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晚,喬薇總算正式認完了所有的羅家人,起先她有些擔心羅大叔與羅永年會不待見她,事實證明她多慮了,羅大叔親和的態度,就像一個慈父一樣,還會問喬薇的身體如何,叫她別怕苦,多走些路,原先就是太弱了才會病倒。
這是親人才會講的話,外人誰會管她這些?
羅永年的態度就更親和了,簡直像從小一塊兒玩到大的弟弟,一口一個姐,叫得親熱得不行。
喬薇去廚房給羅大娘幫忙,他也屁顛屁顛地跟來,杵在門口道:「姐,你做的啥點心,也做點給我吃吃?」
喬薇微微一笑:「好啊,不過這兒沒有材料,明天我做了給你送來。」
羅大娘提着一個桶子去打水,瞪兒子道:「出去出去!堵在門口當門神吶?」
羅永年嘖了一聲:「人家請我當門神我還不干呢,您還嫌棄我!」
羅大娘沒好氣地哼了一聲,眼神分明是寵溺的。
羅永年望向喬薇:「姐我先出去了。」
喬薇微笑着點點頭。
羅大娘不知道多擔心小兒子會甩小薇臉子,不同於大兒子的憨厚老實,小兒子生來就是塊硬石頭,打架打得十里八鄉的人都怕了他,她沒辦法,才送了他去京城學手藝的。
瞧二人的相處,倒是她多心了。
一家人坐在桌上,熱熱鬧鬧地吃起了小年飯,看到一滿桌雞鴨魚肉,羅永年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們家幾時變得這麼有錢了?還有鹹蛋?
羅大娘知道兒子在驚訝什麼,她第一次把羊肉臘肉鹹蛋給大兒子送過去時,大兒子也是這副驚掉下巴的表情。
她就道:「魚是小薇捉的,雞是小薇獵的,羊肉、臘肉、鹹蛋,都是小薇買的,鴨子我自己養的。」
羅永年瞠目結舌地看向喬薇,捕魚打獵樣樣都會,這、這真的是個女人嗎?
這頓小年飯吃得十分盡興,羅永志與翠雲成親多年一直沒有生養,家裏總缺了那麼點兒生氣,景雲望舒一來,便鬧騰得更像個三世同堂的家了。
吃過飯,羅永年抱着孩子們在外頭點爆竹,這是他從京城帶來的,比喬薇從鎮上買的要響一些。
啪的一聲,嚇得翠雲手裏的柿餅都掉了。
「哈哈哈哈哈……」屋外,是羅永年捶地大笑的聲音。
翠雲哭笑不得,嫁進羅家三年,從沒聽小叔子這麼興奮過呢,果真是個孩子,與孩子才能玩到一塊兒。
喬薇摸摸她高高挺起的肚子:「快生了吧,嫂嫂?」
翠雲笑着點頭:「正月底。」
孩子們玩得滿頭大汗,進屋時,後背如同水洗過似的,沒有一處乾燥的地,羅大娘找來兩塊乾爽棉布塞到二人的背後。
喬薇起身告辭,孩子們玩累了,怕是走不到山上,羅大娘便要送喬薇,羅永年道:「行了行了,您就坐着吧,我去送,外頭下着雪呢,您走不動!」
喬薇往窗外一看,真的下雪了。
紛紛揚揚的雪花,如被風吹散的柳絮,大片大片跌落。
喬薇在小雪貂背上系了個自製的小燈籠,之後,與羅永年一人抱着一個孩子出了門。
雪太大,能見度不足一米,東西南北也分不清,多虧有小雪貂帶路,才順利地返回了山上。
把孩子們放進屋後,喬薇給羅永年倒了一杯茶,羅永年拿起茶杯,眸光不經意地掃了喬薇一眼,不知看到了什麼,耳根子唰的一下紅了。
喝完茶,他向喬薇告辭:「姐,我……我先走了。」
喬薇忙着給孩子們擦身上的雪,聞言回眸一笑:「今天多謝你了。」
「一家人,不說兩家話。」羅永年的目光不自覺地往喬薇身上瞄,不過在肚子那兒就忍住了,紅着臉下了山。
喬薇讓小白去送羅永年,自己則燒了水給孩子們洗漱,把孩子們整理完,准給自己洗時,一解扣子才發現胸前那粒扣子不見了,衣襟豁了一條細小的縫兒,隱約能瞧見她的白色小棉衣。
什麼時候掉的?不會是在羅大娘家吧?那她可尷尬了。
她四下一看,在門檻兒下找到了自己的扣子。
進屋才掉的,幸好,幸好。
羅永年應該沒看見吧?
他那么小,看見了也沒什麼,何況她裏頭還穿着厚厚的棉衣。
這一晚,羅永年失眠了。
不知是不是夜裏驚了風的緣故,夜裏景雲咳嗽了兩聲,第二天,望舒也開始咳嗽,在感冒都能死人的古代,喬薇不敢掉以輕心,趕忙租了栓子爹的馬車,帶孩子到鎮上瞧病。
古代沒有醫院,看病只能找郎中,或是去藥房,鎮上有個周郎中,行醫三代了,有個小小的醫館。
喬薇去了他家,他給孩子們看得並不仔細,隨意摸了摸孩子的脈搏就給開了個方子,都不知到底摸准了沒有。
「黃芪、白朮、防風、生薑、紫蘇……這不是治療風寒的方子嗎?你確定我孩子是風寒,不是風熱?」喬薇捏着單子問。
郎中沒好氣地道:「大冬天的,上哪兒風熱?風熱會高熱,你孩子高熱了嗎?流的是清鼻涕,乾咳,這不是風寒是什麼?你是大夫我是大夫?你來踢館的是不是啊?」
喬薇學的是西醫,對中醫病理不敢妄言精通,但她覺得只是靠這麼一點外在現象就判定為風寒未必準確,畢竟這才第一天,有些症狀沒發出來也未嘗可知。
她離開周郎中的醫館,去了鎮上唯一的藥房——回春堂。
回春堂的大夫給出的結論與周郎中的一致,開的方子也所差無幾,喬薇依言抓了藥,不過六副藥,就花了她近半兩銀子,難怪都說窮人看不起病,半點不誇讚。
結果孩子們喝了藥,非但沒有好轉,還在臘月二十八的夜裏突然發起了高熱,兩個人都燒得迷迷糊糊的,臉蛋通紅,手腳冰涼。
手腳冰涼的高熱患者,很多時候體溫還會繼續上升。
已經燒成這樣了,再往上升……喬薇簡直不敢想。
喬薇忙點了爐子,燒了一大鍋熱水,給二人泡腳,又從屋檐下鑿了冰塊,用布包好,放在二人額上。
腳倒是泡暖了,但冰塊效果不大,體溫沒能降下來。
喬薇又拉開柜子,找出用來給刀具消毒的白酒,兌了些溫水,給孩子們擦了身子。
小半個時辰後,高熱總算退下來了。
可惜好景不長,沒過一個時辰,又齊刷刷地飆了上去。
喬薇不敢再乾等了,給二人穿好衣裳,帶了四套裏衣,八塊棉布,找出床單,將景雲兜在背上,又用布條把望舒兜在懷裏,給望舒蓋上床單,挎着包袱出了門。
寒風獵獵,如刀子一般割着喬薇的臉。
她迎着風,深一腳淺一腳地走在雪地里。
小雪貂馱着燈籠,逆風的緣故,也走得十分艱難。
一人一獸拼勁全力走到了栓子家,然而令喬薇崩潰的是,栓子一家全都回老山那邊過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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