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族樂團的隨演工作人員也知道今晚的成功並不能抵消三零六的沉重心情,找齊團長匯報設備裝車完畢可以回單位時都是小心翼翼的,並且提出建議讓演員們都早點回家休息為好,其他的事不用操心。
齊清諾的決定是要回單位開車就跟一起回,其他人就地解散,總結什麼的放在星期二去吧。
女生們都義氣地要陪團長回樂團,連何沛媛也上了大巴,楊景行只能開車尾隨。
到民族樂團已經近十一點,院子裏挺安靜,女生們下車後也沒變熱鬧,氣氛低迷得像演出砸鍋了。
顧問還是規規矩矩停車,何沛媛居然朝男朋友迎上去,還是很關切的眼神:「剛剛問瞎子,她都不記得了,真的是即興。我們想拼一下能不能還原,你記得多少?」
楊景行問:「還原幹什麼?」
「對她很重要!」何沛媛跟狗屁不通的男人解釋:「如果她真的結婚就用這個當禮物,永遠不演出,我們都想過了,到底記不記得!?」
楊景行點頭:「差不多。」
何沛媛才稍微放鬆神情,回頭朝夥伴們快步走去:「應該沒問題。」
女生們也沒什麼驚喜,就王蕊給個面子:「我就知道阿怪!」
上樓後,女生們先挺儀式感地商量着把今晚的重大意義禮物在休息室擺放好,然後再到辦公室準備圍觀顧問打譜,開的是團長的電腦。
何沛媛挪椅子坐到男朋友右手邊,略警告語氣:「你說記得的啊!」
楊景行問:「準備改編?」
何沛媛嗯:「老齊。」
楊景行又問:「她自己呢?」
齊清諾好像已經有想法:「當然要上……密碼一二三四五六。」
女生們倒是分別記得一些長短樂句,要拼湊個大概應該不難的,只是奇怪劉思蔓說她自己一點都記不起來了,大家分析瞎子當時可能處於一種大多數演奏家都沒經歷過的極限狀態。
打開了打譜軟件,顧問就變成了打字員,超級熟練使用快捷鍵,不僅不用女生們幫助和提醒,打譜效率甚至讓大家的回憶驗證速度都跟不上。
邵芳潔都驚呼起來了:「對對對,就是,沒錯!」
何沛媛懷疑:「真的嗎?」
齊清諾在顧問左邊盯着屏幕看,似乎在構思,耳邊頭髮垂下來已經長過下巴一截了。
隨着電腦屏幕上的逐漸呈現,女生們慶幸顧問的記憶力之外更多是對劉副團長刮目相看,好多精彩的樂思,雖然整體而言可能有點鬆散凌亂……改編的時候要不要潤色一下?顧問認為呢?
楊景行專心打譜,齊清諾有決定:「不改。」
大家頓時一條心,不改最好。
何沛媛又挑刺男朋友:「波音別打記法,打奏法。」
主要因為標杆的挑剔,顧問用了十來分鐘時間才完成百多個小節的樂譜,作曲署名劉思蔓,還有日期,打印十份。
女生們拿譜子並不是為了挑錯,更多是感受和欣賞,不過也沒人為難邵芳潔叫她來一遍。時間不早了,齊清諾佈置了個都嘗試從自己的聲部呼應劉思蔓的任務就解散吧。
可能是終於能為朋友做點什麼了,大夥的情緒稍微好了些。於菲菲沒拒絕何沛媛的邀請,坐坐顧問的順風車。
幾分鐘的車程,話題不變。於菲菲透漏自己通過張毅捷的教培中心前後帶過六個學生了,從最開始五十塊八十塊一個課時到現在兩百甚至更高,雖然私下的接觸不多,但於菲菲還是比較了解張毅捷一直以來的艱難和努力,這其中的確有來自女朋友的壓力,甚至是劉思蔓主動給張毅捷的。
何沛媛也分析,從劉思蔓的自我要求來看做她的男朋友應該不會很輕鬆,但是劉思蔓為了這個而自責也說不過去,只怪造化弄人。
於菲菲住的公寓從外面看上去條件還不錯,不過何沛媛還是想着是不是該送夥伴上樓以確保安全。於菲菲給朋友看看自己包里的秘密,是邵芳潔贈送的,說是屬於攻擊型噴霧,威力強大得非常小心使用。不過於菲菲在這邊住了了這麼長時間,噴霧都過期一瓶了,並沒遇到過什麼讓她警覺起來的情況。
跟朋友再見後,何沛媛就感嘆起其實安全和健康差不多,就是怕個萬一,她也想讓楊景行酣暢淋漓地吃燒烤喝大酒,可是……
楊景行恍然大悟:「這麼一說我就全理解了,就跟我不讓媛媛走夜路一樣的。」
「知道就好……」何沛媛的表情語氣都欣慰,但也不能便宜了無賴:「但是我自己有安全意識,你的健康意識還很不夠。」
楊景行也不能舉手投降:「但是你的風險系數高更讓我牽腸掛肚呀。」
何沛媛嘴角甜蜜蜜地擺出吵架姿勢:「你才風險高……終於明白了,難怪念念不忘呢。」
楊景行想起來:「給柳明秋打個電話吧。」
應該的,不過何沛媛得先問清楚男朋友都和自己師姐聊了些什麼?柳明秋的男朋友什麼樣?兩個人之間什麼狀態?對楊景行又是什麼態度?
楊景行總結:「都比較客氣。」
何沛媛又耐心了:「怎麼客氣?具體表現。」
楊景行覺得正常:「畢竟不熟,把我當天才多過當朋友。」
何沛媛頓時嚴重懷疑眼神:「……肯定是你跟我世界擺架子了。」
楊景行恨不得跪下去:「借我兩個膽子。」
何沛媛略滿意,馬上又嫌棄表情:「那知道你是水貨主任嗎?」
楊景行回憶一下搖頭:「好像不知道,我也沒找到機會自我介紹。」
何沛媛極度嫌棄,再擔心:「萬一,萬一中的萬一,如果想走後門怎麼辦?」
楊景行好驚喜:「那就太好了,一直想過把癮一直沒機會,謝謝媛媛。」
何沛媛被氣笑了:「說真的,我想來想去……開書場的,很可能家裏親戚小孩就走的這條路。」
楊景行等不及了:「把你當朋友才找你幫忙嘛,就算幫不上我們也該熱情周到。」
何沛媛卻不那麼歡喜:「腦袋累……告訴你件事。」
楊景行興奮:「又有秘密分享?」
何沛媛嫌棄:「不是……我媽一個朋友,很一般一年講幾次話那種,她女兒比我大好幾歲,脖子腰上都是紋身……」
楊景行鼓勵一下似乎不想繼續說下去的女朋友:「怎麼呢?」
何沛媛簡直憋屈:「就是三十一號,她媽送我媽兩瓶保健品,反正講來講去最後就是叫我帶她女兒一起玩,給她介紹男朋友,我媽要被氣死了。」
楊景行還驚喜:「搞音樂的男人要翻身了?」
何沛媛打擊:「如果不開這個車你再看看!我媽都叫我別跟你講。」
楊景行還是理解成:「怕我驕傲?」
何沛媛正色厲聲:「那種女人!覺得你跟她同一個檔次你很驕傲?哦,男朋友都是玩來的!?」
「你以為呢?」楊景行也有脾氣:「難道每個男朋友都得一而再再而三被拒絕跟西天取經一樣經歷九九八十一難?你這是典型的飽漢不知餓漢飢,都像你這樣多少女生得打光棍,可別害人了。」
無賴完全不講道理呀,何沛媛都不知從何下手了:「……打光棍唄,看誰着急!」
楊景行氣哼哼:「仗勢欺人!別人是為富不仁,你就是為美不仁,惡劣。」
何沛媛渾身的輕蔑和得意,掏出手機來瞟瞟眼:「請你安靜。」
楊景行就只敢嘀咕了:「算你識相還是答應我了,不然跟你沒完……」
何沛媛扭一邊去昂着頭顱打電話:「餵……謝謝……沒有,只是彈得比較熟……哎呀你太過獎了……少數聽眾,好玩,不是認真的……沒有……很一般,我自己知道……我剛忙完,你們休息沒……不是……還在路上……對,他沒事……不是,他還去虹口有點事,順路……對了,今天不好意思啊……不會吧……」
看樣子,何沛媛怎麼一跟師姐講起電話來就被動了,話題和節奏似乎完全被對方掌握,這姑娘經常是聽了好久後只講出幾個字就又要跟隨對方的新思路,完全沒了剛才為美不仁的氣勢。
女朋友看自己的眼神似乎在求助了,楊景行就先放下情侶恩怨:「行了,不早了,明天早點見面再聊嘛。」
何沛媛卻要跟電話那頭解釋:「不是,怕耽誤你們休息……我們習慣了,今天算早的了……也是哦,都一樣……還好啦……好……你們早點休息……明天見……好的,拜拜。」
女朋友電話剛放下,楊景行就開始找不痛快:「我怎麼不知道我還要去虹口?」
何沛媛嘻嘻着逃避問題:「我覺得她有點變了……」
人總是會變的嘛,何況以前也不算多麼了解,何沛媛本來以為柳明秋會對返場的情況很很敏感很有興趣的,誰知道師姐似乎根本沒看出什麼來。
說起返場,三零六本來計劃來個《讓我們盪起雙槳》甚至《魂斗羅》,是蔡菲旋突發奇想強烈要求《燃燒》和《夢不醒》,情緒激動態度激烈得讓大家措手不及,再加上年晴還站出來支持竹竿,於是就倉促上馬。不過還好,雖然蔡菲旋唱得不怎麼樣,但是何沛媛當時也的的確確感動了,蔡菲旋的眼淚是真誠的,劉思蔓的即興更是讓琴弦炙熱。
至於蔡菲旋是不是對湯啟發還有感情,或者是不是受到了劉思蔓毅然要跟張毅捷結婚的態度的刺激……一八卦起來,何沛媛的思路就很開闊:「如果湯啟發突然那樣了,她會怎麼想?」
楊景行猜想:「應該不至於像瞎子這樣吧。」
何沛媛但願如此,她甚至認為即便湯啟華也絕症了,蔡菲旋最多也只能是普通朋友一般地關心一句,探望都免了,畢竟是那樣嚴重傷害過她的爛男人。何沛媛更願意相信蔡菲旋的情緒和眼淚是為了她自己的青春,最寶貴的青春所託非人落得一場空:「……你們根本不會理解。」
楊景行沉默不抵抗。
何沛媛看看男朋友:「……你比那種爛人總好一點。」
楊景行還嘿呢。
何沛媛又鼓勵的表情:「打譜打得很開心吧?」
楊景行奇怪:「很沉重。」
何沛媛想說不想說的:「……你跟齊清諾距離最近的時候只有這麼點,臉跟臉!」比劃了一拃的寬度。
楊景行面不改色的不以為然:「虧你,乾脆說碰上了。」
何沛媛叫囂:「就是!這麼遠!」還縮短一點。
楊景行有點擔心了:「真的呀?我沒注意,全在譜子上。」
何沛媛不高興的樣子:「反正你們以後不准一起坐,不准靠那麼近!」
楊景行嘿嘿:「沒想到啊沒想到,我媛媛在那種時候……」
「那種時候怎麼了?」何沛媛的氣勢並不是很足:「難道你們貼在一起了我也視若無睹?還平時我早……還像現在這麼便宜你?」
楊景行興奮:「有什麼便宜嗎?」
何沛媛氣得捶胸頓足:「好意思說我?自己滿腦子流氓思想……」
雖然挺晚的了,楊景行還是上樓到女朋友家坐了幾分鐘,跟家長匯報了音樂會的可喜成功,也聊起張毅捷的情況,長輩依然惋惜。
何沛媛今天是挺累的了,真得早點睡,男朋友到家的時候她都萬事俱備只等進浴室了,也命令楊景行速戰速決。
楊景行答應得好呢,可是掛了電話後就是上網。難怪譚東在之前的短訊里那麼一驚一乍的呢說什麼「有錢撿也不去浦海」呢,零三三班的校友錄里,陶萌無視了同學們對四零二大作曲家真真假假的呼聲,在莫媞媞要楊景行來一場演奏會的提議下,班長回覆:這次是我個人組織的朋友同學聚會,本班極個別人不在邀請名單之列。
不過不同於班長這些天比較熱情積極的其他發言或者回帖,陶萌這個不點名的對「個別人」的表態完全被零三三班的同學無視了,沒人附和沒人疑問沒人八卦。大家對聚會還是挺熱心的,看班長列出來的名單,有二十多位同學已經準備榮幸赴約,不能參加的也大多表達了遺憾和思念,連有些常年不露面也不太被記起的同學都現身感謝了班長的盛情邀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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