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婆詭湯 第十四章圓月魂

    眼見就要到中秋了，我坐在大樹底下剝曬乾的果仁，婆婆答應制甜甜的月餅給我吃。太陽已經西斜了，卻還沒落下去。

    婆婆在一下一下的用杵臼米，婆婆說我們正好多臼些米粉做桂花蒸糕給我吃。我想想都流口水，婆婆做的蒸糕軟糯香甜，夾雜着桂花的清香和豆沙的酥軟最是好味道了。

    「婆婆」，我邊剝東西邊跟婆婆匯報學堂里發生的事情，「今天先生又誇我來着。」說到這我臉上忍不住露出得意之色。

    婆婆忙着手裏的活計只微笑的抬頭看了我一眼。

    「婆婆，今天先生說我的文章是寫的很好，說我作文思路冷僻但新穎，是個歪才，嘿嘿」。我說完自己先笑了。

    婆婆嗔怪的看了我一眼也笑了，她的眼神里全是懷疑，估量我寫了什麼文章惹惱了先生，先生給的不是褒獎。

    我不好意思的把剝壞了的堅果扔進嘴裏，「婆婆，我就寫了一首關於中秋的詩，沒惹惱先生。」

    婆婆還是不理會我，但是臉上都是笑。

    在說說笑笑中天色暗了下來，接近中秋了，月亮越來越圓了。婆婆做的蒸糕出了一屜。我和小古咬着糕點在月亮下乘涼。遠處桂花的香味被清風一點點送過來，在我的感覺里，月亮就是甜甜香香糯糯的味道。

    我正吃的香甜，突然感覺籬笆外有人站着，我靠過去一看，原來是個小丫頭。圓圓的小臉，頭上扎着兩個小啾啾，烏溜溜的眼珠子盯着我手上的蒸糕。我在附近從沒見過她，有些好奇：「小妹妹你從哪兒來啊？那麼晚了怎麼還不睡覺？」她還是不回答我，只是舔舔嘴唇只盯這我手上的蒸糕。我又重複的問了一遍，瞧着她絲毫沒有反應，就像我根本不存在一般。只好把手上的蒸糕遞了過去。她見蒸糕被遞過去了，直接伸手就搶了過去，然後一溜煙就跑了。

    這時我感覺有人在搖我的。醒過來一看，原來我在樹底下睡着了，婆婆先前給我蓋了衣裳，現在忙活完了叫我回屋睡覺去。

    我起身朝外面看看，月亮照的地上亮堂堂的，我也沒瞧見什麼人影。我懷疑那個小姑娘是我夢裏的人：「婆婆你剛剛有瞧見一個小姑娘嗎？」我邊走邊問，婆婆疑惑的搖搖頭，指指小古示意該問它才對。對哦，小古剛剛一直在我身旁睡覺，它應該知道。但是我看小古沒有任何反應。

    我搖搖頭回屋睡覺去了。

    第二日起床，我一早帶着書本上學堂去。感覺身後有人跟着我，我走走停停的回頭看了好幾次，都沒發現什麼人。

    小古因為上次被換了髓陽骨還沒完全恢復，基本都呆在家，所以出來了我並沒有讓它跟着。雖然受傷比較重的人是我，但是恢復比較快的也是我。

    我心裏有些犯嘀咕，不知道是不是我多想了。

    當我再一次轉身，發現身後踽踽獨行的一個老太太，拄着拐杖走的小心翼翼。我怕碰着她往邊上讓了讓。她經過我身邊的時候，顫顫巍巍的問我：「小姑娘，你有吃的嗎？能不能給點吃的，家裏饑荒的厲害，我來投奔親戚的，親未尋着，只得討口吃的勉強活着回家鄉去。」說完還沒待我給她就自言自語上了：「一把老骨頭了，就算死也還是死在家裏的好啊，老糊塗了不該跟着別人出來……」。

    我見她實在可憐就把婆婆給我當點心吃的一大包蒸糕尋出來給了她，她得了自是歡喜的走了。

    再過2日就是中秋了，天還是燥熱的很，我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的睡不着，婆婆見我有異，輕輕的拍着我，我覺得心裏靜了些就漸漸睡着了。沒想到一睡着就開始做夢，夢見好大的屋子，沒預兆的就起大火了，我嚇的大聲喊了起來，婆婆拍拍我的臉把我叫醒。看我睡的滿頭大汗起來給我倒了水喝。這一夜夢換了好幾個，一直沒睡安穩。

    第二日我起來後雖然有些精神不濟，但還是上學堂去了。婆婆怕我餓着，給我帶了好些個點心。我快到學堂了，身後一陣小跑的聲音傳來，我回頭一看原來是同學李力，他大概起晚了怕遲到匆匆趕過來上學。他見跑到與我齊肩就一起慢下步子走着，見我邊走邊啃點心問我：「陌兒你還有吃的嗎？我也沒吃早飯呢。」說完還不好意思的撓撓頭。

    我笑着打開點心包給他拿了兩塊，沒想到他抓了點心又一溜煙跑了。把我落在後邊。待到下學時，我邀他們一道回家，問李力：「李力，你早上怎麼拿了我的點心就跑了？也不等等我。」他莫名的撓撓頭：「陌兒，我哪有拿你點心？」

    我有些奇怪：「我說的是早上啊，你從我身後跑來急匆匆的來上學，後來跟我說沒吃早飯，沒想到我給了你點心你就一溜煙跑了……」。

    我還沒說完，李力長着大嘴一副很驚訝的樣子：「陌兒，你莫不是癔症了？我早上和王麟一道來的，沒見着你啊，不信你問他去。」

    我回頭看王麟，他跟我們一道走着，我們的話都聽見了。很配合的沖我點點頭。這會輪到我驚訝了：「那我早上遇見的是誰？」

    我匆匆趕回家去，一到家就嚷嚷着找婆婆。婆婆沒在，連小古都出去了。我坐在大樹底下吃堅果，邊吃邊等他們回來。沒一會的功夫，婆婆他們還沒回來，見着一個男子站在籬笆外。瘦的很，眼窩子都摳進去了，臉色蠟黃，髮髻亂糟糟的，弱弱的問我討水喝，說是路過的。我雖有些害怕，但是見着可憐還是去打了碗水給他，他喝了就走了。

    婆婆回來天色都有些暗了，到了院子裏咳嗽了一聲，然後就是抓了條布襟子拍身上的塵土。我聽見了趕忙迎出去，邊走邊叨叨：「婆婆，你們去哪了？我有事跟你說……」。

    我迎到院子裏，突然小古竄了過來，對着我豎着全身黑毛。很兇的叫了一聲，我從沒見到小古這樣對我，害怕的很。

    「小古，你怎麼了？」我停下腳步。

    小古狐疑的眼神盯着我看了好久，然後圍着我轉圈，像是在審視我。

    「婆婆，小古怎麼了？」我害怕的走過去拉婆婆的手。

    婆婆把我拉到大樹底下：「丫頭，你最近有遇着什麼奇怪的事嗎？」

    「有啊有啊。」我趕忙點頭，把早上遇見李力的事說了一遍。

    「你是說，他問你拿了吃的就走了？」婆婆略有疑惑的看着我：「還有其他的事麼？」

    我點點頭，低頭想了下：「婆婆最近你給我準備的點心，好像老是有人問我要。前前後後被討了好幾次了。」

    婆婆聽完突然一臉嚴肅：「丫頭，從現在開始，最近有人問你要東西都別給知道嗎？」

    我順從的點點頭：「婆婆，為什麼啊？」

    「明天就是中秋了，中秋之前，你的東西都看好了，誰都不能給。記住我的話，否則你有大難。」婆婆說的很嚴重，我被嚇的縮了縮腦袋。

    晚上婆婆給我換了個裝滿藥草的枕頭睡覺，這一夜就睡的很是安穩，連夢都沒做一個。

    中秋了，學堂里上午上了半天的學就放假了，我們高興的收拾東西回家去。到了半路，我見到小古匆匆的跑來接我，很熱情的樣子，想要叼我的書包示意要幫我拿。小古什麼時候那麼熱情過，一向都是愛搭不理的。跟我一道回家的李力和王麟都知道。他們也問我：「陌兒，小古今日裏怎麼那麼熱情啊？我們幾日不見它，怎麼變得跟你親熱的很啊。」

    原本我的書包就順勢讓它給叼走了。但是他們的話讓我一激靈，小古最近都不太跑出來。再說小古什麼時候有那麼熱情過？我抓緊了手把書包給拽了回來。小古似乎有些失望，又試了兩次，我更堅決的回絕了。它才悻悻的跑了。

    回到家，我見着小古躺在大樹上。看到婆婆在做月餅，我開心的很。扔了書包表示要幫忙。

    「婆婆，小古剛剛有去接我麼？」我幫着一邊篩粉一邊問。

    婆婆立刻就皺了眉頭了，瞪着我問：「怎麼了？」

    我把下學遇見小古的事又說了一遍。

    婆婆把手上忙活的餡扔在桌上。從裏屋拿了我的枕頭，在院子裏給點了，立刻就燃成了一堆火。燒起來的時候就感覺枕頭裏噼里啪啦的作響。

    婆婆燒了我的枕頭後，又回來調餡。我們簡單吃了中飯，繼續做月餅。待到月餅都做好了，婆婆裝好食盒讓我給王伯他們家送去。

    我拎着食盒往王伯家走去，還沒到呢，就見着王麟迎面走來：「陌兒，你這是要去哪啊？」

    「就是你家啊，婆婆做了月餅叫我給你們送過來」，我回答道。

    「好香啊。」王麟聞着味說想先嘗一個。

    他剛動手打開食盒，小古像從天而降似的從我們頭頂的大樹上蹦了下來。雙腿恰好落在王麟肩上，王麟似受不住它的力量被踢倒在了地上。我抱着食盒躲開了些。

    我見王麟在地上對着小古怒目而視，知道這個王麟必有問題：「你是誰？」

    「呵呵，小丫頭，你奪了人家的身體，這會子還問別人是誰？」

    「什麼意思？」我有些錯愕。

    小古早就衝上去與他鬥成一團，我怕小古吃虧，想幫忙，卻苦於沒法插手。只在一旁抱着食盒呆呆的看着他們倆。

    「陌兒，把食盒給我吧。」我見到婆婆遠處慢慢的走了過來，伸過手問我要食盒，我見着婆婆了心略略寬了寬，伸手把食盒遞了過去。遞到一半的時候，我突然想起了婆婆說的，在中秋過去前不要把我手裏的任何東西給別人。她說的那麼認真，我記得她當時的眼神，她說如果再給，我會有大難。

    我立時把手縮了回來，我看婆婆的眼神變了變，但還是好神色的沖我招招手。我突然感覺這個人不是婆婆，於是我抱着食盒抬腿就往王伯家跑。

    我沒聽見有跟過來的腳步聲，於是回頭看看。發現身後出現了兩個婆婆，其中一個婆婆手裏拎着跟我一樣的食盒。

    我看她示意我：「丫頭，把食盒放下，去王伯家。」

    憑感覺，我覺得她是真的婆婆。於是我信任的把食盒擺在地上匆匆跑去，和小古斗在一處的王麟見我跑了似乎着急了，想回頭來截我。小古哪肯放過他，嘯了一聲後一掌拍了過去，王麟就像空氣一樣的消失了。

    我沒有看清楚細節，只是撇了一眼就匆匆跑了。跑到王伯家，也不敢說出了什麼事，只推說過來玩的。

    約莫一盞茶的功夫。婆婆拎着食盒帶着小古也來到了王伯家，說新做了月餅給送過來。

    我有些惴惴的看着婆婆和小古，如同驚弓之鳥般看着他們，心理極度害怕他們也是假的。我已經有些迷糊了，我搞不清誰是真的誰是假的。

    回去的路上，婆婆見我有些沉默。安慰似的拍拍我的肩膀。小古一躍站到我的肩上。

    回到家婆婆拿了月餅給我吃，然後給我泡了一壺茶。天色漸漸暗了下來，月亮出來了，這會我才心安定了下來。

    「丫頭，其實這個身體不是你的，所以你的魂與體結合的不是很好，你總是有魂外泄的現象。」婆婆一開口就是讓我如此驚訝的消息。

    我不安的看着婆婆。

    「中秋臨近了，一些鬼怪有些躁動，有些企圖奪了人的身體佔用。在中秋月圓的時刻他們若能奪到身體、霸佔住，就可以不用繼續修行，能像人一樣生活了。天生的魂體，結合度比較好，外人要佔據非常之難，所以你這種人是最好的目標。前兩天開始不斷的有人找理由從你手裏拿東西。都是想散你的魂。你就像是一個被針線縫起來的布娃娃，而他們都是想拆了你身上那些線的人。你被這個拆兩針，那個拆兩針，拆到後面你自然就會散了。」說起來婆婆還有些惱怒：「他們將控制力打到人的身體裏，讓人替他們完成，做的極其小心。只是它們都不該找你，我原以為只要給你換了聚魂枕就好了，來惹你的邪氣都被吸進聚魂枕里了。今日我故意叫你落單去送月餅，就是想把這些東西都吸引出來……」。

    「婆婆，那……我不是人嗎？」我咬咬嘴唇有些矛盾的發問。

    「丫頭，那你覺得婆婆是人嗎？」婆婆慈愛的縷縷我的頭髮。

    我點點頭，然後又搖搖頭，不知該如何回答。

    「丫頭，我們都不是凡人。是嗎？」我抬頭看到婆婆眼睛裏滿是笑意。心裏的矛盾似乎也豁然開朗。我摸摸小古，我知道小古也不是凡貓。

    「丫頭，婆婆撿着你的時候你已經是這個樣子了。那時候天冷的很，你都凍的皮膚發紫了，也一點不哭。明明還在襁褓里，瘦弱的跟小猴子一樣，眼睛卻一直圓溜溜的瞪着我，手裏還死死抓着一條毒蛇，那麼冷的天也不曉得你哪裏抓來的蛇。」

    「我嗎？抓着毒蛇？」我自己都打了個寒顫，我最怕蛇了。

    小古似乎感受到我的害怕，輕輕的喊了一聲，似在安慰我。小古自從換了我的脊骨，因為失去了純陽之體，似乎對陰邪之氣沒那麼敏感了。我知道小古還沒有完全恢復好身體，但是它為了保護我從不後退。

    「小古，謝謝你。」我枕着小古安心的睡着了。xh2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