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司機這麼一罵,卻是成功地把「江都八爛」——嗯,原本躺在馬腳下的那個見大局既定也爬起來了,一眾的目光都吸取到了她的身上。
但見女司機杏眼桃腮,身材婀娜,微顯麥糠的膚色益見她的健康,活脫脫就是一個大美人兒,落在他們眼中,頓時,哈喇子都忍不住流淌下來了。
那馬腳下爬出來的哥們對甘頭領道:「老大,就別跟他們囉嗦了,把這小娘們先壓在我們手上,讓他們回去取錢來交換。」
甘老大想了想,道:「老么,你這想法不錯。喂喂,聽到沒有,就按我兄弟說的辦,把那小妞留下,你們拿錢贖人。」
巴答道:「甘老大,這似乎不大好吧?」
甘老大道:「怎麼,你有更好的辦法嗎,不妨說說,我這人沒有什麼優點,唯一的優點,就是從善如流,不過,我的耐性有限,希望你善於珍惜。」
巴答暗暗叫苦,這女司機是吏部安排進來的,也就是說,這女司機顯然是和官家有極深淵源的,否則,在這各方勢力盤根錯節臨安城,尋常百姓的女兒,那是決計不可能被安排進入政府編制系統的。
故而,休得以為隨便犧牲一個女司機了事,很可能會給王爺樹立一個敵對的政治勢力,那卻是巴答萬萬不敢做的。
然而,形勢比人強。
巴答知道,此刻,倘若不答應,很有可能,他們一行四人的命都會擱在這兒。
可憐,無論是巴答,還是貝台,他們都是動手遠遠超出動腦的主,現在要他們動腦子,還真是為難他們了,尤其是直接面對面遭受甘老大居高臨下巨大壓力的巴答,更是心急如焚,額頭都流出了汗珠。
「這樣吧,」一直沉默着的司徒先生忽然說話了,「你們仨回去給幾位英雄拿錢去,我留在這兒,你們不會把我扔下不管是不?」
巴答和貝台幾乎是異口同聲道:「不成!」
巴答決絕的道:「絕對不成!」
「咦?」甘老大忽然感覺了自己的眼睛出現了毛病,居然看走眼了,這個文弱不堪的白臉書生,原來是那麼的重要!
看樣子,這個小白臉若非是烏達王爺的極其要好朋友,便是與烏達王爺關係極深的達官貴族之至親,很可能,這次出外遊玩,便是烏達王爺特別吩咐他的兩個親衛保護着的,所以,他們二人才會有那麼大的反應。嗯,一定如此!
嘿嘿,如果是這樣的話,那麼,這小白臉便是奇貨可居,可以賣個好價錢啦,哈哈哈......
甘老大心下興奮的噼里啪啦打着他的小算盤,臉上卻面無表情的道:「你一個小白臉的,留你何用?不過嘛,鑑於你的熱心腸很有俠義之風,不忍讓你失望而遺憾,只好滿足你的要求。但是,你究竟是多餘的,我們要留的人,是那小妞,而不是你,別想多了。」
好吧,女司機之事都夠棘手了,現在,又搭上了一個司徒先生,偏偏,巴答還不能拒絕接受。
畢竟,他也算是老江湖了,如何聽不出來,別看甘老大說的輕巧,好像很不在意司徒先生的模樣,實際上,他說是滿足司徒先生要求的同時,已經表示了他要留下司徒先生的決心。
巴答不無幽怨的看了司徒先生一眼,後者拍拍他的肩膀,道:「我和金蓮一起,總算是有個照應的,幾位都是享譽江湖的大英雄,他們只是圖財而已,不會為了眼前的利益而斷送自己的誠信的,甘老大,對嗎?」
甘老大拍拍胸膛,道:「當然,我們吃的這碗飯,講究的便是誠信,你們放心便是,只要你們把一千五百兩白銀送過來,絕對是人錢兩訖的。」
貝台怒道:「剛才還一千兩的,怎麼一會便加了五百兩呢?」
甘老大道:「兄弟,你的腦子帶上了沒有?剛才只是帶上小妞一個,現在增加了一個,如果按人頭算,該是合計二千兩的,於今已經給你們減免了一半了,你不感激我,還多加指責的,莫非,你非得要我把價錢再次提高,你才可以有砍價的成就感是不?」
司徒先生截口道:「就這麼定了,巴答,貝台,你們趕快回去取錢,丫的,你們不會把我扔下不管罷?」
巴答深深吸了口氣,道:「先生但請放心,我們會以最快的速度把您救贖回來的。」
司徒先生微微點頭。
然後,巴答向甘老大問道:「交接地頭,還是這兒嗎?」
甘老大沉吟道:「此去南城郊外二十里處,有一座山頭,當地人稱『岳武嶺』,傳說岳飛元帥抗金時期曾經領軍在那座山嶺歇息,一問便知,很容易找到的,我們就在那兒等你們。」
情勢已經發展到了這一步,巴答也光棍起來,咬了咬牙,道:「好,就這麼辦,我們回去拿錢贖人,但是,司徒先生和那姑娘,你們絕對不能損傷半根頭髮,否則,即便是天之涯海之角,你們決計無藏身之地!」
甘老大心頭暗暗一凜,知道他所言非虛,訛詐他們一千八百的,或許沒有什麼要緊,但是,如果當真把逍遙王府的人傷了,尤其這個來歷不明的小白臉身份非同一般,到時候,烏達王爺較真起來,向官府施加壓力,天下通緝,那小日子,還真不好過的。
甘老大重重的點了點頭,道:「我們求的是財,而非災,只需你們在日落之前,把銀子送來,保管毫髮無損的交回你們手上。」
巴答點點頭,看了女司機一眼,然後看着司徒先生道:「先生,您保重。」
司徒先生道:「早去早來,等着你接我們回去吃晚飯呢。」
巴答道:「當然可以。貝台,我們走。」
貝台默默點頭,然後,二人腳下一跺,縱身躍起,穿過柳樹,迅速離去。甘老大對司徒先生指了指車廂,道:「小白臉,請吧。」
司徒先生不發一言,鑽進車廂,卻是聽得甘老大又道:「小妞,你是不是要我把你扔進去才感覺舒坦呢......」
車簾一掀,金蓮隨之鑽了進來,看她一臉的沮喪和委屈,貌似幾乎要落下淚來了,司徒先生輕輕抓住她的手,把她拉到身邊坐下,柔聲道:「別擔心,不是還有我嗎?」
司徒先生不說還好,她的眼淚也只是在眼眶裏打轉而已,而他這麼一說話,金蓮姑娘直接鼻翼一抽淚流滿面,扭過臉去,把臉斜貼在車廂板壁,背着司徒先生,香肩聳動,分明是無聲抽泣。
想來也是,關於司徒先生的事兒,她不可能沒聽說的,所以,即使是司徒先生說的再牛,她也不會相信以他的孱弱之軀,有所幫助的。
司徒先生輕輕一嘆,不僅閉上了嘴巴,連眼睛都給閉上了,索性就養神起來。
隨着車廂的搖晃和顛簸,應該出了城郊,正往一條蜿蜒曲折的山道不疾不徐的行駛之中,且聽得馬車前後方各有駿馬奔馳,分明是「江都八爛」早便準備妥當,一旦作案得手,便遠離市區,在郊外偏僻處交易。
而當下,除了駕馭馬車一人外,其餘七人,三前四後,無疑是監督着車裏的司徒先生和金蓮姑娘,防備他們逃跑之舉動。
金蓮姑娘傷心了一陣,卻不見任何動靜,不由大奇,因為在她的設想當中,她一個姑娘家家,都悲苦流淚了,司徒先生只要是個男人,總該是懂得憐香惜玉對她事加安慰才對呀,可是,怎麼就沒有任何動靜了吶?她收住淚水,回過頭來,不由愣住了,心頭一堵,幾乎生起罵街的衝動。
敢情,這沒心沒肺的傢伙,居然安靜如怡,臉上露着淡淡的笑意,居然,貌似,還蠻享受的樣子。
金蓮姑娘很想揮起粉拳砸扁他的鼻子,下意識的握了握拳頭,然後,終是無奈的一嘆,輕輕道:「司徒先生,你不怕嗎?」
司徒先生睫毛微微顫動,眼睛打開一線縫隙,緩緩道:「怕什麼?」
金蓮姑娘感覺自己是他的司機,有義務為他科普一些車匪路霸綁架勒索的歹徒之危險性:「我們現在是落在一夥為了錢,什麼事情,包括殺人放火都做得出來的人的手上。也就是說,我們的性命毫無保障,隨時會被殺死,然後扔下山溝,被野狗呀狼呀,拉扯的骨頭都不帶剩下一塊的......」
說着說着,沒把司徒先生嚇着,她自己倒是聲音發顫身體也抖動了起來,最後說不下去了,敢情她是把自己給嚇着了。
然後,她瞪大眼睛,盯着司徒先生的臉上看,卻見後者的俊俏臉上除了一絲淡然的笑意之外,實在看不出跟恐懼有關的東西,最多的,也僅僅是一絲讓人懷疑幻覺的淡定或說是淡漠。
金蓮姑娘道:「你不怕死?」
司徒先生淡淡道:「怎麼會不怕,只不過,怕,有用嗎?」
「額?」金蓮姑娘不由大是泄氣,吶吶道:「你這樣聊天,是不會有朋友的。」
司徒先生眼裏掠過一絲淡淡的落寞,道:「也許,從來就沒有。」
金蓮姑娘一愣,忍不住道:「烏達王爺呢?」
司徒先生道:「我只是一介布衣,而他是一位尊貴的王爺,依你看,我們可能是朋友嗎?」
「怎麼就不可能呢?」金蓮姑娘道,「你們男人不是長掛在嘴邊,四海之內皆兄弟,朋友無貴賤之分嗎?」
司徒先生嘴角微翹,似笑非笑道:「那只是古人留下來的心靈雞湯,又或是一種提倡而已。讓我告訴你吧,每一個人,他站在的社會地位決定了他的眼界和思想,從而決定了他的生活環境朋友圈子,恰似那高高在上的凌雲高山,他會彎下腰來,跟山谷低處的石頭對話嗎?如果可以的話,只有兩種情況,一是有人把這塊石頭提攜上去那座高山,二是那座高山倒塌下來了,與那塊石頭處於相等的位置。也就是說,朋友,真正的朋友,是站在相等的位置上的,懂嗎?」
金蓮姑娘搖搖頭,道:「我聽不懂,嗯,什麼是心靈雞湯呀?」
司徒先生道:「你喝過雞湯嗎?」
金蓮姑娘道:「當然喝過。」
司徒先生道:「好喝嗎?」
金蓮姑娘道:「很香很甜。」
司徒先生道:「所謂心靈雞湯,便是使用一些激勵,或暖心的言語灌入心靈,使人舒服無比,然後卻是半根毛用都沒有的東西。」
金蓮姑娘道:「既然沒有用處,那豈非白費勁,失敗之極?」
司徒先生道:「所謂心靈雞湯,原本就是一些失敗者在總結經驗之後,編織出來的一種發泄而已。」
金蓮姑娘閃動着迷人的眼睛,道:「司徒先生,你懂的真多。」
司徒先生呵呵一笑無語。
話匣子打開了,金蓮姑娘便沒有拘束的跟司徒先生聊上了,不過,更多的時候,是司徒先生在聽,聽她嘰嘰喳喳的說話。
司徒先生始終是面帶微笑,沒有絲毫不耐或厭煩的表情,然而,他總算是明白了,這姑娘為何會使得她的家人同意放出來了,簡直話癆一枚,長期呆在家裏的話,很可能會把她的親戚朋友聊走。
不知不覺中,似乎到了目的地,馬車停駐了,車簾猛地一掀,那個趕車的大漢滿臉憤怒的鑽了進來,手裏拿着一塊不知是什麼布,徑直塞到了姑娘的嘴巴,這才深深喘了口氣,恨恨道:「丫的,忒話多的,好像一群蒼蠅圍繞在耳邊嗡嗡嗡嗡的叫個不停,給整的心慌意亂的,好幾次差點撞出山溝去了!靠!」
html|sitemap|shenma-sitemap|shenma-sitemap-new|sitemap50000|map|map50000
0.0214s 3.9453M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