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玄顯然對自己嗆聲祝永亭的行為,非常的讚賞,也很高興,說罷便是大笑,和冉操一起笑,待笑完了,便說道:「表兄,快半年了,終於見到你笑。」
冉操答道:「守孝之人,若不是過了這三月之期,何敢言笑?不過幼度,你也太和那祝七郎計較了。當着許多士族子弟的面,你這樣說教他如何下台?看來呀,他和你註定是要斗到底了!」
「就他?」謝玄顯得很不屑。
若不是祝氏與謝氏是姻親,謝玄恐怕壓根就不會把上虞祝氏這種次等士族子弟放在眼裏。
士族也分上等與次等的,並不是士族的身份就相等。
比如說北方士族中王、庾、桓、謝,這四姓家族便是一等士族,地位超然於其他士族之上。南方士族中的陸、張、顧、朱四族,家風傳承悠遠,並且與晉室親近得以重用,地位比別的南方士族要高一些。
這些都是一等一的名門望族,在許多地方,本地士族也往往有高低之分。
比如說,一縣八大士族,往往便有上等四家族,和下等四家族的分別。當然,士族等級之分,是會隨着時局變化而變化的,說實在一點,就是看哪家的官職做得高,或者名望更勝。
唯一一成不變的,恐怕就是寒門與士族中的天壤之別。
上虞祝氏,在上虞可以說是上等士族,甚至因為祝氏和陳郡謝氏聯姻,讓祝氏頓時一躍成為上虞士族之首,位尊榮耀。
但祝氏的榮耀,有謝氏給予的成分在內。
這樣的情況下,謝玄能看得起祝永亭才怪。
陪冉操坐了片刻,謝玄就有些不安分起來,他時而坐下時而站起,還來到門口往山下看,又來到禮童身邊催促:「為何三叔父他們還沒有往山上來?」
今天是九月初九,重陽登高的日子。
謝玄早早便來尋冉操,便茱萸都懶得帶了,反正有奴僕幫他拿來的。
禮童不敢搭話,怕觸了小郎的霉頭。
冉操笑道:「瞧瞧你,一清早便來了,安石公他們又不是你,自然得把一切都安排妥當才能上山……哎哎哎,幼度,我和你說話呢,你亂翻什麼?」
謝玄等得不耐煩,就在屋子裏面尋找有趣的東西,這一次回來,或許是因為心裏高興、興奮,所以他居然破天荒的沒有找冉操沙盤演練,便歡歡喜喜一副心滿意足的樣子。
若是往日,謝玄來了卻沒能和冉操沙盤演練,總是會露出一副不滿足的表情。
冉操曾經戲稱謝玄是被虐習慣了,不被虐就不自在。
當然,這也只是一句玩笑話,是冉操和謝玄如今熟絡了,才這樣打趣的。
其實呢,謝玄的心裏卻清楚,他每一次和冉操對局雖然都輸了,可是能夠學到的東西卻很多。
等將來他把那些妙計或者陰招、損招全部學會了,那就能夠打個平手……
事實上,謝玄他的進步也確實巨大,一開始冉操打他,都是只用一半兵力的,到後來卻越來越吃力。
當着謝安的那一局,其實是冉操動了爭勝的心思,苦思出來破局的新招,才得以戰勝謝玄。
但謝玄還是學到了,現在謝氏莊園就有沙盤,謝玄也會和家中的兄長來上一兩盤。現在謝玄挑選兵馬的時候再也不會全部選笨重的步兵,也不會選擇單一的兵種,選擇往往非常的均衡,顯得非常的穩重、老到!
謝玄卻清楚自己還不是表兄的對手,得多加磨練。
同時,他也非常理解表兄的身體,知道他還沒有完全從上次聽說老師亡故的悲痛中走出來,這個時候不能拉着他對局。
翻來翻去,謝玄突然發現了一支洞簫還有一支玉笛。
那洞簫謝玄沒有在意,可是那支玉笛卻讓他呆住了。
失神了片刻,謝玄抓着玉笛回過頭來問道:「表兄,這玉笛為何會在你這裏?」
「小郎君!」
柳絮連忙搶着答道:「這是娘子讓未若送來給婢子的,小郎君你身份那麼尊貴,總不可能,和婢子來搶這支玉笛吧?」
這丫頭,就是口直心快。
她這意思,分明是害怕喜歡率性而為的小郎君,把這玉笛要了去。
謝玄很是簡單,原來他這個小郎君在婢女的眼裏,居然是這樣一個人……
不過,這也說明了一點,謝玄肯定沒有少找姐姐謝道韞要東西,要不然謝道韞身邊的婢女,怎麼會把他想成這樣呢?
謝玄畢竟還小,頓時紅了臉,狠狠地瞪了柳絮一眼,說道:「我有問你的話嗎?罰你自己給自己張嘴,哼!居然還想騙我,你一個婢女如何能值得這玉笛,家姐又怎麼可能會把視若珍寶的『流徵笛』送給你呢?」
柳絮聞言,瞬間淚眼汪汪,看着謝玄一臉乞求的樣子,同時又用乞憐的目光看向冉操。
「幼度!」
冉操連忙將柳絮拉倒自己身邊,然後勸說道:「你又何必和柳絮發脾氣,她說的都是真的,這笛子是令姐派未若送來,那洞簫則是柳絮自己回去取來的,這些你姐都沒有制止。」
「果真如此?」謝玄覺得很奇怪,坐到冉操的身邊眼珠子不斷地在轉。
冉操便問道:「你個小腦瓜又在想什麼壞主意?」
謝玄將流徵笛一橫,送到冉操面前說道:「表兄,這弟子乃是上乘的美玉打造,入手冬暖夏涼,夜間吹奏之時還能發出光華來,而且音色渾厚有力,故名『流徵』!這麼貴重的玉笛,家姐向來都是視若珍寶的,為何現在卻肯見它相贈於你呢?」
冉操聞言一愣,也想不通了。
其實冉操也清楚,這笛子怎麼可能是拿給柳絮這個婢女的嘛!
就像謝玄說的那樣,柳絮一個婢女,她把自己賣了都換不來這玉笛的價值。
恰巧此時,陵園中進來了一群,一個女聲便在門外響起:「幼度,誰說我這玉笛,是贈與他了?你……你休得胡說!」
謝玄一聽,頓時大驚,是姐姐來了!
於是連忙看向冉操,吐了吐舌頭,有些調皮,又有些可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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