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着徐陽的呵斥聲,在距離他不遠處,一堆平常無奇的枯葉悄悄從地面上拱起,漸漸露出模糊的人形。
徐陽目不轉睛。
「看上去像是一位隱藏了不知多長時間的人。」
「如果不是這傢伙之前動了一下,我萬萬不會認為那裏有人的。」
仔細看去,那人右手小指上,有一隻毛蟲正在吐絲結繭,織成一層層暗色的絲簾將自己隱藏其中。
「看這個繭子的狀態,這個人至少無聲無息地在這裏隱藏了大半天。」
「也就是說,我一到這裏,這個人就隱藏了起來,而我卻一直沒有發現他。」
隨着那人抖落覆蓋在身體上的層層枯葉,真相越來越清晰。
是一位身穿暗色緊身衣的男人。
十分高明的藏匿術。
「我和他只有兩丈的距離,以我的感知力,除非是一塊石頭,怎麼可能一絲察覺都沒有?可他明明就在那裏!」
徐陽的目光落在這個人的腰間,看到一把露在外面的刀柄,而這個人的左手就攥在刀柄上。
「剛剛這個傢伙要是直接拔刀暗襲我,如此的距離,我非中招不可。」徐陽兀自低語。
一念至此,頓感脊梁骨冒出一股旋風。
如果我在這裏被人刺殺,即便不死,重傷之下,根本不能及時返回光明聯軍。
來自紫獅之城的魔獸士兵只聽命於自己的城主,一生不事二主。
沒有了戰爭領主的指揮,魔獸士兵會從光明聯軍中自動脫離。
光明聯軍本就處於弱勢,如果只剩下白獅之城和榮耀之城的兵力,在接下來與中心之城的攻城戰中必敗無疑。
徐陽長呼出一口氣,「幸好那沒有發生。」
這傢伙不是人?或者是一個樹妖?
竟然能將氣息和枯葉融為一體,連蟲子都把他的手指當成是一根樹枝。
在光明世界中有個傳說,萬年老林中,生活着一種半人半樹的樹妖,是一種光明精靈。
難道說,地下城世界也有「樹妖」存在?
這時,「樹妖」抖落身上的枯葉,站了起來,大口喘着粗氣。
徐陽這才看清,對方是一個人無疑。
這人的服飾和徐陽所穿的服飾有幾分相似。
尤其是以暗色面巾遮面,只露出一雙眼睛,標準的黑夜盜賊裝扮。
這人腰間別着的匕首刀柄是象牙做的,表面還鑲嵌有四顆晶亮的紅寶石。
象牙和紅寶石在地下城世界是稀罕物,這把匕首的價格在黑市中最少值一萬金幣。
隨身攜帶匕首一類的短刺,通常是黑夜盜賊的出行標配,用來在暗處殺人,也用來防身。
此刻徐陽的腰間也別着一把匕首,只是普通的牛角刀柄。
黑夜盜賊是混亂精靈中最低階的僱傭兵種,通常都不富有。
從裝扮和隨身攜帶匕首的價值來看,這人是一名黑夜盜賊,但絕不是普通的黑夜盜賊。
如果在這裏發生爭鬥,多半會驚動附近巡邏的士兵。
不能主動在這裏挑起爭鬥,至少再沒摸清對方的身份前。
「你是黑夜盜賊?」徐陽自然地將雙手攏在胸前,做出毫無攻擊感的姿勢,問道。
對方見徐陽的樣子,立刻也擺出雙手攏在胸前的動作,同樣表示不想動手。
「你不也是一名黑夜盜賊嗎?」對面的傢伙沒有否定自己的身份,並且反問道。
「對,我是一名黑夜盜賊。」徐陽不假思索地回答。
「你這個黑夜盜賊真是太壞了。」對面的傢伙突然用斥責的語氣道。
「我怎麼太壞了?」徐陽疑問道。
「你先把酒葫蘆中的酒水給我喝上一口,我再告訴你。」黑夜盜賊盯着徐陽腰間的酒葫蘆道。
對面的黑夜盜賊以黑巾遮面,但在他說完這句話時,喉結的位置動了一下,那是吞咽口水的動作。
細微的狀況,全被徐陽看在眼裏。
「看到美酒會吞口水的傢伙,一定是酒鬼。」徐陽心中篤定。
酒鬼惜酒鬼。
徐陽心中的防備鬆懈了些,反而多出一份酒鬼之間的天然親近感。
他解下腰間的酒葫蘆,在手中晃了晃。
酒水嘩啦啦的聲音,聽在酒鬼耳中,便是最美妙的曲子。
「我自家釀的燒酒。」說着,他故意打開塞子,酒香四溢。
他看到對方又在做吞口水的動作。
「這個黑夜盜賊一定很久沒喝酒了。」徐陽拿着酒葫蘆,正要走過去。
「你不要靠近我,把酒葫蘆拋過來就可以。」對方突然警惕道。
黑夜盜賊十分謹慎,他將左手握在腰間別着的,未出鞘的匕首把柄上。
徐陽停下腳步,同樣用左手握住自己身上的匕首把柄。
當兩個不認識的黑夜盜賊相遇時,其中一個用手握住匕首把柄時,另一個也必須這麼做。
這是黑夜盜賊之間的日常尊重,因為暗夜盜賊最不講什麼規矩,之間互相襲擊是常事。
徐陽站定,將右手中的酒葫蘆拋了過去,「給你。」
黑夜盜賊單手穩穩接住酒葫蘆,摘下遮面的黑巾。
徐陽也將自己臉上的面巾摘了下來。
這是黑夜盜賊的規矩,當兩個陌生的黑夜盜賊相遇時,一方取下面巾,另一方也回取下,就表示雙方沒有敵意。
黑夜盜賊先是瞄了徐陽一眼,他看清了徐陽的五官,道:「你不是真正的黑夜盜賊。」
「我怎麼不是?」徐陽聞言先是一愣,而後反問。
黑夜盜賊勾起嘴角,得意一笑,然後道:「這個問題會和之前的那個問題一併回答你。先等我喝上一口酒,我已經三天滴水未進了。這個世界上,沒有什麼是比美酒更解渴的。」
說完,他舉起酒葫蘆,葫蘆嘴中的酒水衝出來,一道銀線墜在口中,酒香翻滾。
「好酒,好酒啊!這是我這輩子喝過最好的酒之一。」幾大口酒水入腹,黑夜盜賊的眼神中旋出光彩。
徐陽看得清楚,這名黑夜盜賊頭髮灰白,臉色蒼白無血,眼窩烏黑。
刺目的是,這傢伙的脖子上有一道被利器豁開的口子。
口子有寸許長,傷口筆直,血肉外翻,可以想像是被一把極其鋒利的刀子所劃傷。
隨着黑夜盜賊每一次吞咽酒水,那傷口中便有一股鮮紅冒出。
「你受傷了?而且很嚴重。」徐陽不禁問道。
黑夜盜賊又是幾大口酒水入腹,才看向徐陽,道:「沒錯,我受傷了,而且傷得很重。現在我可以回答你之前的兩個問題。」
「請講。」
「第一個問題,我說你太壞了。因為我脖子上的傷是被一把鬼咒匕首所傷,傷口無法輕易癒合,導致血流不止。我必須及時離開這裏,找到巫醫才能醫治我。我剛好認識一名巫醫朋友,他就住在山另一邊沼澤地中的巫醫小屋內。而這條林間小路是通往巫醫小屋的必經之路。」
「這麼說,你在這裏碰巧遇到我,就躲藏了起來。」徐陽看到對方說話很費勁的樣子,故意插了一句。
「因為黑夜盜賊之間黑吃黑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尤其是我有重傷在身,按常理你不會放過這個機會。別的不說,我身上的這把匕首就值千數的金幣。」黑夜盜賊實話實說。
「可我蹲在這裏大半天不動,你就只好藏在枯葉堆里大半天,而這期間你脖子上的傷口流血不止。」徐陽道。
「你這樣一直蹲下去,我就會因為流血過多而死。我躲在樹葉堆里又累又渴,我正考慮要不要出手擊殺你的時候,你卻偏偏拿出酒葫蘆喝酒,還吧嗒嘴。我平日裏也是喜歡喝酒的,聞到酒香味,我的屏氣木人術一下破了功。你說你這個人壞不壞?」
「這只是巧合,我可真不是故意的。那麼第二個問題呢?你為什麼說我不是一名黑夜盜賊。」
「嘿嘿,咳咳咳。」黑夜盜賊得意一笑,緊接着就是一陣咳嗽,脖子處的傷口有鮮紅湧出。
黑夜盜賊疼得齜牙。
「從你摘下面巾的一刻,我就確定你不是黑夜盜賊。身為一名黑夜盜賊無論白天和黑夜都會遮住面孔,只有眼睛的部位會曬到太陽。因此,眼睛部位的皮膚會被曬黑,其它部分的皮膚則顯得顏色淺一些。而你,眼部的膚色和臉頰的膚色幾乎沒有什麼差別。我敢說,你戴上這面巾的時間,不超過一天。所以,你是假冒的黑夜盜賊無疑。」
「多謝指教,我的確不是真正的黑夜盜賊。」徐陽挑起大拇哥,「不過,我也絕沒有要傷害你的意思。」
黑夜盜賊撇嘴,道:「即便你現在出手殺了我,我也不怕。因為我只要不死在黑夜盜賊手中,我就一直是盜賊之王,這是屬於我的榮耀。」
黑夜盜賊的語氣中,透着一種對自己身份的驕傲。
徐陽想了想,道:「你就是地下城世界現任最強大的盜賊,被稱為盜賊之王的瑞塔?」
黑夜盜賊點頭。
「原來他真的就是盜賊之王瑞塔。」徐陽心中頓喜。
徐陽在蘭優優給自己的情報中,見過這個人的名字。
盜賊之王瑞塔是地下城世界中的重要人物之一,而且是可以爭取的反抗力量。
盜賊之王不願意服從新任地下城霸主巨山的統治,自行成立了一支由少數黑夜盜賊組成的自由軍。
「盜賊之王瑞塔,你的大名如雷貫耳。我知道,你是反抗中心之城的城主巨山的。我猜你一定是去了中心之城,不會是去刺殺城主巨山的吧?」徐陽道。
盜賊之王搖頭,苦笑,道:「我可沒有那麼自不量力。我雖然擅長暗殺,但還沒有蠢到去暗殺一個比我強大十倍的敵人。」
徐陽點頭:「你很明智。」
黑夜盜賊道:「你在這裏蹲上大半天,一直觀察中心之城的守衛狀況,我猜你是光明聯軍的人,而且地位很高。」
「什麼都瞞不過你的眼睛,」徐陽笑了笑,「沒錯,我是光明聯軍的人,我是紫獅之城的城主魔火。中心之城的城主巨山是我們共同的敵人,我們可以合作。」
說着,徐陽從懷中摸出一個小藥瓶,遞了過去。
「這藥瓶里是白獅之城的城主,天魔祭司魔瞳親自煉製的創傷藥粉,其上加持了特殊的巫咒,應該可以給你脖子上的傷口止血。」徐陽微笑着向前走了兩步,遞過藥瓶。
盜賊之王將藥粉摸在自己的脖子上。
那是淡金色的藥粉,和血液一觸,便散出一團淡金色的光點。
神奇的是,盜賊之王脖子上的傷口竟然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癒合。
盜賊之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天下還有這等神藥?」
徐陽解釋道:「並不是什麼神藥,只是剛好適合你的外傷罷了。」
「真不知道要怎麼感謝你,你這是救了我的命。」
「你喝了我的酒,我們就是朋友了,有機會一起喝酒。」
「哈哈哈。」二人相視大笑。
「其實,我只是溜進中心之城,在巨山的身上偷了一件東西。這件東西對我沒有什麼用,但對你也許非常有用。有了他,就是你對付巨山的籌碼。」
說完,黑夜盜賊從袖口中摸出一片看似普通的枯葉。
他用手輕輕一捻,枯葉碎裂,其中現出黑色的一角來。
「這是?」徐陽疑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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