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薇是被一陣細碎的談話聲吵醒的,下意識地摸了摸兩側,左手摸到了兩個孩子,右側卻是空的,她睜開眼一瞧,姬冥修果真不在了。
茶廳內被刻意壓低的談話聲斷斷續續地傳來,似乎是姬無雙與燕飛絕的,喬薇披了衣裳,隨手把被望舒蹬掉的被子蓋回望舒的身上,起身推開了一道門縫。
三人都在,桌上的茶水已經沒了熱氣,看來已經坐了許久。
燕飛絕與姬無雙不知在爭論着什麼,姬無雙的臉色不大好看,燕飛絕一臉焦急,端坐在主位上的姬冥修倒是一貫地鎮定,眸子裏瞧不出絲毫情緒。
喬薇穿戴整齊,走進了茶廳:「出了什麼事?」
三人朝她看了過來,神色都有些意外。
姬冥修拉過她的手,讓她坐在自己身側:「吵到你了是不是?」
喬薇打了個呵欠,端起被他喝了一半的茶,輕輕地抿了一口,戲謔道:「三個大老爺們兒大半夜的不睡覺,開茶話會呢?」
姬冥修被她逗樂,輕輕地笑了一聲。
燕飛絕苦惱地坐在了椅子上,拿起一顆果子,卻又毫無胃口地放下。
姬冥修拎了壺涼水放到爐子上:「找到假的小卓瑪了。」
「這麼快?」喬薇來了精神。
姬冥修道:「自己送上門的,現在在燕飛絕的房中。」
「自己送上門?」喬薇嘀咕了一句,看向燕飛絕,「怎麼會在你房中啊?你收留她的?」頓了頓,眸光一凜,「你知道了?!」
燕飛絕反問:「你也知道?」
喬薇古怪地眨了眨眼。
燕飛絕炸毛了:「敢情你們全都知道,只將我一人蒙在鼓裏!」
姬無雙清了清嗓子。
喬薇挑眉道:「這可不能怪我們,原本這件事就不是誰告訴誰的,大家都是自己猜的,你沒猜着,怨不得人!」
「這怎麼猜得着?」燕飛絕問。
「這怎麼猜不着?」喬薇反問。
那麼明顯,人和東西一塊兒丟了,後面東西莫名其妙地出現了,人卻銷聲匿跡了,這不是很奇怪嗎?當時的水流如果大到能將一個活人沖走,一個小小的包袱罷了,怕是早被沖得七零八落了,又怎麼可能完好無損地出現在西貝貨的手中?
若說是西貝貨派人跟蹤了他們,關鍵時刻抓住了水流中的包袱,可需要做到這一步必須得滿足一個條件,那就是離她不遠,當時那麼多高手在場,若果真有人靠近她,不會沒人察覺,所以只有一個可能,就是薛蓉蓉。
在得知西貝貨拿着她的信物出現在賀蘭堡時,所個人都聯想到個中蹊蹺,只有燕飛絕毫無察覺,又或者他根本不想去察覺,在他心裏早已將薛蓉蓉看成了自己心悅的姑娘,不出意外,他指不定要娶了人家呢。
在那之後,儘管他們都有無數次的機會可以告訴燕飛絕「真相」,可他對薛蓉蓉如此執着,又有誰能說得出口?
喬薇避重就輕地說道:「這不是怕你難過嗎?你那麼喜歡她,要是發現她利用了你,背叛了你,你受得了嗎?」
燕飛絕哼道:「你究竟是怕我難過,還是怕我心軟,不肯出手對付她?」
茶壺的水開了,姬冥修拎起茶壺,給喬薇倒了一杯茶。
喬薇嘟噥:「你也不笨嘛。」
燕飛絕一噎:「你這丫頭!」
姬無雙頭疼:「好了好了,你們都別吵了,還是想想怎麼辦吧,反正我是不會救她的。」
燕飛絕瞪眼:「你為什麼不救?」
「我不想救。」姬無雙度量本就不大,對喬薇都一肚子怨恨,更何況一個背叛了大家的薛蓉蓉?
「你……」燕飛絕氣了個倒仰,又看向喬薇。
喬薇攤手:「我也不想救,她冒充我,亂認我外公,她死了,我樂得清淨。」
燕飛絕又轉頭,將目光投向了姬冥修。
姬冥修漫不經心道:「別看我,我懼內。」
「咳咳!」喬薇猝不及防,嗆到了。
燕飛絕恨鐵不成鋼地說道:「你們以為我把她帶回來是出於私心嗎?她暈過去前曾對我說,她是被人逼迫的,她幕後有個十分厲害的主謀,你們難道不想知道那個主謀是誰?她還告訴我,不要輕信任何人尤其是塞納家的人。事關重大,我才將她帶了回來,她說的真話還是假話,你們等她醒了自行問她,她的去留我絕不過問,是死是活,也全在你們。你們若是覺得我帶錯了,沒必要留着她,我現在就把她丟出去。」
說罷,他當真轉身就走,姬冥修淡道:「回來。」
燕飛絕哼了哼。
喬薇喝了一口熱氣騰騰的茶,相公煮的茶就是不一般,清甜可口,唇齒留芳,好茶,好茶!
燕飛絕道:「我去叫喬老爺?」
喬薇睨了他一眼:「大半夜的吵我爹幹嘛?算了,我去吧。」
姬冥修拉住了她的手,給了姬無雙一個眼神,姬無雙鬱悶地去了。
女子的傷勢十分嚴重,渾身上下就沒幾處完好的地方,也不知她是得罪誰了,竟被人給揍成這樣,姬無雙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偷摘了十幾片喬崢讓他們幾個從百鬼深淵搬回來的龍血樹的葉子,才總算是把她傷口的血凝住了,就不知明日喬崢醒來發現自己的寶貝龍血樹慘遭屠戮了會不會氣得炸毛。
姬無雙光是想想心肝兒便抖了抖。
處理完傷勢後,姬無雙又從喬崢的藥簍子裏偷了一株樹舌靈芝熬給女子喝了,樹舌靈芝除了能補身子,也有止血鎮痛的功效,喝下後不久女子便幽幽地轉醒了。
姬無雙大功告成,一刻不留都走了出去。
姬冥修拍了拍等到一半便倒在他懷裏睡得天昏地暗的喬薇,喬薇含糊道:「怎麼了?」
姬冥修拿出帕子,擦了擦她唇角口水:「她醒了,你去問還是我去問?」
喬薇伸了個懶腰:「一起吧!」
二人一道去了燕飛絕的屋子,燕飛絕為避嫌早早地去了易千音的屋子,姬無雙又回了自己的屋,如今這裏只剩他們三個。
女子支撐着身子坐了起來,靠在床頭的軟枕上,面色蒼白如一層蠟紙,喬薇曾懷疑過這是對方的苦肉計,不過見了她眼下確實只差一口氣便能去見閻王爺的樣子,喬薇打消了這一層疑慮。
喬薇往床前的凳子上一坐,道:「不必和我說你怎麼受傷的,只要不影響我接下來的計劃,我就毫無興趣。」
女子未開口便被狠狠地懟了一把,一口濁氣堵在胸口,險些就這麼去了。
姬冥修坐在不遠處的椅子上,優哉游哉地喝着茶,仿佛沒聽見二人的談話。
女子的眸光不經意地自他身上掃過,他一襲白衣,纖塵不染,似一株月夜山澗的青竹,也似一株天山之巔的雪蓮,他什麼也沒做,只是靜靜地坐在那裏,便讓整間屋子都有了一股淡淡的清冽。
他喝着茶,指尖如玉,優雅如畫。
「再看我男人,把你眼珠子挖了!」
喬薇一聲低喝,女子回過了神來,羞惱地瞪了喬薇一眼。
喬薇淡淡一笑:「還有力氣瞪我呢,看來挨打沒挨夠啊。」
女子捏着被子的手緊了緊。
喬薇看了看她,正色道:「罷了,我看你臉色這麼差,估計撐不了多久,抬槓就省了,趕緊說說你究竟有什麼目的吧?別拿你糊弄燕飛絕的那套糊弄我,你沒那麼好心。」
女子虛弱得厲害,確實撐不了太久,雖很想與喬薇懟上一懟,可終究是忍住了,冷冷地說道:「我想活下去,就這麼簡單。」
喬薇好笑地抱懷:「被人卸磨殺驢了?」
女子冷冷地睨了睨喬薇,說道:「我存在的唯一價值就是取代你成為塔納族的小卓瑪,如今這項計劃已經不可能再成功了,不用他們動手,你就不可能放過我,而既然我已失去了利用的價值,他們也斷不會冒着暴露的風險保下我。這就是我找來的目的,我想活。」
喬薇眉梢一挑:「聽起來不無道理,不過,你憑什麼讓我給你一條活路?」
女子艱難地說道:「我對他們沒了價值,但對你還有,不是嗎?」
「是嗎?」喬薇反問。
女子不悅地說道:「你不會真以為這一切是我一個人計劃出來的吧?」
「你背後有人,我知道。」喬薇笑了笑,「你這是打算背主了?」
女子垂下了眸子:「我說過,我只是想要一條活路。」
喬薇古怪地看着她:「你說你,一會兒背叛我,一會兒背叛你的主子,你這種言而無信的小人,憑什麼覺得我會相信你?」
女子冷聲道:「你相信的不是我,是你自己。」
喬薇扶了扶頭頂:「帽子戴得真高。」
女子撇過了臉,平復心頭的火氣。
喬薇漫不經心道:「說吧,那人是誰?」
女子蹙眉道:「我暫時還不能確定他的身份,不過,我知道與他聯絡的方式,我也知道他在密謀什麼事。」
喬薇摸了摸下巴:「聽起來,那個背後的主子不是畢羅家?」
女子沉吟片刻,說道:「這個……我確實無法確定,他這人極為謹慎,每次見面時都躲在屏風後,說話的聲音也經過了刻意的拿捏,不男不女,雌雄莫辯,就連哈佐都不知道他的真實身份,他可能是哈佐的父親,卻也可能是另外一個人。」
「繼續。」
「哈佐的事還要聽嗎?」
喬薇道:「你說我就聽。」
這是要聽了。
女子道:「哈佐與我不同,我為他做事完全是受到了他的脅迫,哈佐卻是有着自己的野心。」
喬薇挑了挑眉:「他想成為畢羅家的繼承人?」
女主點頭:「沒錯。他是畢羅家最優秀的勇士,比他嫡出的哥哥優秀百倍,他不甘心只做一個家臣,他想做畢羅堡的主人。在塔納族,幾乎沒有私生子繼承家業的先例,但如果能夠得到和卓的支持,他就算成功了一半。」
喬薇納悶道:「和卓怎麼會支持他?就算你說破嘴皮子也沒用吧?」
女子說道:「和卓當然不會支持哈佐,但要是我成了下一任和卓呢?」
喬薇摸了摸下巴:「你?就算沒了我外公,還有我娘,怎麼可能輪到你?」
「這就是我要和你說的,他的計劃。」女子頓了頓,鄭重地看向喬薇,「他想炸了你娘閉關的地方,讓你娘被掩埋在廢墟下,再也不能重見天日。」
「他敢?!」喬薇一巴掌拍上桌子,將桌子拍成了木片。
女子的身子抖了抖。
姬冥修看了看喬薇,目光落在她毫髮無損的素手上,隨後,又看了女子一眼,沒說什麼,垂眸繼續品起了茶。
喬薇危險地眯了眯眼:「想殺我娘?」說着,看向了女子,「薛蓉蓉,你要是敢有半句假話,我現在就剁了你!」
女子的面色變了變,說道:「你放心我沒有撒謊,我還沒糊塗到把自己最後一條生路給掐斷的地步。」
「最好是這樣。」喬薇警告道。
女子無奈又可氣地嘆了嘆:「你也不必太過擔心,那是之前的計劃,前提是我能成功地取代你成為塔納族的小卓瑪,那樣,為了避免你娘出關認出我來,最好是炸了你娘閉關的地方。可現在我已經敗給你了,你娘出來不出來都不影響大局了,所以我猜,你娘暫時反而安全了。」
狗屁東西,竟敢打她娘的主意,別落在她手裏!
喬薇又道:「那混蛋還讓你幹什麼?」
女子道:「沒別的,就是讓我儘快說服和卓承認我的身份,只是可惜,和卓似乎是察覺到什麼了,表面上對我很好,卻一直不提上族譜的事,我忍不住主動提了一次,結果就有了這一次的比試。」
喬薇的眼珠子動了動:「你的意思是……我外公他一早就知道你是個假的?」
女子嘆道:「這是我個人的懷疑而已,我也沒有證據的。」
「那個混蛋知道嗎?」喬薇問。
女子搖頭:「我怕他會認為我取得不了和卓的信任,早早地將我這步棋子換掉,所以,一直沒敢把心底的懷疑告訴他。」
喬薇哀嘆一聲:「看來你從一開始就不是很忠心嘛。」
女子正色道:「我說過,我是被脅迫的。」
喬薇不以為意:「我當初可沒脅迫你,反而我還救了你,可你對我一樣不夠忠心。」
女子蹙眉:「那也是脅迫的一部分。」
喬薇攤手:「承認吧,你只是比較自私而已。」
女子噎了噎,說道:「我只是想單純地活着,這也叫自私嗎?難道你可以無私到為了一個人,就把自己的命給交出去嗎?」
喬薇摸下巴:「那得看是什麼人。」
女子微微一驚,張嘴,正要追問什麼,沉默半晌的姬冥修淡淡地開口了:「你讓我們小心塞納家的人,又是怎麼一回事?」
姬冥修不僅氣質出眾,聲音也是一等一的好聽,尤其在夜晚,夜深人靜之際,能聽得人耳朵都懷了孕。
女子清了清嗓子,低下頭說道:「塞納夫人有沒有和你們說過,她的妹妹是和卓的側夫人?」
喬薇對側夫人的稱呼似乎有點兒印象,若有所思道:「你說的側夫人可是我第一次進賀蘭堡時,在議事廳看到的煙夫人?」
女子道:「沒錯,就是她。你外祖母在你娘及笄後不久便病逝了,之後,和卓沒再娶妻,一直到你娘離開族裏,一走多年,族人都以為你娘死掉了,於是由長老們做主給和卓納了一位新夫人,這位新夫人就是塞納夫人的妹妹。要是你們不知道這件事,恐怕就要想想塞納夫人的用心了。」
煙夫人與塞納夫人的關係問問她外公便一清二楚,薛蓉蓉應該不會在此事上撒謊。
塞納夫人明知她是和卓的外孫,卻對她隱瞞了與煙夫人的關係,確實蹊蹺了些,可僅僅因此就說塞納家別有用心,又似乎有點兒……不夠讓人信服。
煙夫人與塞納夫人關係如何尚且未知,也許塞納家只是不願意提起她呢?
又也許,只是薛蓉蓉在挑撥離間呢?
心思轉過,喬薇冷靜下來,看向女子道:「你讓我們當心塞納家,不僅僅是因為他們隱瞞了與煙夫人的關係吧?」
女子再次搖頭:「當然不是,我有一次在會面那位大人時,見到了一個意想不到的人,他戴着斗篷,低着頭,還用手遮住了帽檐,但是很不巧的是,他手背上有一道疤,被我給看見了。」
「手背上有疤的人……莫非是……」喬薇眸光一頓。
女子道:「塞納鷹。」
喬薇古怪地問道:「怎麼會是他?」
女子往喬薇的身後看了看:「我記得你們一共有三個手下,另一個……與塞納鷹都許久沒出現了,不會是在一起吧?若果真是這樣,你們的手下恐怕已經凶多吉少了。」
喬薇心口一跳,易千音……確實多日沒有消息了。
女子嘆道:「我知道我說的話可能不足以取信你,但我相信你們總有辦法查證的。」
回到自己屋時,天空已經破曉,兩個小包子抱在一塊兒睡得香甜,三小只在吊椅中也是一副寧靜的模樣,喬薇看了一眼,輕輕地合上裏屋的門,與姬冥修在茶廳坐下,問:「薛蓉蓉說的是真的嗎?」
姬冥修道:「關於他們想要取代你、謀害你娘的計劃應該是真的,哈佐想要得到畢羅家也不會是假的,至於畢羅家主是否完全被蒙在鼓裏,就有待查證。」
喬薇頓悟地點點頭:「那關於塞納家的呢?你相信嗎?你覺得塞納家是不是真的別有用心?」
姬冥修望了望無邊的夜色:「塞納家全心全意地幫你回到和卓身邊,自然是有它自己的目的,一件事如果對自己毫無益處,誰又會去做呢?端看他們的目的究竟有多大了,若只是想擁有一份從龍之功,鞏固家族地位,成為畢羅家都望塵莫及的世家,那麼這樣的目的就沒什麼可怕的,你們各取所需,待到你羽翼豐滿,再看他是去是留;可若是塞納家想挾天子以令諸侯,這便要當機立斷,剷除一顆毒瘤了。只不過,以上都算是惡意的揣測,也不排除塞納家是有自己的苦衷,譬如,因為什麼事有求於你。那個假小卓瑪就算說的全都是真話,也不排除她本身了解到的信息有差。所以,在得到確鑿的證據前,最好不要妄加揣測。」
喬薇覺得自家相公說的很有道理,薛蓉蓉不可輕信,終歸是有了方向,接着往下查就是了。
想到了什麼,喬薇又道:「剛剛塞納夫人問我幾時行冊封禮,你打斷了我的話,是不是當時就已經懷疑塞納家另有目的了?」
姬冥修撫摸着她纖細的指尖:「你先別多心,我只是在朝堂做慣了,凡事都愛多留個心眼罷了。」
喬薇嘖嘖兩聲:「心眼那麼多,會不會哪天我也被你算計得渣都不剩?」
姬冥修輕輕一笑,玩味兒地說道:「我以為我早已把你算計渣都不剩了,原來還剩一點啊……」
喬薇拿眼瞪他!
半晌,才又說道:「塞納鷹呢?你還沒說他是不是真的與那個幕後黑手勾結了。」
姬冥修凝眸道:「這個也需要查證。」
屋裏,有了起床的動靜,喬薇趕忙推了門入內,是兩個小包子醒了,景雲一貫起得早,難得望舒這懶蟲也有不賴床的一日,景雲乖乖地穿着衣裳,望舒渾身上下只有一個小褲衩,扭着肉嘟嘟的小身子,從床底下拉出自己的私藏——金燦燦的鳥兒、金燦燦的老虎、五顏六色的珠子……每一件都摸了一遍,隨後又爬上床,往被子裏一鑽,睡了!
這小東西!
喬薇給氣笑了,走上前捏了捏她小臉。
「娘親的手好冰!」望舒整個人都縮進了被窩。
喬薇使壞地將冷冰冰的手伸了進去,摸上她白花花的小屁屁,望舒哎喲哎喲地叫了起來,頂着被子在床上爬來爬去,最後沒辦法了,使出了殺手鐧:「爹爹爹爹!」
姬冥修走了過來,望舒一把掀開被子,撲進了他懷裏:「娘親壞!」
喬薇笑得不行了,被薛蓉蓉攪出來的一絲陰霾也煙消雲散了,走過去給兒子穿了鞋、梳了頭,去小廚房做早飯,路過喬崢的屋子時,聽到裏頭傳來自家老爹的暴喝:「誰動了我的龍血樹?!誰偷了我的靈芝?!誰!誰!誰——」
燕飛絕把人帶回來時是藏在馬車的暗格里,塞納堡的人並不知假的小卓瑪已經住了進來,喬薇這兒恰巧有鳳傾歌的面具,便戴在了對方的臉上,對外只道是個撿來的可憐丫頭,準備收作侍女。
早飯後,喬薇去了女子房中:「我問你,你上一次在那個人的地方碰到塞納鷹是什麼時候?」
女子回憶道:「八月還是九月的月底了,大人有月底召見我們的習慣,今日又是月底,其實你可以去碰碰運氣,看究竟能不能碰到塞納鷹。」
喬薇頓了頓:「塞納鷹知道你在替那位大人做事嗎?」
女子想了想,搖頭:「這我就不清楚了,但是,他應該不知道我知道他在替大人做事,就連哈佐也是不知的,哈佐一直以為塞納鷹是我們的死對頭呢。」
喬薇不知道要不要相信薛蓉蓉的話,如果要,那麼塞納鷹就與薛蓉蓉是一個團伙兒的,只不過塞納鷹的級別聽上去更高一些,保密性更強一些。
「在飛魚鎮,你與塞納鷹不是串通好的?」喬薇問。
女子搖頭:「不是,大人手下的人都是各做各的,除了我與哈佐因任務需求彼此認識,別的就算是面對面地站在一起,也不一定知道雙方效忠的是同一個主子。」
如果薛蓉蓉沒有騙她,那麼那個大人物就有點意思了。
……
喬薇最終決定去會會那位大人。
「你要怎麼會?」燕飛絕問。
喬薇道:「假扮成薛蓉蓉,回去向他復命。」
燕飛絕炸毛:「你瘋了吧?你就這麼去不怕羊入虎口啊?萬一薛蓉蓉是故意引誘你去自投羅網的怎麼辦?」
「有這個風險,但現在只能賭一把了。」
「你……」燕飛絕又氣又無奈,「要是易千音在就好了。」
易千音擅長易容之功,可以易容成喬薇的模樣,代替喬薇前去試險,偏偏這麼重要的時候,聯繫不上那小子。
易千音失聯了,最後一個見到他的人是塞納鷹,就算只是為了弄清易千音的下落,喬薇也覺得自己有必要走一趟。
姬冥修定定地看着喬薇:「有把握嗎?」
喬薇拍拍胸脯道:「放心吧,坑蒙拐騙我最在行了!」
姬冥修撫了撫她發頂:「我在外面等你。」
喬薇換上了薛蓉蓉那套已經洗淨烘乾的衣裳,擦了薛蓉蓉慣用的香膏,又將頭髮梳成了無數的小辮,戴上一頂白色彩玉氈帽,披上斗篷,也帶上了小白。
小白小小一團,藏在袖子裏,幾乎看不見。
會面的地點在賀蘭堡附近,那兒有一處看似荒廢的小屋,建在一個淡水湖的水面之上,四周是翠綠的楊柳,因交通不便,人煙罕至。
姬冥修在附近的山頭找了一處制高點,左手拿穩了破神弩。
燕飛絕從湖泊的另一側潛入水中,姬無雙打扮成車夫的模樣,戴着斗笠,靜靜地坐在馬車外。
珠兒爬上了柳樹,大白蟄伏在草叢中。
一切準備就緒。
喬薇踏上小橋,來到了小屋前,重叩三下,輕叩三下。
門被打開了。
喬薇緩步入內,一副低頭順目的模樣,開門的啞奴將她帶進了右側的一個廂房,房間極大,卻並不舒明開闊,窗子全都拉了下來,暗沉沉的,一旁的熏爐上升騰着裊裊輕煙。
屋子裏沒有多餘的家具,只一扇中原式樣的屏風將屋子一分為二,這個屏風可以說是喬薇來到這邊後見到的唯一的一樣具有中原特色的東西。
喬薇識趣地站在屏風外,低下頭,戰戰兢兢地喚了聲:「大人。」
屏風後傳來冰冷無比的聲音:「你還有臉回來見我?」
果真是雌雄莫辯的聲音啊……
喬薇的眼神閃了閃,十分害怕地說道:「對不起,我把事情弄砸了,請大人責罰。」
「責罰?你有什麼值得我責罰的?」屏風後的人譏諷地說完,扔出了一把匕首,「自行了斷吧!」
喬薇看着腳邊的匕首,心道這要不是與薛蓉蓉演的一齣戲,就是真的想卸磨殺驢,喬薇的小身子瑟縮了一下:「大人,你聽我解釋啊,我這次原本已經計劃了,可是哈佐遲遲不出現,我一人……對付了不了他們那麼多人,這才害得煮熟的鴨子飛了。」
哈佐被困在那個要命的山谷中,至今未歸,她可不怕對方識破她的謊。
然而喬薇的心思剛一轉過,屏風後便射來一道紅綾圈住了喬薇的脖子,喬薇心裏罵了聲大爺,脖子被死死地勒住了。
小白聽到了喬薇的悶哼,就要衝出袖子,喬薇一把按住。
「我最討厭找藉口!哈佐自有他的好去處,而你……」屏風後的人說着,手臂一繞,將紅綾又扯緊了幾分。
喬薇只覺自己完全呼不過氣了,冷汗冒了出來,這傢伙武功這麼高強,就算是燕飛絕與姬無雙加起來,恐怕也不是他的對手,nnd!隱族的人都是吃什麼長大的?怎麼這麼多高手啊?
「咳咳……我……我有辦法……對付……他們……」
喬薇急中生智,拼命全力沖喉嚨里擠出了幾個字,脖子上的紅綾陡然一松,喬薇捂住脖子,劇烈地咳嗽了起來。
屏風後的人不可一世道:「你最好是真的有辦法,否則,讓我知道你只是在拖延時間,我會讓你死一百次!」
老妖怪,走着瞧,誰讓誰死一百次還不知道呢!
喬薇壓下心頭誹謗,誠惶誠恐地福低了身子,渾身顫抖地說道:「小的不敢蒙蔽大人!」
「說,你有什麼法子?」屏風後的人問道。
喬薇眼神微閃道:「我可以殺了小卓瑪,真真正正地取代她!我從深淵出來的事沒有人知道,我只用將她騙去深淵殺了,那麼所有人都會認為死的是我,之後我再回到賀蘭堡,回到和卓身邊,誰又能知道真相呢?」
屏風後的人頓了頓,淡淡地說道:「你可以騙過塔納族的人,可你騙不過與她隨行的那伙人。」
喬薇不以為然道:「有什麼騙不過的?與她接觸這麼久,我已將她的習性摸得一清二楚,我有自信能瞞天過海。」
屏風後的人陷入了沉默,似乎是在猶豫。
猶豫就代表動心,喬薇眯了眯眼,果斷地添了把柴火:「大人,你傾注在我身上的心血不比傾注在任何人身上的少,難道就讓我這麼白白地死掉嗎?那您之前所做的努力不都白費了吧?請您給我一次將功補過的機會,我向您保證,我一定拿下喬薇,我會坐上小卓瑪的位置,我會替您剷除一切異己,我會將整個塔納族雙手捧到您的面前!」
似是終於被打動了,屏風後的人將紅綾收了回去:「那好,我就再給你最後一次機會,你給我記住,你只有不到十日的時間,十日後,你倘若還坐不上小卓瑪的位置,我會親手殺了你!」
喬薇「心驚膽戰」地應下:「是,小的遵命!」
這一風波鬧得有點久,久到第二個前來覲見的人已經到了,啞奴入內,繞去屏風後稟報了什麼,屏風後的人淡淡說道:「你退下吧,沒什麼事不用過來了,儘早將小卓瑪解決掉,別讓我總替你們操着一顆心!」
「是!」
喬薇行了一禮,轉身退了出去。
喬薇走出堂屋時,看到地上有一道人影,是從左側的屋子投射過來的,想必這就是第二來前來覲見的人,就不知是不是塞納鷹。
啞奴將喬薇送出了宅子。
喬薇上了馬車,不動聲色地問道:「剛剛有個人來了,你看見沒?」
姬無雙壓低了帽檐:「應該不是走的這條路,我沒看見。」
喬薇點點頭:「知道了,去與冥修會合吧。」
姬無雙往水下射了一枚飛鏢,這是召回燕飛絕的暗號。
轉角處,姬冥修與兩小隻也上了馬車。
喬薇把屋裏的情況與姬冥修說了,姬冥修聽到她險些被那人勒死,眸子裏遽然閃過一道冷光:「總有一日,把他的腦袋擰下來!」
喬薇點頭如搗蒜:「擰擰擰,一定擰!不過這次也不算全無收穫了,雖是沒查出塞納鷹是否與他有勾結,但陰差陽錯給自己弄了一點護身符。」
「先別高興太早。」姬冥修說道。
「為什麼?」喬薇不解地問。
「我收到易千音的消息了。」姬冥修將手中的小紙條遞給了喬薇。
喬薇展開一看:「什麼?塞納鷹與易千音打了一架逃跑了?難道塞納鷹真的有問題?你剛剛站在山坡上,可看見誰進入那間小木屋了?是不是塞納鷹?」
姬冥修凝眸道:「有個男人,穿着斗篷,看不出是誰。」
喬薇正色道:「塞納堡不宜久留,還是趕緊去我外公那裏吧!」
姬冥修點頭,讓姬無雙迅速將馬車駛回了塞納堡。
喬薇上了樓,叮囑喬崢收拾東西,喬崢嘀咕道:「住得好好兒的,幹嘛要走?你外公不待見我,我不去你外公那兒!」
喬薇弱弱地吸了一口涼氣:「那你就一個人留在這裏!」
喬崢看着女兒快步走出屋子的身影:「哎!哎!那麼着急做什麼呀?」
喬薇又去了燕飛絕的屋,丟給女子一套鳳傾歌的衣裳:「換上,趕緊走!」
女子撐着虛弱的身子,換上了衣裳。
眾人收拾好了行囊,正要下樓,塞納河領着一群侍衛沖了上來,將門口齊齊堵住。
喬薇讓自家爹爹帶着孩子進了屋,姬冥修走上前,將喬薇擋在身後,目光冰冷地看向門外黑壓壓的侍衛:「塞納家主,你這是何意?」
「把他們給我抓住!」
塞納河一聲令下,侍衛們舉着長矛沖了過來。
「你敢?」喬薇自姬冥修的身後走了出來,冷冷地看着塞納河,「塞納家主,你想以下犯上嗎?」
塞納河面無表情道:「我暫時相信這件事與小卓瑪無關,請小卓瑪不要插手,你去哪裏我不會為難你,但這幾人,我必須拿下!」
喬薇冷眸微眯:「什麼叫與我無關?別人不知道,你也不清楚嗎?他們,一個是我丈夫,兩個是我朋友,你二話不說便要拿下他們,你眼裏可還有我這個小卓瑪?」
塞納河道:「我說過我暫時相信你是無辜的,所以我不想與你為難,希望你也不要讓我難做。」看了一眼喬薇手中的行李,「你若是想離開,儘管帶着你父親與孩子離開,但這幾人,休想踏出塞納堡一步!」
喬薇雙目如炬道:「我今天,還就非要把他們帶走不可!」
塞納河捏了捏拳頭:「那就別怪我不客氣了,來人!將她一併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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