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街上,一輛馬車低調地沿着牆根行駛着。
最終停在一座黑沉沉的院落外。
周子來在門上落下三長兩短五下敲門聲,院門打開,壽王閃身而入。
最裏面的臥房中,一盞羊角小燈昏昏欲睡。
雕花床上,一個女子陷入噩夢之中,明明是睡着的,可她的身體卻扭成一團。
左手抓着右手,右腳盤着左腳,拼命地拽,滿頭滿身都是冷汗,眼皮下眼珠子亂轉。
兩個丫鬟驚恐地站在一旁看着,不知所措。
看到壽王,她們急急忙忙地跪下去,解釋:「殿下,奴婢不知該怎麼辦才好,叫醒了也沒用……」
壽王擺擺手,示意她們下去。
他握住女子的手,一點不嫌棄她身上滑膩膩的冷汗,俯身下去,溫柔地貼着她的臉頰,輕聲道:「曉霞,曉霞,醒來……」
曉霞毫無反應,喉嚨里發出可怕的「嚯嚯」聲,動作隨之變得更加激烈,仿佛在和他打架似的。
壽王嘆了口氣,低頭吻上她的唇。
曉霞的情緒漸漸平復下來,一盞茶後,她發出一聲嘆息,睜開了眼睛。
「殿下來了。」她想要坐起身來,卻是一陣頭暈眼花,迫不得已再次躺了回去。
「您看,妾身已經成了一個廢人,瘋子。」
她苦笑着道:「殿下,以後您可不可以不要來了?您每次過來,都會讓妾身的病變得更嚴重。」
壽王垂着眼,擰了帕子給她擦拭臉上的冷汗,並不回答她的話。
擦了臉,他又很仔細替她擦拭脖子和手。
曉霞神色複雜地看着他,眼裏閃過哀傷、不舍、痛苦,最終使勁一揮手,打在他的臉上:「你怎麼這麼賤啊,我不喜歡你啊,你聽不懂人話麼?」
壽王不閃不躲,靜靜地挨了她這一記耳光,然後就那麼靜靜地站在她床前,靜靜地看着她。
曉霞瘦得皮包骨頭,頭髮枯黃,眼睛下方是濃重的黑眼圈,就算可以依稀看出昔日的美貌,此時看來也毫無美感可言。
她厭棄地指着自己的臉,大聲說:「你是不是沒看到我死,所以想要親手逼死我啊……」
周子來一直守在門外,聽到這裏,忍不住道:「王妃,不是這樣的……」
曉霞尖聲打斷他的話:「什麼王妃,我是庶人!已經被廢了的,半死不活的庶人!都是你!」
她指着壽王:「你為了自個兒活下去,為了讓你母妃活下去,然後看着他們欺負我,廢了我,讓我變成這樣不人不鬼的樣子。
你以為你經常來看我,這樣對我,我就會原諒你嗎?就會忘了你是怎麼看着他們殺死我們的華兒麼?皇長孫,皇長孫……死在他父親的冷血和懦弱里。」
她緊緊抓着自己的衣襟,哭得歇斯底里:「你已經另外有了王妃,還來這裏做什麼?噁心我嗎?滾!我不想看到你!」
壽王麻木地站着,麻木地掏出懷裏的銀瓶,湊在臉上試了試溫度,猛地掐住曉霞的下頜。
「你想幹什麼?」曉霞尖叫着掙紮起來,「我不吃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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