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叔叔!」
望舒撲進了他懷裏,怕娘親難過,她都不敢哭,現在冥叔叔來了,她什麼都不怕了。
姬冥修將肉乎乎的小傢伙抱起來,也沒忘記一旁的景雲,兩個小傢伙像是瞬間找到了主心骨,再不忍氣吞聲。
望舒的小手抱住他脖子,大大的眼睛氣鼓鼓地看向多羅明珠與喬玉溪:「冥叔叔,他們欺負娘親!」
喬玉溪面色一變:「我沒有……」
她以為冥修大人是來替她解圍的,誰料冥修大人進來後,根本看都沒看她一眼,就和這個女人以及她孩子打成了一片。
誰能告訴她,為什麼會這樣?
多羅將軍與姬冥修雖同朝為官,兩府之間也偶爾會有一些應酬往來,但姬冥修甚少出席這樣的場合,多羅明珠亦不是愛扎在脂粉堆里湊熱鬧的人,是以二人長了這麼大竟是從未見過。
多羅明珠睜大眼睛將姬冥修從頭到腳打量了一遍,對方的形容雖有些狼狽,但那種強大的氣場磨滅不了,她見過那麼多公子哥兒,只在她父親身上感受到過這種令她忌憚的威壓,可她父親是久經沙場的名將啊,砍過的敵軍的腦袋都能繞護城河一圈兒了,當然十分有殺氣,為什麼這個男人也有?
「你……你誰呀?」
討厭!
說話都結巴了!
姬冥修儘管未曾見過她,卻不代表猜不出她的身份:「多羅小姐,我與你父親還算有些交情,看在他的份兒上,我就不出手教訓你了,你自請回府領罰吧!」
「我、我、我為什麼要回府領罰?」
她父親是個暴脾氣,會打死她的!
姬冥修將兩個小傢伙放下來,望向走廊盡頭:「還想躲到什麼時候?戲還沒看夠?」
京兆尹貓着腰從工具房走了出來,冷汗直冒地給姬冥修行了一禮:「微臣,叩見大人,不知大人駕到,有失遠迎,請大人恕罪!」
姬冥修淡淡地掃了京兆尹一眼,只一眼,就讓京兆尹渾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我看你是想坐山觀虎鬥,不讓自己惹一身騷吧?」
這語氣雲淡風輕,落進京兆尹的耳朵里卻立即變成了一塊壓在背上的頑石,京兆尹將身子福得更低了:「下官不敢,下官也是剛剛趕到,正想上前問個究竟,就被大人召見了。」
一番話說得情真意切,然而卻連喬薇都看得出來他是在撒謊,倒不是說喬薇有一雙多麼毒辣的眼睛,而是這裏畢竟是京兆府的大牢,多羅明珠在牢房內鬧出如此大的動靜,要說京兆尹毫不知情,她絕不相信。
不過是得罪不起將軍府,才躲在暗處裝聾作啞,但他應該沒想到多羅明珠會提出將她押回將軍府,他大概以為多羅明珠只是進來給她一點小小的教訓。
她忽然有些好奇,如若冥修不出現,世故圓滑的京兆尹到底敢不敢攔下多羅明珠?
「大人……」京兆尹的冷汗一層一層往外冒,不過須臾,連領子都濕透了,丞相大人教訓程員外郎的事已經在整個京城傳遍了,員外郎挨了一百大板後當即去了半條命,如今還躺在床上,是死是活都不知道——
姬冥修看了看牢房裏的乾淨細軟、小几、團墊與文房四寶,總算沒喊出拖下去杖責一百大板的話,轉頭看向望舒:「他們怎麼欺負你娘親了?」
望舒望向喬玉溪:「這個壞姐姐撒謊,說我……說我撞了將……將……」
「將軍府。」景雲提醒。
「將軍府的馬車,我沒有撞,我是在撿冥叔叔送給我的琉璃珠子。」望舒一邊可憐兮兮地說着,一邊不忘把寶貝琉璃珠掏出來給姬冥修看。
喬玉溪的臉瞬間變得毫無血色。
姬冥修淡淡睃了她一眼:「然後呢?」
望舒奶聲奶氣道:「然後……然後娘親就跟好多人打起來了,他們打不過娘親,就抓了我和哥哥。」
姬冥修呵了一聲:「抓孩子?京兆尹,你這官當得可以啊。」
京兆尹撲通一聲跪了下來:「冤枉啊大人!下官不知道他們是怎麼把夫人請到衙門的!」
他是真不知情,他就壓根兒沒想過一個女人還能打贏一群男人,他以為整個抓捕的過程無比順利呢!
後面是如何進衙門的,不必望舒說,姬冥修也猜到了,這女人有一副熊心豹子膽,胤王府的護衛都是說打就打,唯一能讓她束手就擒只有這一雙骨肉了。
望舒着急地說道:「我真的沒有亂跑,我沒有撞他們……」
「我相信你。」姬冥修握住她因不安而微微發汗的小手,望舒漸漸安定下來,他又看向多羅明珠:「你家沒孩子?你家孩子不亂跑?你家孩子撞了人還要被抓去坐牢?」
「我……」
「何況她還沒撞,是不是,喬小姐?」姬冥修終於將目光落在了喬玉溪的臉上,但卻不是喬玉溪想像的那樣。
喬玉溪被他冰冷的目光看得如墜冰窖,捏緊了帕子,身子都開始輕輕地顫抖:「我……我……我當時……其實也沒有……看得太清楚……」
多羅明珠劈頭蓋臉地罵了過來:「沒看清楚你瞎講什麼呀?你是不是有病啊?」
喬玉溪身子一軟,朝後倒退了幾步,她只是個沒見世面的小姑娘,哪裏經得起這種陣仗,嚇得眼淚都開始在眼眶裏打轉。
「哭什麼哭?你還有臉哭呢?都是你做假證!害我打錯人了!我多羅明珠一世英明,都毀在你手上了!」多羅明珠最討厭那種哭哭啼啼的白蓮花,好像所有人都欺負了她似的,噁心吧啦的!
「京兆尹,按我大梁律法,做假證者該如何處置?」姬冥修拿腔拿調地問。
京兆尹拱手道:「看情節的嚴重程度,最輕也要羈押半月。」
喬玉溪惶恐地睜大了眼:「我……我不要坐牢……大人,我錯了……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真的是沒看清楚,然後將軍府的人又好兇,我嚇到了,才會手足無措、胡言亂語,我……我今天來看他們了,我是來接他們出去的!」
喬薇嘲諷一笑:「哎喲,剛剛是誰在多羅小姐面前說與我毫無關係的?需要我把你的原話重複給你聽嗎?」
喬玉溪真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為了不被多羅明珠遷怒,把與喬薇的關係撇得乾乾淨淨,她當時哪怕猶豫一下,默認喬薇的那句好姐妹,都不至於落到如今被動的境地。
看着她吃癟,喬薇心底的那口濁氣終於吐了出來,拍拍她肩膀,莞爾一笑:「被褥桌子筆墨紙硯全是新買的,我只用了一次,就大方送給喬小姐吧,不客氣!」
……
出了京兆府大門,喬薇暢快地呼了一口氣!
這就是揚眉吐氣的感覺吧,挺不賴的。
拜恩伯府千金所賜,自己算是有了一次畢生難忘的經歷,若是哪天不小心穿回現代了,還能與同事們「吹噓」一番。
京兆尹備了馬車,笑眯眯地道:「大人請,夫人請!」
姬冥修示意喬薇先上,喬薇一腳踩上木凳,腿都站上去了又落回地面,神色複雜地看向姬冥修,欲言又止。
「夫人?您有何吩咐?」京兆尹討好地問。
「沒事。」問了又怎樣?
喬薇上了馬車。
姬冥修將兩個小包子抱上車,自己也坐了上去。
突然,一個小白糰子跐溜跐溜地跑了過來,蹦上馬車,狗腿地跳進瞭望舒懷裏。
望舒眼睛一亮:「小白!你回來啦!我還以為你走丟了呢。」
小白挺起小胸脯,秀了秀他優(根)美(本)健(沒)壯(有)的肱二頭肌。
喬薇一巴掌拍上它腦門兒:「秀什麼秀?一坐牢就跑,一出獄就回來!沒心沒肺的傢伙!」
小白心虛地低下了貂頭……
天氣晴好,藍天如一汪倒扣的海洋,白雲是海面上的浪花,微風輕輕地從簾幕里吹進來,有一絲初夏的熱意。
喬薇幾次張嘴,又幾次都欲言又止。
「想問什麼?」姬冥修道。
喬薇猶豫了一下,說道:「想問你是不是一個很大很大的官兒啊?為什麼京兆尹那麼怕你?你連將軍府的面子也可以不給?」
「我家裏有些背景。」
「官二代?」
姬冥修忍俊不禁地地勾起唇角:「算是吧,我祖父是三朝元老,我父親入過內閣,如今退下來了。」
三朝元老,內閣大臣,我的天,這哪裏是官二代?簡直就是功勳世家的太子爺啊!
喬薇的嘴巴張得能塞下一枚雞蛋了。
他只說了一半,重磅消息根本就沒講,她就驚成了這樣,若是告訴她,自己母親是先皇的妹妹,自己是當朝丞相,她是不是就直接給嚇跑了?
姬冥修摸了摸下巴,深邃的眼底掠過一絲促狹:「前方好像是南山書院,我聽說上次你在書院遇險,是丞相路見不平拔刀相助?」
提到丞相,喬薇整張臉都換上了一副恭敬的神色:「是啊,要不是丞相恰巧路過,我就被胤王那個王八蛋抓走了!」
「丞相還額外給了景雲獎金和望舒獎品?」姬冥修慢悠悠地問。
這件事在村子裏不是什麼秘密,想來在京城就更不是了,何況,望舒還向他炫耀過自己得的獎,喬薇不疑有他,笑着點了點頭:「對了,你家世這麼好,你見過丞相沒?」
「當然見過。」姬冥修眼底的笑意更濃了。
喬薇有些羨慕:「我聽說他很年輕。」
「嗯。」
「帥不帥?」
「天下第一帥。」
趕車的車夫身子一抖,丞相您這麼不要臉真的好麼?
「我就知道!」喬薇笑了。
姬冥修忍住笑意:「你見過啊?你就知道。」
喬薇眼神閃了閃:「我……我當然見過!上次他懲治完員外郎,還跟我打招呼了呢。」
「哦,打招呼了。」姬冥修的眼神有些意味深長。
「丞相大人真好。」喬薇道。
姬冥修湊近她,溫熱的呼吸噴在她耳畔:「有多好?」
喬薇被他突如其來的靠近弄得耳尖一陣發燙,往旁側挪了挪,嘀咕道:「反正比你好!」
姬冥修戲謔道:「我日夜兼程趕來救你,怎麼就不好了?」
喬薇清了清嗓子,嚴肅道:「你還說呢,要不是因為你,你那什麼……未婚妻能找上我?我這牢獄之災,都是被你害的,你來救我是天經地義,不救才是狗肺狼心。」
小沒良心的,他趕一整夜是為了誰?
姬冥修再次湊近她,在她耳邊吹了口熱氣:「這麼說,我還欠了你?」
「嗯。」喬薇嚴肅臉!
從耳朵到臉頰,甚至嘴唇,都紅艷透了。
姬冥修壓下翹起的唇角:「那你想我怎麼還?」
喬薇故作冷靜:「先請我吃頓飯。」
牢裏的飯菜不好吃,都快餓死了……
馬車駛入四合院,姬冥修讓劉大廚做了一桌清淡可口的飯菜,奔波一宿,他的樣子有些一言難盡,忙回房洗漱換衫。
綠珠大致了解了事發經過,重重地嘆了口氣,本是一手好牌,卻被打爛成這樣,她就不能安安分分在老夫人的身邊兒待着,別出來討主子的嫌嗎?這下好了,闖下大禍了。
「綠珠,不是我非得搬弄是非,實在是……」喬薇將綠珠拉到屋裏,望了望姬冥修緊閉的房門,壓低音量道:「你們老太爺是三朝元老,老爺又入過內閣,你家主子身份多尊貴,京城難道就沒好姑娘了嗎?非得找個這樣的!你們老夫人是不是眼瘸啊?」
綠珠嗆到了,敢這麼說老太太的,大概只有夫人一個了:「這門親事不是老夫人給主子定下的,是先皇后。」
喬薇傻眼:「皇后也眼瘸?」
「不是不是。」綠珠慌忙說道:「皇后最初定下的人選不是她,是另一位喬家小姐,那位小姐出了事,不能與主子完婚,喬家才讓這一位頂上。先皇后指婚時特地交代過,咱們家不得悔婚,除非是喬家主動退親——但您說,喬家會願意退嗎?」
大概是不願意的,這麼好的金龜婿,死也要釣上……
綠珠又道:「您也別生老太太的氣,這位喬小姐很會籠絡人,連銘安都被她收買過,後面主子打了銘安幾十大板他才長了記性。老太太年紀大了,膝下寂寞,子子孫孫都忙得很,哪兒有功夫陪她?這才讓喬小姐鑽了空子。」
喬薇挑眉,那傢伙居然不是個原裝貨,就這樣還有膽子在她面前耀武揚威,臉可真夠大的!
不過也幸虧她臉大,一再作死,終於把自己作進牢裏了。
……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你們快放我出去!」牢房內,喬玉溪不停用手拍打着門板,嗓子都叫啞了,可是沒有一個人理會她。
「我要見京兆尹!」
「我要見丞相大人!」
「我要見我爹!」
獄卒你看我,我看你,一哄而笑。
就是丞相把你關進來的,你還想見丞相?
京兆尹就更算了,丞相可是在他老人家之上。
至於說你那爹嘛——
「你爹是誰呀?」一個獄卒問。
喬玉溪挺直了腰板道:「我爹是喬伯爺、太醫院院使!」
太醫院院使啊,一個從五品的官兒,也想從京兆府的衙門裏要人?
搞笑呢?
「我是丞相大人的未婚妻!放了我,我便不追究你們的過錯了!」
丞相大人未婚妻?那剛剛他們看到的那個女人和孩子是他們眼瞎?
獄卒快笑岔氣了。
……
與綠珠談完話後,喬薇去了廚房,牢裏濕氣重,恐邪氣入體,她想給自己和孩子們弄碗薑湯。
劉大廚指了指爐子上的小藥罐,笑道:「主子已經吩咐過了,馬上就好。」
這麼細心的……
飯菜準備妥當後,綠珠去叫姬冥修吃飯,卻發現他坐在浴桶里睡着了……
吃過飯,喬薇帶孩子們回了鎮上,她先去了昨日租車的車行,老車夫一瞧見她便把她買的東西拎了出來:「等你好久了,你昨天突然被衙門抓走,我尋思着一時半會兒出不來,就先把你買的東西帶回鎮上了,怎麼樣,都沒事了吧?」
喬薇笑着道:「沒事了,多謝關心。」
更多的老車夫沒再問了,他不是那種八卦的性子:「你點點看,東西少沒少?」
一樣都沒少,喬薇謝過車夫,付了剩下的另一半車款,拿着東西回了容記。
容記的桌椅已經買好了,場地也佈置妥當了。
望着稀稀拉拉幾個掛着的燈籠,容老闆一籌莫展:「你要是只用這麼點兒地方,幹嘛要我租下一整條街呀?」
喬薇莞爾:「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喬薇進廚房做了一份油燜大蝦,一份麻辣小龍蝦,廚子們都是行家,一點就透,又各自試了幾次,便差不多會了。
喬薇帶着一鍋油燜大蝦回了村子。
她一宿未歸,可把羅家人急壞了,喬薇不想讓羅家人擔心,本想瞞下此事,只稱自己是在京城買東西耽擱出城的時辰了,哪知羅大娘一大早便讓兒子去了鎮上打聽消息。
要打聽她消息還不容易?她要上京,定會租車,不是陳大刀的車,就是兩家車行的車,得知她被衙門的人抓走,羅大娘是急得一整天沒吃下飯。
「我這不是沒事嗎?」喬薇安慰羅大娘,她這個坐牢的,反過來安慰沒坐牢的。
羅大娘眼圈都是紅的:「一個女人在外打拼太不容易了,你說你找個男人能省多少事兒?人家周公子上回還問你呢。」
「不是被冥修嚇跑了?還沒死心呢?」喬薇咋舌。
羅大娘吸了吸鼻子:「另一個周公子。」
喬薇:「……」
您還沒放棄呢。
「不說這個了,吃蝦吧?一半是我做的,一半是廚子做的。」喬薇果斷地岔開了話題。
「別給我打岔,我沒心情吃東西。」羅大娘說完,嘴裏被喬薇餵了一個蝦仁,她瞪道:「想堵住我的嘴兒?我告訴你,門兒都沒……再來幾個。」
牢獄的風波總算過去了,一切如雨後天晴,各項事宜步上了正軌,上午不必去鎮上送貨,喬薇省出了不少時間。高粱地的苗兒出得極好,快長到小包子的膝蓋了,十畝地的苗子,一眼望去,壯觀極了。半山腰的西瓜苗也在爭先恐後地出來,因種得晚,才只冒了一丁點兒,但兩種作物的出芽率都不錯,看樣子,會是個豐收年。
工地上,幾名師傅正賣力地夯土,木板打在土上,啪啪作響。
土夯得越密實,地基是穩固性就越好。
四月底這日的傍晚,容記的龍蝦生意開張了,對面的空地擺了七八副桌椅,頭上拉着細繩,繩上吊了一排紅色繪蝦燈籠;路邊擺着爐子,上頭架着兩口大鍋;爐子右邊是調料桌,左邊的用木桶裝着的大龍蝦,個個兒都是活的。
有見過擺攤賣燒餅的、賣湯圓的、賣包子的,還是頭一回見誰賣龍蝦,有意思。
小六站在當口吆喝:「新鮮的龍蝦啊,油燜大蝦!想吃哪個做哪個,自己挑自己選,不好吃不要錢!」
看熱鬧的多,真上來問的卻沒幾個。
還是一個年輕公子架不住好奇,上前問了句「怎麼賣」,小六笑道:「一斤七十九文,兩斤一百四十九文,今兒開張,酸梅湯免費。」
「外頭的蝦只賣二十文一斤,到你這裏翻了好幾倍!」年輕公子不滿。
小六撓頭。
喬薇端着一碗新出鍋龍蝦走上前,臉上揚起商業性的笑容:「公子,我家的蝦與外頭的蝦不一樣,在我這兒,六錢蝦都拿去做了蝦球,只有七錢到九錢蝦才做了油燜大蝦,用的是我祖傳的獨門秘方,你在別家吃不到,不信你嘗嘗。」
她拿起一個,遞到了年輕公子面前。
年輕公子不好意思拒絕,接過,擰開:「處理得倒是乾淨。」
喬薇不吝笑道:「公子一看就是懂行的人,我們做蝦時都把蝦線摘掉了。」
沒人不喜歡被誇,何況是這麼漂亮的女人?
年輕公子幾乎是紅着臉把蝦吃完的,其實蝦是什麼味兒他沒吃出來,全去看喬薇了。
喬薇微微一笑:「味道怎麼樣?」
「好、好……」年輕公子意識到了自己的輕浮,忙作揖道歉,「小生孟浪了,請姑娘見諒。」
人長得美就是要出來美化環境,看一看有什麼大不了?
喬薇笑吟吟道:「公子可還要再嘗嘗?」
「好。」這次是真的很用心地在品了,油與調料放得足,油而不膩,蝦滑肉嫩,香辣爽口,吃了一個完全不夠,「給我來一斤!」
「你是第一個客人,除酸梅湯外,再送你一盤涼拌松花蛋。」
松花蛋的名聲早打出去了,一個兩百文,他根本捨不得買,今日居然有送的?
年輕公子高興壞了,吃完又打包了一斤,喬薇很大方地送了一碗涼拌松花蛋、一盒紅豆山藥糕(其實是早上沒賣完的……)
有了第一個吃螃蟹的,後面來問的就多了。
喬薇其實從沒擔心過油燜大蝦的生意不好做,前世她知道的一家蝦店,每天的營業額都在一萬塊以上,那是個四線城市,消費水平不高,競爭者還多,蝦都能賣得這麼好,眼下她做獨家生意,還怕不暢銷嗎?
陳大刀帶了弟兄們前來捧場,呼啦啦坐了七八桌,喬薇又讓小六多搬了些桌椅出來。
人都愛扎堆,場子一熱鬧,來的人就更多了。
犀牛鎮臨近京城,人流量大,也住着不少京城的客商,幾十文錢於他們而言根本不算什麼,何況喬薇還白送酸梅湯與點心,幾位爺吃得高興,加一斤、加兩斤的話順嘴兒就跑出來了。
第一天五百斤大蝦,不到半夜便賣完了。
容老闆簡直難以置信,她懷疑青龍幫的人就吃了兩百斤!
「放心吧,一人只點了一斤,三十多人,加起來不到四十斤。」她又不是只賣油燜大蝦,還做了涼拌毛豆、涼拌牛肉、滷水千張那些,雖是配着賣的,也賣出去不少。
幾位師傅辛苦了,在眾目睽睽之下做菜當真是頭一遭,有點兒緊張,何師傅勺子都差點兒拿反,但看着那些人吃得那麼歡,邊吃邊夸廚子手藝好,他心裏特滿足,真特滿足,當了十幾年廚子,沒見過自己做的東西那麼受歡迎,一盤接一盤,閒都閒不下來。
雖累猶榮了。
「明天還是五百斤?」喬薇問。
容老闆清了清嗓子:「只有五百斤啊?」
喬薇佯怒道:「這才第一天,你就嫌少了,你想累死我大哥啊!」
羅永志收蝦是挺累的,有人直接送上門兒,不送的他得十里八鄉去跑,推着一個板車,翻山越嶺容易麼?
容老闆不說話了,想到什麼,他突然道:「在外頭做,不怕被人偷師嗎?」
「不在外頭做,一樣能偷師,多在咱們店裏吃幾次,也就差不多了。」油燜大蝦又不是多麼難做的菜,喬薇拍拍容老闆的肩膀,「放心吧,偷師了也未必是件壞事。」
到家時,兩個小包子已經抱在一塊兒睡着了,翠雲也帶着寶寶歇下了,羅大娘與羅永志坐在屋裏等她,二人的眼睛亮亮的,閃動着興奮的神采。
「乾娘,大哥。」喬薇進了屋。
羅大娘忙道:「餓了吧?我去給你下碗面。」
剛剛忙得太厲害,聞油煙味都聞飽了,這會兒到了家,才驚覺肚子在咕嚕嚕地叫。
羅大娘下了兩碗青菜肉絲麵,放了點自己做的醬蘿蔔。
喬薇吃着麵條,羅大娘與她說起了話兒:「知道你大哥今天賺了多少嗎?」
「多少?」喬薇咽下麵條。
羅大娘看向羅永志:「你說。」
羅永志嘿嘿地笑道:「一兩銀子五百文。」
這是收購與供貨所賺的差價,相當於純利潤,一天就小二兩,一個月還得了?羅永志光是想想就興奮得睡不着覺了。
羅大娘道:「這錢我做主,給你哥留一半,另一半歸你。」
「為什麼呀?」
羅大娘怕她是嫌少,雖說兒子是做事的,但法子是小薇的,沒小薇這法子,兒子就算跑斷一雙泥腿子也白搭:「我也覺得給你大哥的有些多了。」
喬薇忍俊不禁地笑了:「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這錢吶,原本就是大哥賺的,幹嘛要給我?」
羅大娘一怔。
喬薇放下筷子,認真地看向她道:「我有錢賺的,您就放心吧。」
羅家對她的恩惠夠多了,不是親生的,卻勝似親生,比那個將「她」趕出來的家人強了太多,她有什麼理由不對羅家好?
油燜大蝦的生意穩步上升,為提高收蝦送貨的效率,羅永志買了一頭驢,請工地的師傅打了一架小驢車,有驢車後,他收貨的範圍又擴大了,給容記供貨的數量也從五百斤提升到了六百斤。
農曆五月,迎來了龍蝦的黃金時節,這時候的蝦最肥嫩鮮美,容記的「大排檔」每晚爆滿,外頭實在坐不下的,便坐進酒樓,到後面,酒樓也滿了。
跟風這事兒,總是來得特別快,見容記的油燜大蝦火爆全鎮後,悅來酒樓也做起了同樣的菜,只不過這回有目共睹,它再不能聲稱是容記抄襲他們的私房菜。
悅來一做,另外幾家酒樓也紛紛效仿,集貿市場一度滯銷的龍蝦,每日都一清而空。
但很快同行們發現,不論他們怎麼做,都不如容記的火爆,味道上確實有一些細微的差別,但也絕對算得上美味可口啊,為啥那些人寧願在容記外頭排隊,也不進他們酒樓呢?
莫非是……非得在外頭做?
炎炎夏日,一群人聚在一塊兒,點上一鍋香辣辣的油燜大蝦,幾碗可口的冰鎮酸梅湯,吃得熱火朝天,那叫一個爽!
諸位同行趕忙去找商行租賃攤位,卻別告知,本街所有攤位都租出去了。
「租給誰了呀?」悅來老闆娘問。
商行的會長道:「租給容記了。」
……
「容哥,你白佔了那麼多位子,就讓我一點吧?我也不貪心,你把我旁邊那七八個攤位給我就行。」悅來老闆娘嬌滴滴地說。
容老闆輕咳一聲:「這我做不了主啊,都是二當家在管的。」
「那個把黃師傅趕出去的女人啊。」悅來老闆娘翻了個白眼,她花了重金才安插的內奸,一下就被那小娘們揪出來了,可恨,「容哥哥,我的好哥哥,你就答應我吧,一日夫妻百日恩,你怎麼捨得看我沒生意呢?」
她的身子輕輕地貼上來。
容老闆趕緊站起來。
她將他按下去。
他又站了起來,不過這回不是腿,是他腿間的小容老闆。
她看到了,眯眼一笑,素手輕輕地摸了下去:「容哥哥,你就應了妹妹吧?」
容老闆的內心咆哮了——
救命啊,救命啊,小喬快來救命啊,再不來我晚節不保啦,小容容已經不聽我指揮了,它想造反吶!
哐啷!
喬薇大力拍開了門!
小容容被嚇得瞬間陣亡!
悅來老闆娘不情不願地鬆開手,直起身子,看向了喬薇,哼道:「喲,二當家來了?沒見大當家忙着嗎?進來不會敲門?」
喬薇雙手插抱胸前,恣意地笑道:「我敲門不敲門干你屁事?容記是我的,我想去哪兒就去哪兒,我愛敲門就敲門,容哥,你說是不是?」
容老闆像見了救星,撲騰幾下躲到了喬薇身後,那女人太妖嬈了,一如當年吶,但當年的他沒有成親,如今卻已拖家帶口,他不能再風流任性啦!
悅來老闆娘的嘴角抽了抽:「我找容哥有點事,麻煩你出去一下。」
喬薇眉梢一挑:「如果是攤子的事,那你找錯人了。」
「你又不是老闆!」
「她是。」容老闆從喬薇身後小心翼翼地伸出一顆腦袋,說完又趕緊縮了回去。
喬薇笑了笑:「聽見沒?」
悅來老闆娘的眼皮子也開始抽了:「你們到底怎樣才肯租攤?」
喬薇嫣然一笑:「競價,價高者得。」
油燜大蝦生意太好,平時日租幾十文一個攤位,已經炒到了將近一兩銀子,一家店少說得上租三四個攤位,想把生意做大些,就得租上七八個,上限是八個,容記自己用的是二十個。
這樣的安排,日後就算整條街都做起了油燜大蝦的生意,容記也會是當之無愧的龍頭老大。
不得不說,喬薇這一手,玩得很漂亮。
悅來老闆娘最終與其他人一樣,花血本租下了夜市攤位,肉痛得她一輩子不想和容老闆說話了。
這邊喬薇過得的事業蒸蒸日上時,另一頭,喬家二房卻遭受了史無前例的打擊。
他們的掌上明珠——喬玉溪被關進大牢了,因非冤獄,徐氏想找人理論都說不清,徐氏四處找關係,都沒能把女兒從大牢裏弄出來。
「娘!娘你快救我出去啊!」喬玉溪淚如雨下,「我不要住在這裏!這裏全都是蟑螂和老鼠!吃的是壞掉的饅頭!獄卒還打人!」
徐氏心疼壞了,她就這麼一個女兒啊,如花似玉的年紀,錦繡前程,卻被關進了牢裏。
看着女兒削瘦了一圈的臉,她的心像被刀子割過一般:「你呀你,沒事幹什麼要誣陷人?這下好了,把大人給惹毛了!大人都不管你,誰管得了?」
喬玉溪哭道:「你去找老夫人!老夫人一定會救我的!」
不好意思,所有派去給老夫人送消息的人都被姬冥修攔截了,老夫人根本不清楚恩伯府發生了什麼事,還在與姬冥修置氣,怪他不辭而別,等姬冥修把她哄回來。
但姬冥修怎麼可能去哄呢?至少眼下不會。
「娘……嗚嗚……娘……我要出去……」喬玉溪哭成了淚人。
徐氏心如刀絞。
一個小廝走過來:「請問,是喬夫人嗎?」
徐氏點點頭:「我是。」
「我家大人讓我帶給夫人一封信。」丞相府的小廝將信件親手交到了徐氏手中。
徐氏打開信件,信里只有短短几個字:欲想出獄,先行退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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