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開始不知道,那是不是表示,後來她是知道的?
向晚愣神看着孔新瓊低垂的頭頂,突然毛骨悚然。
病房裏,安靜下來。
只有孔新瓊低低細細的泣聲在迴響。莫名地,添了悽惻。
孔新瓊哭着哭着,突然又諷刺般笑了起來,「他暈過去了,我好不容易才把他弄進去我怕得瑟瑟發抖,哪怕知道他沒死,又怎麼可能放他出來?他要活着,會打死我的」
大概吳宏亮給了她很大的心理陰影,提到他的名字,孔新瓊的肩膀微微一顫,神情明顯有恐懼與痛苦。
「是他自己該死的。他殺了人,本來就該死的,不怪我,根本就不怪我」
也許這麼多年,孔新瓊就是靠着這個理由說服自己,默默與吳宏亮和譚子陽的屍體相處一室還沒有瘋掉的,再次安慰自己,她雙眼通紅,嘴唇顫抖不已。
說的人有氣無力,聽得人汗意涔涔。
向晚已經被孔新瓊描繪的場面瘮得一身雞皮疙瘩了。
無法想像,一個活生生的人被封在牆體等死,是多麼的絕望而守在外面的人,他的妻子,又該是怎樣的心情。
可是,就算吳宏亮殺了譚子陽,本來就該受到法律的制裁,但這樣殘忍的死法,也太不人道了
於是,向晚想到了當天晚上唐元初叫的那一聲「翔」,覺得面前的廁所冒菜,名字取得真是讓人一言難盡,胃裏翻江倒海。
淡定地放下筷子,她面無表情,強忍噁心。
白慕川卻優雅地又夾起一片土豆,「不吃了?」
還吃得下麼?
丫眼神有點邪,故意的!
一定是故意的!
向晚斜看他一眼,「飽了!」
「可惜了!這麼多菜。」
白慕川說罷,看她怒目,又勾一下唇角,然後毫無同情心地轉頭,看着哭泣的孔新瓊,不冷不熱地哼笑。..
「你的故事編得很精彩!把傻子們都感動了」
編故事?
傻子們?
向晚與唐元初對視一眼。
「」
孔新瓊受驚,抬起淚眼,望着他的目光里有閃爍的懼意。
「我,我沒有。」
「那你說說,你是怎麼把重達公斤的吳宏亮塞入牆裏的?」
孔新瓊一怔,「你怎麼知道他多重?」
白慕川挑挑眉頭,「是我問你,還是你問我?」
被他冷冷一呵,孔新瓊整個人都繃緊了。
她是怕警察的。要不然當初看到向晚被徐祖鳴派人綁架,兒子要報警她也不會百般不願了。從頭到尾,她都不想跟警察扯上半點關係。
「他是很胖,那時又暈過去了,也很沉」在白慕川冷冽的目光逼視中,孔新瓊頭皮發麻,慢慢地說:「我就那麼,一點一點把他拖進去的」
「拖?」白慕川冷笑,「你一個八九十斤的女人,能把一個一百七十多斤的大胖子面對面地塞入牆裏,生生鑲在裏面?這也就罷了。關鍵你還得先搬開衣櫃,等封好了屍體,再把衣櫃還原。你不要告訴我,是你一歲多的兒子幫你的?」
「」
孔新瓊久久不語。
而向晚與唐元初這時也發現了孔新瓊話里的破綻。
那天發生吳宏亮屍體的時候,刑偵隊三四個大男人,忙活了半天才把那個大衣櫃挪開他們尚且如此,孔新瓊一個女人怎麼可能做到?
「你不說也沒關係。」看着沉默的孔新瓊,白慕川懶洋洋地笑,「我們今天來,本來也沒指望你能說點什麼有用的。我們想知道的事,總會有別的辦法知道。」
不知道他是訛詐孔新瓊,還是認真的,一字字說得十分淡定。
孔新瓊抿住嘴巴,一直在掉眼淚。
「我當時我把他用膠袋封了,挪入床下,然後請了兩個工人回來,幫我挪了衣櫃等我封好牆,抹灰都幹了,我再讓人幫忙把衣櫃挪回去的。」
「撒謊!」白慕川冷哼,「衣櫃搬回去的時候,抹灰沒有干。」
這個事兒,當初他們在現場已經確定過。
但孔新瓊顯然不知道。她聞言微微一怔,抬起淚眸,「也許還沒幹透。但我請的工人只負責挪動衣櫃。其他事情,都是我一個人做的,他們並不知道。警官,我多的事都說了,又何必隱瞞這一樁?」
她急切地反問。
然而,白慕川卻沒有說話。
像是在思考,又像是在審視。
孔新瓊閉了閉眼,「你們不信,我也沒辦法,那就不要信好了反正我左右是個死,也不怕什麼。」
「」
不怕死卻又揣着秘密的人,真是了不得呢?
她一沉默,病房就沉寂下來。
審訊到這裏,似乎又陷僵局。
向晚瞄一眼白慕川,正準備把話接過來,就聽白慕川突然開口,直接跳過了剛才的懷疑,淡淡地問:「孫尚麗自殺之前,來你家找過你一次。你跟她說了些什麼?」
冷不丁的問題,讓孔新瓊驀地驚住。
「這這你都知道?」
「我說過,沒有警察想知道而不能知道的事。」白慕川的攻心術十分強大,他洞察一切的目光剜向孔新瓊,鎮定自若,很快,孔新瓊的心理防線就崩了。
「是,孫尚麗來找,找過我。」
「說什麼?」
「她問我譚子陽的事六年來,她一直沒有放棄尋找譚子陽。」孔新瓊垂下眼瞼,手指揪住白床單,不看白慕川,「她為了譚子陽跟霍山離婚,譚子陽卻不辭而別,她可能想不通吧。她是個執拗的女人」
白慕川冷聲:「那你告訴她真相了嗎?」
孔新瓊一怔,搖頭,「我怎麼可能告訴她?」
一旦告訴,她藏了那麼多年的秘密,就會曝光在人前。
「我迴避都來不及,怎麼會說。我告訴孫尚麗,從來沒有見過譚子陽,她不信,問我譚子陽是不是死了我說我不知道,她不依不饒,當場就跟我爭吵起來。說是我,是我,說一切的事情都是我鬧出來的她那天很生氣,說着就衝上來打我,我不得已,揪住了她的頭髮」
「然後,她摸到陽台上的花盆就砸你,結果花盆不慎飛落樓下,差一點砸到過路的人。你們兩個當場嚇住,再也不打了?」白慕川突然接過她的話,「我說的,對嗎?」
孔新瓊整個愣住。
就連向晚,也瞪大雙眼看他,一臉不可思議。
原來那天聽到的驚叫,是孫尚麗和孔新瓊在廝打。
原來那個從頭而降差一點砸死她的花盆,就是那時候掉下來的?
最關鍵的是,白慕川什麼時候知道的?
她剜着白慕川,滿眼都是疑惑。孔新瓊也跟她差不多,呆呆地看着白慕川,猶猶豫豫地問:「是不是那個明星葉輪告訴你的?」
那一天,陪着孫尚麗去找孔新瓊的人,正是葉輪。
事發的時候,她請葉輪在客廳里坐了,因為孩子在他的房間裏寫作業,她怕吵着孩子,也怕孩子聽到這些爛事,就把孫尚麗叫到了陽台上
不過,葉輪就算知道他們爭吵,但也不應該知道得那麼詳細才對?
「不是。」白慕川淡然一笑,「是孫尚麗告訴我的。」
啊!
死去的孫尚麗?
這句話把向晚都嚇住了。
孫尚麗死了,掛在帝宮噴泉女神鵰塑的手指上,是她親眼見到的。
這個白慕川,到底在搞什麼鬼?
向晚半眯起眼打量白慕川,一時間,覺得這個男人從頭到尾都寫滿了謎團。
然而,白慕川卻不向任何人解釋,冷笑一聲,盯住孔新瓊又問:「你再想一想,你真的從來沒有告訴過孔新瓊,譚子陽的死因以及他被封在帝宮牆體的事情?」
孔新瓊想都沒想,就急切地搖頭。
「如果我告訴了她,孫尚麗那麼恨我,應該會第一時間報警而不是跑到帝宮去自殺。」
這個解釋是合理的。
向晚與白慕川對視一眼。
可如果不是孔新瓊,又會是誰呢?
不待他們說話,孔新任接着又道:「實際上,事發之前,我也不知道吳宏亮把譚子陽的身體攪拌進了帝宮的混凝土,更不知道封在五樓」
「你不知道?」唐元初不太相信地斜眼剜她。
「不知道。真不知道。」孔新瓊搖頭,急切的辯解,讓她有些喘。
不過,她的聲音依然虛弱,但話比之前多了,「譚子陽死在我家,吳宏亮把他把他屍體分了。為免被人發現,他就一點點地轉移出去,每次都黑色的膠袋拎着,一天拿一點,究竟拿到哪裏去了,我沒問,也不敢問。」
「他拿了幾次?」白慕川問。
「大概三次,或者四次他後面就沒再拿走了,開始在家裏鑿牆那段時間,他總是對我動手,我根本不敢問,也不敢管」
白慕川哼笑,不置可否。
但向晚察言觀色,認為他對孔新瓊這部分口供的真實性是認可的。
於是,她緩一下,問孔新瓊:「那你為什麼要自殺?」
孔新瓊低頭,深深的低頭,似乎很不願意面對這個問題。
「不想活了。孫尚麗死了,譚子陽也被警方發現我知道警察接着調查下去,吳宏亮,還有我,都會被查出來,我很害怕,害怕警察,害怕坐牢我不怕死,但我怕我死了,我孩子沒有人管,可憐所以,我就想把他一起帶走好了。」
畏罪自殺!
聽上去完全合理。
這個案子的前因後果,至此,也基本圓上了。
可向晚內心仍有一些疑惑。
幫孔新瓊藏屍的人,是誰?
自殺的孔新瓊,有自殺的理由。那麼,孫尚麗呢?
孫尚麗又為什麼非死不可?
孔尚麗選擇帝宮五樓那個封有譚子陽身體組織的窗口跳下,是巧合,還是故意?
如果是故意,那孫尚麗去找孔新瓊的時候,她還沒有確定譚子陽的死亡。如果不是孔新瓊告訴她的,又會是誰告訴她的?
而她為什麼沒有選擇報警,而是用那樣絕決的方式自殺?
離開醫院,外面陽光正烈。
向晚與白慕川站在醫院門口,等唐元初拿車過來。
兩個人並肩而立,影子被陽光拉得老長
向晚抬手遮了遮眼,緩緩眯起。
「白慕川,案子這就算破了嗎?」
白慕川手插在褲子,樣子酷酷的,一身的清冷之氣便是烈日也穿刺不透,「你說呢?」
他說着,緩緩低頭看來,「你在側寫報告裏分析的案件人設,孔新瓊、吳宏亮,八九不離十。孫尚麗自殺這一段,因為她的人已經死了,目前無法確定。就是霍山」
冷肅的面孔突地一沉,他慢條斯理地問向晚。
「到了現在,你依舊認為霍山是一個膽小怕事不敢冒險犯罪的投機商人嗎?」
向晚沉默。
久久,她腳尖踢了一下地。
「你準備三審霍山吧。」
「嗯?」白慕川懶洋洋地笑,「否認自己了?」
「你已經猜到了。」向晚抬起頭,雙眸被陽光映得一片晶亮,「他自私利己,膽小怕事,不敢冒險都是真的。但這是在不涉及他自身利益的情況下,一旦與他利益相關,人難免會孤注一擲!」
白慕川默默看她。
等唐元初汽車駛過來,他的手慢慢拍在她的肩膀上。
「走!三審霍山。」
------題外話------
今天的路,堵啊堵,堵啊堵,堵得死去活來
所以,先更一章,我接着寫第二章,照樣,應該會晚,不用一直刷,等不到就明天來看。
麼麼噠,大年初六,祝姐妹們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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