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會見室的時候,向晚看到孟熾捧起了那一本《灰名單》實體書,在翻看到了沐二少的簽名與題字時,冷漠許久的表情,慢慢變化……像有一抹光,閃過。
隨後,又連同他的臉,一起消失在陰影里。
……
「接下來有什麼打算?」
走出接待室,向晚看着白慕川,眨了眨眼。
「回去收拾行李。」他一臉嚴肅。
「你準備回京都了?」
「嗯!」白慕川側過俊臉,似乎意識到什麼,抿了一下嘴唇,「難道你不跟我去?」
頓了一頓,他嘆息:「過兩天,是屠亮的追悼會!」
「我本來是準備回錦城的!」向晚看他臉色微微一沉,馬上接上一句,「不過,屠亮的追悼會,我是一定要參加的。行,那我就跟你一起去京都吧!先參加追悼會,再回錦城!」
「你回錦城是有事?」白慕川深深看她一眼。
「嗯!網站年會。」向晚吁一口氣,不知道想到什麼,無奈地扯了扯嘴角,似笑非笑,「嘿,我們那裏廟小,但也有一堆破事兒呢!」
「……破事兒用我幫忙嗎?」白慕川知道她指的什麼,掌心輕撫上她的肩膀。
「不用!」向晚朝他微微一笑,「我可以的。」
女人間的破事兒,拉個男人來擋箭,像個什麼話?
這些天,向晚自己除了更文的時候登錄作者後台,不看網站論壇,不看微博朋友圈,連書評區都沒有關注……
但她知道,撕逼扯皮的事,沒完沒了。
白慕川瞥一眼她輕蹙的眉頭,輕輕捏了捏她的肩膀。
「真不用?」
「真不用。」
「行,我懂你!」
「……謝謝!」
向晚莞爾。
在她心裏,再沒什麼,比「懂你」更重要了。
懂,甚於愛。
……
看守所外面的天空,是另一番光景。
冬日的暖光,紅艷艷像火一掛,在天空抹過一道霞光。
一掃心裏的陰霾,向晚深呼吸抬起頭,望向那陽光,眼淚都快流出來了。
「這太陽,真大啊!」
「傻子是麼?」白慕川輕擁着她走向停靠的汽車,見狀,遮一下她的眼,笑哭不得,「世界上有兩種東西不能直視,你不知道嗎?」
「……知道啊!」
一種是太陽。
另一種是人心。
這人來人往的世界。
熙熙攘攘,車水馬龍。
每個人都有一顆心。
卻沒有一個人,弄得懂那顆心。
向晚坐上副駕,手指輕輕擱着車窗,突然文藝起來,「那小白先生,你的心,可以直視嗎?」
「可以的。」白慕川發動汽車,「不過,要帶好眼罩。」
「……為什麼?」
「我怕你看了,會逼我一天寫十章!」
「……流氓!」
汽車行駛在大街上。
兩個人默默想着心事,許久沒有說話。
驀地,白慕川發出一聲喟嘆。
「向晚,你有沒有想過一個問題。」
「什麼?」向晚轉頭看他。
「兇手模仿的書,其實不是《謀殺男神》,而是《灰名單》……」
「嗯?」轉折太快,向晚沒反應過來。
「不!更準備說,他早就想好了套用《灰名單》的框架,又意外取了《謀殺男神》的細節和素材!」
經他這一提點,向晚像是突然意識到了什麼,眼睛瞪大,面部表情震驚起來!
「對啊!我怎麼才反應過來啊!」
「因為你比我笨啊!」
在《灰名單》那本小說里,幕後真兇就是因為一次偶然發生的事故,觸及到人性之惡而黑化,從此謀生仇恨,將想要報復的人,整理出一份長長的名單。但凡在名單上的人,都要死——
而且,那一份名單上的人,本身就存在道德上的缺陷,或是背叛者,或是姦淫者……兇手殺人雖然是犯罪,但在每一次真相大白的時候,都有人拍手稱快,認為死者該死,行兇者反而可以獲得原諒,也因此引發各種不同的觀點,爭論得不死不休……
因此,白慕川將那本書取名《灰名單》。
一種介於黑和白之間的顏色。
也代表那是一種對與錯、好與壞的中間地帶……
那就是讓人,無法直視的人心。
在這一系列案子裏,兇手的犯罪情況也像《灰名單》一樣,他羅列了泥石流里的「人性兇手」,並對他們進行復仇。
那個人是崔鳴。
向晚皺了皺眉頭,「這麼說來,邏輯鏈就更明朗了。」
白慕川掃她一眼,「說說看。」
向晚:「從孟熾逼瘋麗瑪那一段錄音里顯示,他早就已經知道了十九年前的一切。當年孟熾的母親和妹妹也在那輛旅行大巴上。而後,孟熾發生家庭變故,母親瘋了,妹妹死了,與趙家杭和徐招娣、孫尚麗和譚子陽,還有你母親……等人的案子何其相似?」
白慕川眉心緊擰,沉默不語。
向晚清了清嗓子,「在錦城的案子裏,謝綰綰也被崔鳴所報復,偷走錄音娃娃,將她不堪的過去曝光於人前,差一點就跳樓自殺……在這種情況下,孟熾反過來報復崔鳴,也是合情合理。」
「嗯。」白慕川輕笑,「與咱們之前分析的一樣。」
「對,西市121案一開始,就是一場利用。有人用『大神的誘惑』,殺人後,再栽贓我,引出你和重案一號,將警方視線轉向南木,徹底剷除暗門勢力。然後,他再藉機幹掉崔鳴,完美借刀殺人——如果這個人是孟熾,這中間原本缺少的邏輯,其實就很好解釋了。」
「是。」白慕川點頭,對她的分析完全贊同。
「可惜……」向晚卻是一嘆,「所有一切都非常合理,就是最後這一點,孟熾帶走謝綰綰和葉輪,再突然對屠亮動手,把自己完全暴露在警方的視線之下,根本不合理!」
白慕川沉默。
向晚繼續說:「前面他所做的一切,原本已經很完美了。就算葉輪真的指認他見過于波,也無法為他做出有罪指控。他為什麼要鋌而走險?」
「你不是解釋了,他雙重人格?」
「就算這樣,也有點奇怪。」向晚換了個舒服的姿勢,嘆息一聲,「不管是哪一重人格,也不會輕易讓自己涉險殺人吧?要不然,前面為什麼會佈局得那麼周密?」
「……」
沒有人能夠回答這個問題。
而這,也是目前唯一一一個無法合理解釋的問題。
「不要再往深了想,會把自己逼瘋的。」白慕川安慰地對她一笑,「小向晚,不會有真正完美的犯罪。就算是我,也沒有自信做到讓警方無證可查。孟熾,也只是一個平常人!他那麼做,或許,只是太自信,自我膨脹了!」
「唉!好像只能這麼解釋了!」
孟熾本人不肯吐出心路歷程。
誰又能知道他到底是怎麼想的?
向晚惋惜地嘆口氣,想了想,眼睛突然一亮。
「那小白警官,我可不可以在我的小說里,寫出另外一種結局來?」
白慕川踩一腳剎車,停在紅燈的路口。
「什麼結局?」
向晚眨了一下眼,「敬請期待!」
……
京都市殯儀館。
清晨的寒風,帶着漫天的雪花在飛舞。
潔白,神聖,鋪滿天地,像是在送別那一縷警魂。
哀樂聲聲,如在慟哭。
輓聯齊齊,寄託哀思。
這一日,是屠亮的追悼會和遺體告別儀式。
按沈文靜的意思,辦得低調一點,通知到親朋好友就行了,不需要隆重地宣傳。
那不是屠亮想要的,也不是她想要的。
英雄這個稱號……一般人承受不起。
沈文靜比誰都清楚,一旦她成為「英雄的妻子」,往後的人生必被其束縛,也許走一步路,都會被人指點。
白慕川尊重她的意見,請示了上級,儘量辦得低調——
但沒有想到,遺體告別儀式上,仍然來了很多人。
這些人,都是得到消息自發組織過來的。
有一些是曾經受過屠警官幫助的人,有一些是從網上得到消息,為了敬重的英雄而來。
他們手捧白菊,默默地站在追悼大廳的外面,沒有打擾,安靜地等待。
那一片雪白的顏色!
與天地飄飛的雪花,渾然一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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