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天成魔 第四節：罪地罪民

    剎那之間，陰冷氣息似凝聚成形，冒出淡淡的氤氳霧氣，其間還有點點光芒閃爍，像是一隻只富有靈性的螢火蟲，將這黑暗狹窄的空間照得亮堂堂的。

    光線與霧氣交雜、升騰，這一刻，這偏僻無人的山洞，宛如仙家洞府。

    陳安眼睛眨也不眨，大手仍舊按在牆上，只覺得周身那股冰涼的氣息，瞬息之間變得滾燙，順着他的手臂進入身體。

    血液沸騰。

    陳安長吐一口氣，體內好像蘊藏着無窮的力量，可以與一頭龍所匹敵。

    他一拳轟出，拳風呼嘯，氣勢如龍。

    砰！

    好像時空破裂，這面牆壁化作齏粉，一個莫名其妙的空間，一個截然不同的天地，出現在在陳安的視野當中。

    同時，在這一剎那，崑崙山附近的天地間，有無數元素力量匯聚，萬道金光凝結成一道光束，直衝雲霄，猶如一所橋樑，連接天地。

    陳安根本沒有反抗的餘地，直接被吸納進去，四肢百骸都承受着壓力。

    「果然……」

    陳安卻不緊張，而是激動萬分，內心難以平靜，思忖着：「果然如此！」

    如他所料，這崑崙山的無名山洞，便是一切奇異的起源，是崑崙山中，最大的秘密所在。

    這裏，連接着另一個空間，或者說，另一個世界。

    不遠處，沒有走出多遠的楚夕和路露，也見到了這離奇的一幕。

    萬道金光仿佛從太陽中激射而出，具有生命一般在天地間流轉，最終，匯聚成一道通天徹地的光束，好像連接着兩個世界，隱約間有一片奇異的天地，在頭頂浮現，倒映在蒼穹之上。

    這樣的畫面，讓楚夕二人內心震顫，包括他們四周所有的人，還有那些崑崙山上，或者崑崙山外不遠處的其他人，都被這一幕震驚，陷入深深的駭然。

    「這束光芒的位置，是我們剛剛離開的那個山洞附近！」楚夕突然回過神來，極度激動地說，「是他！一定是他！這是真的！他沒有錯！這崑崙山中，竟然真的藏有秘密……」

    路露呆了呆：「他？秘密？」

    說着，她似想到什麼，臉上浮現出難以置信之色，駭然道：「你說的是陳安？」

    她們說話間，位於她們不遠處的那一道光束中，似浮現出一道模糊的身影，在其出現的一瞬間，便順着光束直上雲霄，仿佛將要離開地球一般。

    楚夕眼眶瞬間變紅。

    她不能明確分辨出這身影的身份，但是她的直覺卻告訴她，這身影一定是她日思夜想的陳安。

    「他……他成功了！」

    ……

    陳安腦子一片空白，卻緊守着心神，位於這萬道金光的中心處，被這無數光芒沖刷着身體。

    他的身體哪怕經過龍血的強化，可在這充斥着奇異力量的無數金光下，也不由得咔咔作響。

    似在眨眼之間，又似經過了千萬年，他來到另一個世界。

    這裏的天空十分昏暗，還有終年不散的霧氣，環境如同水汽乾枯的大漠，腳下一片荒蕪，沙塵混雜着裸露的岩石，遠方有一座座直插雲霄的萬仞山峰，形成了一副冷冰冰的畫卷。

    陳安上下左右，四處看看，發現腳底踩着無數紋路，繁瑣卻又精緻。

    「陣紋……」

    不知道為什麼，陳安心裏，自然而然的浮現出這兩個字，仿佛生而知之的神童。

    不過，陳安並不慌張，因為這一幕，在他的預料之中。

    每次他從失去意識的狀態中甦醒，腦海中就會莫名其妙多出一些信息，比如那個山洞深處的用以封鎖天地的陣紋。

    「崑崙虛秘境……」陳安心情激動，他終於找到了這個地方。這就是他來到崑崙山，哪怕失去意識，也日思夜想的奇境。

    轟！

    突然，霧氣消逝，金光爆開，天空中，金光匯聚成形，化作一隻三足烏鴉，熾烈狂躁的氣息爆炸。

    「金烏！」陳安瞳孔微縮，體內血液奔騰，開始劇烈燃燒。

    金烏，是太陽的別名。中國遠古時代，太陽神話傳說中的十日，是帝俊與羲和的兒子。它們既有人與神的特徵，又是金烏的化身，是長有三足的踆烏，會飛翔的太陽神鳥。它們就是太陽的化身。

    除了金烏之外，還有一頭頭異獸，隨之出現，他們紛紛進入陳安視野，異獸孰湖、窮奇、冉遺魚、天狗等等，或認識或不認識，總之，這都是一頭頭遠古巨獸，是神話傳說中才存在的生物。

    陳安順着他們飛奔的方向看去，見到了一扇懸於虛空當中，若隱若現的巨大門戶。

    「眾妙之門。」陳安喃喃一聲，腦海中浮現的信息，準確的告訴他，這一扇門戶的真相。

    「門後，通往另一個世界，一個沒有枷鎖的世界。」

    陳安咬緊牙關，渾身顫抖，激動難耐，捨棄所有，兩年等候，終於，讓他盼到這一刻。

    他邁動雙腿，按捺不住內心的澎湃，全力以赴，爆發出前所未有的速度，一步跨出十餘米的距離，酷似超人，整個身子幾乎都騰空而起，如同天空中，那一隻只異獸般瘋狂，沖向眾妙之門。

    「嘶嘶嘶——」

    有幾分尖利的聲音，突然傳入陳安耳中。

    這聲音除了尖利之外，其實沒什麼別的特點，然而，偏偏就使得此時無比激動，好像瘋魔的陳安回過神來。

    因為，經過龍血強化後六識敏銳的他，感覺到一股極度清晰的邪氣。

    這股令人驚悚的氣息，就仿佛是天地初開、混沌初分之時，孕育出的第一縷惡念，化作這人世間的七情六慾，始終存世。

    一瞬之間，陳安身子僵硬，後背冰涼，冷汗陣陣。

    他豁然轉身。

    九個頭顱，九個分叉的舌頭，十八顆利齒，十八隻眼睛，這是一條九頭蛇。

    那泛着冷光的豎瞳，無數細密的鱗片，仿佛還閃着光芒。

    毫無疑問，九頭巨蟒，這是一個奇異的生物，媲美陳安曾見過的那條龍。

    「嘶嘶嘶嘶——」

    龐大卻極度柔軟的身體盤臥着，九頭蛇冰涼的眸子裏，帶着人性化的神情，如果陳安沒有看錯，那應該是……戲謔！

    陳安立刻頭皮發麻。

    這與天空中那離奇卻又真實的幻象不同，這九頭蛇的存在不是幻象，而是真真切切的出現在了陳安的面前。

    「九頭蛇？」陳安驚駭欲絕，生物在情況險峻條件下的生存本能，令他此時渾身顫抖。

    「人族？」九頭蛇口吐人言，聲音震盪，世界震動，萬物俱寂。此外，那九張血盆大口微張，猙獰可怖，口水滴到地上，陣陣白煙浮現，嗤嗤之聲響徹。

    說着，不等陳安回答，九個蛇頭最中間的那個頭顱，似流露出一絲古怪之色，詫異地開口：「在你的身上，有一股讓我熟悉的氣息，那是亞龍血脈，來自那條被放逐的小傢伙，你不是單純的人族？」

    陳安吞了口唾沫，努力保持鎮定，回答說：「我的確是人族。」

    他大致能夠明白，那所謂的「亞龍血脈」從何而來，應該是兩年前經過龍血洗禮之後，身體產生的變化。

    「這麼說來，他失敗了……還是太年輕，不過，你這人族小子，倒是有點意思。」九頭蛇似意識到什麼，冰冷的豎瞳在陳安身上停留，忽然嘿嘿一笑，九個腦袋都開始左晃右晃，邪氣十足地低聲自語。

    陳安見狀，稍稍鬆一口氣，九頭蛇的高等威壓令他極度不適，可是從這幾句交流來看，這九頭蛇對他並無惡意。

    換個角度來想，一頭大象不會對一隻螻蟻有敵意，因為，雙方根本不處在同一個等級。

    陳安見九頭蛇發呆，沉默半晌，深吸一口氣，鼓起勇氣說：「我該怎麼稱呼您？」

    「嗯？」

    九頭蛇聞言，回過神來，看他一眼，感覺有些詫異，沉吟片刻後說：「你倒是很有膽氣……」

    「真界，萬毒妖尊！」九頭蛇說着，妖氣滔天，虛空震盪，這個陌生的世界，都仿佛為之顫抖。

    這股前所未有的氣勢，令陳安不堪重負，雙腿幾乎彎曲跪地，眸中浮現出極重的血絲，體內血液也跟着翻湧成海，似要破體而出一般。

    「真界，萬毒妖尊！」

    陳安喃喃着，忽而眸光大盛，激動的高聲問道：「敢問妖尊大人，世上有否真仙？」

    萬毒妖尊乍聽此言，卻又怔了怔。

    陳安神情無比緊張，目不轉睛的盯着他。

    不知為何，萬毒妖尊嘲諷的話語，停留在嘴邊，九個腦袋都低垂下去，沉默良久後才開口，給了陳安一個肯定的回答：「有。」

    陳安聽到這個答案，體內的勇氣無限放大，繼續問道：「妖尊大人，世上有否成仙法？」

    萬毒妖尊這下沒有遲疑，肯定地說：「有，度厄難，闖天關，躍仙門，三次考驗以後，便可立地成仙。」

    「撲通」一聲，陳安跪倒，五體投地，額頭都碰出淤血，沉聲說：「還請仙尊傳我成仙法。」

    「傳你成仙法？」

    萬毒妖尊突然哈哈大笑，那十八隻眸子裏儘是嘲諷之色，既冷笑又嘲諷地說：「你可知，你是人族，我是妖族，道不同，不相為謀。」

    陳安說：「經歷龍血洗禮，我已不是純粹的人族，這一點，妖尊大人不是一眼就看出來了嗎？」

    萬毒妖尊沉默，下意識扭動身體，大地顫抖，猶如地震降臨。

    陳安身子跟着地面搖晃幾下，驀然驚覺，不遠處的那些山峰竟都是假的，是萬毒妖尊的龐大身體盤起來後，經過日曬風吹又被泥土覆蓋的一部分。

    萬毒妖尊在此時開口，語氣冰冷地說：「小子，你可知這是什麼地方？」

    陳安搖頭。

    「這是罪地，你我皆為罪民。」

    萬毒妖尊一字一頓地說着，語氣充斥着無盡的惡意，令陳安內心前所未有的冰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