壞的情況,也應該比不上將聯邦與他一起埋葬來得更可怕。所以,我覺得可以嘗試一下。」
「另外我打聽到,這位洪都拉斯大使是共和國紀伯倫閣下的屬下,而紀伯倫閣下在聯合議會中一直傾向於與西約保持和平。如果說誰能停下這場戰爭,或許他會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你是說讓我出賣聯邦的利益,來換取可能的和平嗎?」
巴頓語氣有些艱難。
「這要看和平的代價,是不是比戰爭更讓人可以接受。」
山姆開口說着,「現在其實戰爭的一切緣由,都是因為新河系。如果可能的話,我們將新河系交出去,來換取和平。」
「其實就實際而言,新河系帶給聯邦的已經不是利益,而是戰爭。那只是屬於他的利益,不應該讓聯邦來承擔代價。」
「我想,我已經明白你的意思了。那準備一下。晚上我們一起去看看。」(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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