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所謂的後山,只是一個相對籠統的名詞,至少,有時候,後山便只是狹義指主峰背後的那一塊。其實,有時候,後山,是囊括了主峰之外非常廣闊的一帶,那裏,可以擁有茂密的山林也可以有清澈的溪流,而且,可以有美爆的瀑布。
恰好,葉嫻找到的這個地方,密林,溪流,瀑布,居然都具備了。
尤其難的是,那瀑布之下的水潭邊上,還有一塊坪地,好像老天爺特別眷顧與他們,專門給他們開闢出來的一個演練場。
人還未行近,潘甜甜已經歡呼了起來:「哇,大師姐,你真厲害,看不出你循規蹈矩的,居然知道有這麼個好去處,讓人好生奇怪呀,不過,我喜歡!」
葉嫻沉默不答。
這是她的習慣,潘甜甜也沒有理會,邊走邊說道:「那條小溪或許有魚,如果被那個整天帶釣竿的白臉書生知道啊,怕是半夜爬都會爬過來的,呃......」
葉嫻嬌臉上忽然露出一絲怪異的表情,潘甜甜還來不及進行分析的時際,霍然見得一條銀白的魚騰空躍出水面,在空中劃了個弧狀,然後啪嗒聲跌落在草地。
水潭邊一塊大石頭下面冒出一個灰衣青年,徑直走到魚兒前面,蹲下身,一邊似乎在魚兒的嘴巴取出什麼,一邊道:「田兄,這是第七條了,今天的下酒菜夠了吧?」
潘甜甜瞪大眼睛,道:「原來,他們比我們還要早發現這裏。」
甘瑩瑩頗具打擊性道:「你以為光你知道玩啊,比你會玩的人多去啦。」
潘甜甜揚了揚她的粉拳,惡狠狠道:「哼哼,玩什麼玩,讓姐不開心了,叫他們回家玩去!」
她的聲音並沒有刻意壓制,相信那灰衣青年應該聽見的,然而,那灰衣青年卻似乎聾子一般,把魚兒拎起,轉身便要回水潭的大石頭下面去,但是,似乎感覺到了什麼,腳下忽然一凝,微微轉過臉來,稍為黝黑的俊臉在日頭映照下,仿佛一塊油亮的鐵板,而更亮的,是他的眼神。
他只是微微一滯,便立刻回身鑽入了大石之下。
一直沉默的君子豪忽然道:「大師姐,無須糾結,便在此地罷。」
潘甜甜扭過臉來,看了葉嫻一眼,感覺似乎她的表情有些怪怪的,至於哪裏怪卻是無從判斷,撇撇嘴,道:「有什麼好糾結的,一個釣魚的一個搬磚的,怕什麼來着,要糾結也該是他們才對。」
葉嫻抬頭看了看天色,道:「好吧,就這兒吧。時間也不早啦,大家先練習練習往日功課罷。」
君子豪道:「好。」
七人各自選好位置,取出寶劍開始演練劍法。
不覺間,已經時近中午,卻還是不見他們的師父影子。
而諸人在烈日之下,即便是頗有山風陣陣,卻也抵禦不了體能的大量消耗,葉嫻只好讓大家在樹蔭下歇息。
潘甜甜忍不住嘟囔着道:「師父不會是把早餐和午飯一起吃了才過來吧?」
甘瑩瑩道:「或許師父迷路了也未定。」
潘甜甜扭頭望了眼,此地距離大本營還真是挺遠的,尤其是他們也是在葉嫻的率領之下左彎右拐的走了好一陣子才到達此地的,不無擔心道:「這也難說的緊,畢竟,師父來到青城山滿打滿算的也就那麼幾天,在這叢林密佈路道曲折的山地里,把自己給迷糊了,也不稀奇。」
葉嫻道:「我沿途留下了本門的特殊記號,師父看到之後,自然可以輕易找到此地。」
王伯運等幾個「哦」的聲,皆點頭,對大師姐的睿智表示了充分的讚賞與肯定。
然而,潘甜甜來了這麼一句:「師父入門未久,如果他不認得本門標記呢?」
眾人一呆。
因為,她說的是理。
連葉嫻都沉默了。
炊煙飄起,縷縷青煙,從水潭邊的大石緩緩升起,更隱隱約約送來了燒烤肉類的香氣。
這香氣或許很淡,然而,卻成功的把眾人的食慾勾引了出來。
潘甜甜「蹭」的聲站起。
葉嫻看了她一眼,道:「你想幹嘛?」
潘甜甜道:「太可氣了,明知道我們現在肚餓了,卻那麼無良的在烤魚誘惑我們,那不分明是在讓我們難過麼?」
葉嫻道:「人家烤人家的魚,與你何干?」
潘甜甜霸道的道:「我把他們趕走,去別的地方烤魚。」
葉嫻瞥了她一眼,淡淡道:「你確信憑你可以把人家趕走?」
潘甜甜微微一呆,然後,泄氣的蹲下,想了想,帶着鼓動的眼神看着葉嫻,道:「要不,大師姐,你去?」
「我?」葉嫻苦笑一下,「你高看我了,連嚴大長老都不敢輕言可以打敗那個,嗯,釣魚的,你以為我的武功會比嚴大長老更厲害麼?」
潘甜甜失望道:「說的也是。」
「都在聊什麼呢?」
失蹤了老半天的安無風不知從哪裏突然冒了出來,幾乎把眾人都嚇着了。
眾人把頭一抬,更是詫異不已,原來,他們的師父,居然是從水潭邊那塊大石鑽出來的!
敢情,他不僅要比眾人來的更早,而且,還無良的將他們晾在一邊老半天,這,還算得上是個合格的師父嗎?
莫非,他不想在年末拿年終獎了?
不過,當眾人想起了,他們這個師父可不是一般大導師,而是整個青城派之掌門,在他的位置不會被架空前提之下,誰拿的多誰拿的少,還不是他說的算?
而且,以這個掌門之強勢看來,各個派系試圖架空與他,顯然是一件極其危險而痛苦的事情。
他們釋然了。
而這剎那,葉嫻想的更多。
不說她們師從干百媚系屬於嚴長老之派系,以嚴長老的精打細算不會輕易放手,便是干百媚外柔內剛的秉性也決計不會把她精心栽培的弟子全部拱手相送的。
或許,無論是嚴長老,還是干百媚,都認清了一個血淋淋的事實,跟隨掌門,將獲得更好更多的資源,然後,當嚴長老需要她們的時候,她們勢必感念舊情而反哺。
葉嫻暗暗一嘆,或許,自己想多了,但是,江湖之所以成為江湖,其歸根徹底之根源,便在於利益的爭奪。
安無風在那邊招手:「都過來。」
眾人自然熱烈響應。
當他們來到了水潭邊之後,不由眼界大開,同時,更是食慾大起。
邊上的大石下面,鋪着一塊厚厚的猩紅毛毯,他們的師父安無風正坐在上面一手抓着烤的金黃的魚,一手握着酒壺,大快朵頤着。
而毛毯的邊緣,除了那個白面書生還握着釣竿專心的垂釣,還有那個灰衣青年在架起的灶台認真細緻的烤着魚。
水浮兒猛一沉,白面書生手腕微抖,一尾銀白鮮魚被提出了水面,耍到岸上。
灰衣青年立刻放下手上的魚,上岸撿魚去了。
潘甜甜拿眼一掃,只看見除了安無風腳下使用油紙墊着的一堆魚骨和灶台上還剩下一條不夠火候的魚之外,看不見哪裏還有釣上來的活魚,忍不住對撿魚下來的灰衣青年問道:「喂,你剛才不是說釣了七條魚嗎,那幾條呢?」
灰衣青年淡淡道:「你錯了,不是七條,而是十二條,至於去了哪裏,你該問大少,哦,問師父去。」
潘甜甜道:「什麼大少,師父的,你師父誰呀,你也有師父嗎,哼,別臭美啦,看你那倒霉模樣,誰做你的師父,誰倒霉!」
「咳咳——」吃的正香的安無風似乎突然被骨絲兒卡了,扔下魚骨,往嘴巴倒了大口酒,確定骨絲兒下去之後,才無奈的嘆了口氣。
潘甜甜道:「師父,您卡着了?」
安無風白了她一眼,道:「不,我是吃着魚中槍了。」
潘甜甜道:「你不小心卡魚骨,最多算是運氣不好,跟槍啥事呢?」
安無風點點頭,道:「倒霉唄。」
潘甜甜道:「......」
葉嫻看了灰衣青年一眼,眼裏掠過一絲異彩。
甘瑩瑩忍不住扯了一下潘甜甜,道:「甜甜,你腦瓜子裏面裝的什麼,來,讓姐姐剖開來看看。」
潘甜甜拍開她的手,道:「你的腦子才應該剖開來呢......噢!」
她瞪大着眼睛,一臉難以置信的指着灰衣青年問安無風:「師父,您不會告訴我,他也是您弟子罷。」
安無風道:「事實證明了,我已經開始倒霉啦。」
「哦,」潘甜甜垂下腦袋,低聲道:「對不起,師父。」
安無風微微一笑,拍着地毯,柔聲道:「我有那么小氣麼,何況,這並非由於你的語言力量所致,如果你的話真那麼厲害,還用學習武功嗎,一張嘴就可以解決掉你所有的敵人啦。來來,都坐下,咱們今天不談練武,只管吃魚,嗯,這裏的魚兒,大多是下游衝着溪流逆流而上的,運動量頗大,使得它們的肉特別堅韌,吃起來,爽,脆。」
額?
眾人忽然充分感悟了,他們從藝了一個吃貨。
好吧,攤上這麼個師父,他們除了認命之外,還能做什麼呢?
然而,事實上,讓他們費解的是,接下來的三天,依然是重複着這種「無憂無慮」的日子,早晨自發演練,下午在水潭邊烤魚,喝酒。最是離譜的是,在師父的慫恿之下,幾個男生干起了搬運工,從廚房部拎走一套鍋瓢和許多酒肉和蔬菜,搬到水潭邊,好像要整一出瀑布下食堂的樣子。
三天之中,他們獲得比較有意義的事情,是九人的得到了名次的排位:
老大葉嫻實至名歸,田大少田鑫浩年紀擔當為第二弟子,玩的出色的潘甜甜為三,實力擔當阿強為四,抱樹達人郝建成為五,擅於創新金平凡為六,憨厚小子王伯運為七,沉默謹慎君子豪為八,自認做小師妹備受疼愛的甘瑩瑩墊底為九。
經過了長達三天的近距離交流溝通,很快促進了相互的感情,這種通過吃把大家融合在一起的方式,雖有些另類,卻是非常之有效,而且迅速。
畢竟,在以往,他們雖同在青城派學藝,但是,最多也只是在演武場上各自演練,散場之後,各回各處,各尋師傅,並無較多的接觸,是以,便是同門師兄弟,往往也形同陌路。
甚至,在各個派系的運作之下,還會產生了或輕或重的敵視關係。
所以,這也是為何在當日郝建成理解錯了師父的「報數」不是「抱樹」,卻也沒有人站出來提醒與他,由得他出醜。
而恰恰,安無風也正是從此事看出了問題的嚴重性。
一個團體,失去了團結,宛似一盤散沙,不僅什麼都做不了,更是非常之危險的!
這不是他願意看到的。
最重要的是,他沒有那個將之磨合的時間。
從三天前那個酒宴上,何長老對他訴苦的一番話,他便知道,留給他的時間不多了。
所以,無奈之下,他才實行了這一套華夏人最是擅長的交流方式:
桌上解決事情。
事實證明了,他的決定他的方法,走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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