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冬之後,東山的雪便沒有停過。
直到最近幾日,天空才終於放晴,冰雪開始融化,房頂上的積雪很快就在陽光的照耀下,融化成積水,順着屋檐留下。
有些地方結了冰的,也是在陽光的照耀之下,格外地晶瑩透亮,讓人為之炫目。
只是柳絮卻有些不高興,那個她按照冉操指示堆起來的雪人,圓圓的胖胖的,讓她覺得非常可愛。但是出現太陽出來了,只是一天,這個雪人就明顯的『瘦』了好多。
於是柳絮愁眉苦臉的,整個晚上都不怎麼開心,做事情也心不在焉的,冉操便問:「柳絮,你怎麼了?」
柳絮搖搖頭,答道:「小郎,沒事。」
「定是有事!」冉操笑了笑,抓着她的手臂讓她面向自己,然後說道:「你呀,有事的時候,從來不會放在心裏,全部都寫在臉上!你給我說說,到底怎麼了?」
於是柳絮便把心裏擔心的,全部告訴了冉操。
聽完之後冉操忍不住大笑,然後對柳絮說道:「那不過是個雪人,你還能留它一輩子不成?再說了,現在是寒冬,就算是晴天,這雪人也沒有那麼容易便化,除非有人將雪人給鏟了去。你放心去睡覺吧,明日醒來,保證你堆的大雪人還在!」
柳絮聽完,便真去睡了。
因為在她看來,小郎非常的厲害,他的話自己只要聽便可以了,根本不需要懷疑。
等柳絮睡着了,冉操卻久久不能沉睡。
在謝府的這段時間,他吃得好喝得好睡得好,還有柳絮貼身照料,所以身體修養得不錯,便想着出去走走,喃喃自語道:「今日難得放晴,夜裏應該有星空可以看吧?」
他披上衣袍,走到了門口。
一開門,寒風便吹得他渾身一顫,幾乎抵受不住。
但冉操卻不服輸,居然和這凜冽的寒風較上勁了。
寒風越是肆虐,他便越是努力挺直了腰板站起,一直憋着一口氣,仿佛不信命一樣。
「來啊!」冉操低喝一聲,但是一開口便泄了氣,鼻涕眼淚都噴了出來。
這副身軀,經過墜馬以及被踐踏之後,苟延殘喘,居然虛弱到這個地步。
冉操無奈地發出了笑聲,這是一種苦笑,一種撕心裂肺的笑。
他終於,整個身子縮了起來,讓衣袍包裹得嚴嚴實實。
有時候命運的安排,你不信也不行!
來到院子裏,冉操再也沒了看星空的心情,以及心境。
可是要幹什麼呢?
院子裏不像門口那樣招風,倒讓冉操適應了許多,他到處看了看,見到庭院中還有不少積雪,又想起擔心雪人很快化掉的婢女柳絮,暗道:反正是不信命的,不如乾脆一點,這冰雪寒冷,為何就我碰不得?我偏要給柳絮一個驚喜!
於是冉操便開始用手去刨取那些積雪,將積雪一點一點的敷在雪人身上。
忙着忙着,身後突然有人問道:「是劉家表兄嗎?」
轉過頭來,居然是謝道韞。
冉操連忙行禮,只是他現在的樣子有些不雅,這和平時雅量端正的樣子有非常大的區別,簡直就是判若兩人。
謝道韞見此,不禁笑了,問道:「表兄這是在做什麼?」
冉操便答道:「夜還淺,難以入眠,便想着起來院子裏面走走。」
「表兄的身體已經無礙了?」謝道韞詢問。
都能在這寒冷的冬夜,來院子裏玩雪,應該是沒事情了吧!
冉操知道謝道韞這樣問的意思,便說道:「實在是慚愧,答應曲譜之事,想不到卻從重陽拖到了如今。我的身體……已經沒事了,阿元表妹若是明日得空,便可前來一起參詳。」
謝道韞搖搖頭,說道:「表兄,三兄新逝,府中豈能有樂聲?恐怕不太方便吧!」
「倒是我考慮不周了!」冉操連忙回應。
看來,你劉蘇也不是真像人們說的那樣算無遺策嘛,要不然怎麼會連這一點都想不到?這一回,卻是我勝一籌了!
謝道韞暗暗心喜,又說道:「府中不能奏樂,不過倒是可以下山去泛舟游湖,鑑賞聲樂,不知道表兄明日是否有空,到時候叫上幼度,我們三人稟明叔父,便去山下的湖中遊玩一日,如何?」
必須要叫上謝玄,要不然不就成了她和冉操兩個孤男寡女麼?
謝道韞雖然愛音如痴,醉心得到冉操的曲譜,卻也不是這麼不自重的女子。
相反,她有林下風氣,卻更懂得如何自重。
冉操點了點頭,答道:「好主意,那便全聽阿元表妹安排。只是劉蘇戴孝之身,不可遊玩太久,夜裏總得回來,在父親靈前盡孝告祭,方可心安!」
「不會耽誤的。」謝道韞說罷,便如一陣風似的走了。
看她這來去灑脫的樣子,冉操暗道:真不愧是富有林下風氣的詠絮之才,單單就這份灑脫,別說女子,這世間又有幾個男兒可以做到?
冉操收拾收拾,又取了一些雪來淨手,感覺雙手被凍僵,便回到房中睡下。
次日早晨,冉操醒來,便覺得頭暈眼花,他暗道不妙,是自己昨晚太任性了,只得暗嘆:終究還是鬥不過嗎?
又想起今日與謝道韞有約,若被人知道他身體不適,恐怕今日相約之事便要取消。
讓這個大才女從重陽等到了現在,冉操的心裏也過意不去,便強撐着跟沒事的人一樣起了床,柳絮端水前來照顧他洗漱,驚喜地說道:「小郎,你看窗外的雪人,居然又似以前那樣胖了!」
冉操聽了,和她一起笑着,覺得這個小丫頭真是單純可愛,便道:「是嗎?我看看。嗯,不錯,倒像是真的又長胖了,是不是柳絮你餵它吃了大魚大肉,把它給養胖的呀?還是你愛惜雪人心誠,連上蒼都感動了,降下雪來讓它恢復了原樣?」
柳絮聞言,直接傻眼了。
她哪裏知道這許多,只是單純的想一直留住她親手堆出來的雪人而已。
說話間,未若卻過來了,其實她在門外呆了一會兒,聽到了冉操和柳絮的對話,心裏暗想:這個劉郎君,還真是待柳絮特別親切。
等房裏二人漸漸沒了話說,未若便開口說道:「劉家郎君,我家娘子遣婢子前來詢問郎君是否準備妥當,游湖若是要今日便回,那現在就得動身了。」
冉操笑了笑,說道:「阿元表妹果然是愛音如痴,等不及了。既然如此,我這便來!哦,幼度已經起來了嗎?」
「已經起了!」未若點頭回應。
然後,冉操就看到謝玄陪着謝道韞往這邊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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