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州的監獄設在城西,周圍極少有商鋪和住戶,高高的院牆,森嚴的守衛,讓其顯得特別僻靜。
葉子衿姐妹乘坐的馬車停在牢獄門口,在如此對比之下,就顯得比較突兀了。也就是說,她們即使想低調不惹人注意都不行。
畢竟,牢獄門口常年很難見到如此精緻的馬車。
接着,再有人看到從馬車上下來的人,居然全是嬌滴滴的小姑娘,注視她們的人也就更多了。
葉子衿也戴着帷帽,所以沒有人能看得清她此時的面部表情。
葉子楣有些緊張,她心裏除去對錢多串有太多的擔憂以外,還有說不清道不明的尷尬,她不知道等會兒見到錢多串該說什麼,或者是該做什麼。
「何人?關押犯人重地,閒雜人員不得靠近。」守門的獄卒臉色陰沉,並沒有給她們好臉色看。
「看清楚了。」天機冷笑過去亮出一塊銀牌。
「小人有眼不識泰山,求公子饒過。」守衛看清楚牌子上的標記,嚇得立刻跪下來。
「王妃的一個朋友在裏面,王妃特意過來探監,還不趕緊放行。」天機冷冷地吩咐。
「是,小的這就放門。」領頭的獄卒連忙將沉重的大門打開了。
「王妃。」天機側開身體,讓葉子衿先行。
葉子衿也不客氣,直接在搖光她們的簇擁下,拉着葉子楣進了大門內。
監獄內的大院子空蕩蕩,根本沒有任何綠色植物點綴。
領頭的獄卒很上道,他放行以後,立刻小跑着進來給裏面的獄卒通報了消息。
因此,接下來天機根本不用再亮出越清王府的標記,葉子衿她們就暢通無阻地來到了關押錢多串的大牢前。
錢多串被獄卒單獨關押在一個獨家內,他一個人獨自坐在角落中,身上還穿着綢緞的衣服,不過衣服皺巴巴的,有的地方還被撕破了。
牢中地方小,也沒有桌凳,只是地上放了一些稻草,葉子衿她們並沒有看到床和任何的被褥。錢多串抱着腿蜷縮在那兒,整個人顯得很頹唐,甚至還有些生無可戀的感覺。
聽到腳步聲,他甚至連頭沒有抬一下,依舊低着頭縮在那兒。
葉子楣看到鐵柵欄前放着的一個看不清顏色的饅頭時,眼淚忽然下來了。錢多串這個呆子,什麼時候受過這樣的罪?
「王妃。」牢頭看到葉子衿嘴角掛着似笑非笑的笑容以後,整顆心都吊了起來。要是他知道錢多串還有越清王妃這樣一尊大神做靠山,就算是讓他得罪一些人,他也願意呀。
怎麼辦?他腦子裏飛速地想辦法,想彌補一下失誤造成的後果。
「閉嘴。」天機的態度相當囂張。
「是。」牢頭被他嚇得心裏咯噔一聲響,再也不敢多說什麼。
「將牢門打開。」葉子衿淡淡地吩咐。
「胖子。」葉子楣忍不住也叫了一聲。
姐妹兩個人的聲音都不算小,錢多串就坐在鐵欄杆後面,想必早就聽出了她們的聲音。可是錢多串卻像沒有聽到一般,依舊保持着她們來時看到的姿態。
整個人蜷縮在角落中,背靠着牆壁,雙手緊緊地抱住腿耷拉着腦袋。這種姿態,在心理學上說,是一種超級缺少安全感的姿勢。
牢頭想將功補過,連忙過去,拿出身上的鑰匙,從裏面挑出一把鑰匙,將鎖打開了。
「冤枉呀,王妃。」
「放我出去。」
「可憐可憐我一把,給點兒吃的。」
。
周圍的牢房中犯人見狀,情緒立刻變得激動起來,一個個跑過去站在了鐵柵欄前,掙扎着伸出手向葉子衿她們哀求。
葉子楣從沒有見過這樣的架勢,嚇得臉色蒼白。好在她頭上戴着帷帽,別人根本看到她的神色。
「王妃小心。」忽然,如冰和如蘭護在了葉子衿面前。
接着,葉子衿就看到幾隻大老鼠從她們的腳下跑過去了。
葉子楣嚇得想尖叫,不過她看到葉子衿面無表情的模樣,咬着牙也忍住了沒有出聲。
「錢公子,王妃要見你,還不過去給王妃行禮。」牢頭見錢多串一副死豬模樣,氣得恨不得過去給他一巴掌。
「找一間乾淨的單間。」天機冷冷地吩咐。
牢頭不敢大意,趕緊安排去了。
獄卒們更是半點兒怠慢也不敢,隨着牢頭的安排,跟着忙裏忙外,很快就給他們騰出了一間單間。
葉子衿沒有等錢多串,而是拉着葉子楣先到了單間等着。
單間的條件看起來好了很多,這兒不但有床,而且還有一張桌子和幾張凳子。
搖光用帕子將桌子和凳子擦乾淨以後,才讓葉子衿和葉子楣坐下了。
「他沒事吧?」葉子楣覺得錢多串的反應不對勁,她擔憂地盯着葉子衿問。
葉子衿已經取下頭上的帷帽,搖光接過拿在了手中。
聽了葉子楣的問話,她懶洋洋地回答,「前幾日還是人見人恭維的貴公子,一轉眼就變成了階下囚,你能接受?」
葉子楣一把掀掉頭上的帷帽,焦急地說,「不接受又能如何,總不能一直這樣消沉下去。他這樣頹唐,不過是讓那個賤女人看了覺得痛快罷了。」
「胖子要是有你一半樂觀就好了。」葉子衿冷笑,「他好像知道錢老爺遭遇到了什麼不測。」
「笨蛋,他只擔心錢老爺,難道一點兒也不擔心錢夫人和老夫人嗎?」葉子楣氣得要命。
「估計還沒有回過神來。」葉子衿懶洋洋地猜測,「等會兒就會鬧起來了。」
她的話音剛落,果然就看到錢多串跌跌撞撞地闖進來了,「葉子衿,你一定要想辦法救救我娘和祖母,我爹他」
話還沒有說完,他已經泣不成聲了。
誰說男兒不流淚,只是沒到傷心時罷了。
「你全都知道呢?」葉子楣脫口而問。
「你們也都知道了,是不是?」錢多串瞪着葉子衿問。
「昨晚剛知道。」葉子衿不慌不忙地回答。
「那你還有閒情逸緻坐在這兒?」錢多串忽然兇狠地瞪着葉子衿,好似葉子衿是他的仇敵一般。
「知道了又怎樣?」葉子衿冷笑,「合蓋我就欠你,就一定要去救她們嗎?錢多串,你好像忘記了,我是個商人,商人重利,這一點兒,我和你老爹很像。所以我們都能賺到錢,而你,半點兒用處也沒有,遇到一點兒問題只會逃避,只會怨恨別人,難怪你爹對你很失望。」
「是,我沒用。我可不就沒用。」錢多串憤恨不平地看着她,「可是葉子衿你也太勢利了吧?你不欠錢家?難道你忘記了,我和你合作,半點兒也沒有虧你」
「合作雙方就該秉公處理任何事,錢多串,那不是你要求我幫你的藉口。」葉子衿不為所動。
「下去吧。」天機冷冷地白了站在一旁驚訝的牢頭。
牢頭接到他陰沉的目光後,嚇得立刻打了一個寒戰。作為底層小人物,他很清楚,知道的越多,死得越快。
他本以為越清王府這位未過門的王妃是過來幫助錢多串的,卻沒有想到,事情根本不像他想的一樣。
越清王妃其實更像是過來落井下石一般!
「是,王妃如果有什麼需要,儘管吩咐。小人就在外面的耳房中守着。」牢頭識相地拱手行禮後退下了。
天機滿意地看着牢頭帶着幾個獄卒離得這邊遠遠的,這個人還算識趣。
「只要你願意出手救下我娘和祖母,錢家以後必然為你所用。」沒有外人在場,錢多串懶得再演戲,他激動地拋出了一個誘人的條件。
「錢多串,你果然是個奸商。」沒有外人在場,葉子衿也懶得演戲,「我救下錢夫人和老夫人,就等於救下了整個錢家,也等於讓你拿到了錢家所有的家財。你固然以後可以為我所用,但你似乎也少算了一樣。我還是那句老話,我是商人,我只看利益。說白了,如果我現在選擇偏向那位錢家老二,我得到的同樣不會少。」
「真的要做的那麼絕?」錢多串盯着她苦巴巴地問。
「看你表現囉。」葉子衿搖着頭回答。
表現個屁!錢多串好想爆粗口,他現在只剩下一身肥肉了,要是葉子衿不幫他的話,他就真的什麼都沒有了。就算以後京城裏的那幾位願意幫着他,他能拿到手的估計也只是一個空殼子。
沒辦法,誰叫二姨娘也和京城裏那幾位有關係了。就算是他,現在都沒有把握確定,如果老夫人和他爹都不在了,那幾位是否還願意幫他一把。
從沒有經歷過磨難的錢多串,想到疼愛他的幾個親人或許都會遭遇到不測,他的心就痛得厲害。
對比錢老爺「死去」的消息,他現在更迫切希望能找到人去救下自己的母親和祖母。
「葉子衿,我什麼都沒有了。」忽然,錢多串一本正經看着葉子衿,「你算是我最後的希望,如果連你都不願意幫我的話,我都不知道該找誰幫我一把。我身邊的幾個小廝,我信得過的人,現在下場如何,我都不知道,我什麼都沒有了。所以,你讓我好好表現,你告訴我,我還能怎麼樣去表現?我根本拿不出什麼和你對等的條件。」
「錢多串,你一直都在為錢家的香火奮鬥不已。要是錢家完蛋了,你還有機會納妾嗎?」葉子衿笑眯眯地看着他,卻忽然轉移了話題。
這個時候提起香火問題,錢多串立刻顯得有些尷尬起來,「你是故意過來譏諷我的對不對?」
「沒有。」葉子衿又恢復慵懶的神色,「我很好奇。你只管告訴我,如果有一個女人此時在背後為你們錢家不計名聲不計報酬地奔波忙碌,你會不會愛上她,並且為她放棄納妾的想法,做到從一而終?」
錢多串
有這樣的傻的女人嗎?錢多串根本不相信有葉子衿說的那樣傻的女人存在。如果錢家沒有倒下的時候,或許真的會有女人這樣為他們忙碌奔波。不,不對,這種假設根本不存在,如果錢家沒有倒下,又何苦讓一個女人如此奔波呢?
他苦笑看着葉子衿,「天下沒有這樣傻的女人。」
葉子楣
「不管有沒有,你只管回答我的問題,我很好奇。你也知道,我這個人很古怪,要是我的好奇心沒有得到滿足的話,我根本就沒有精力去做事,你明白的是不是?」葉子衿似乎很有惡趣,追着這個問題不放。
「如果有這樣的女人存在,如果我娘和祖母還活着,我可以對天發誓,此生一定只娶她一人,絕對不會納妾,絕不會辜負她,否則的話,天打雷劈不得好死。」錢多串發狠。
「子衿,你就別逗胖子了。」坐在一旁的葉子楣忽然不耐煩地催着葉子衿。
葉子衿漫不經心瞥了她一眼,卻發現葉子楣臉上不是感動的神色,而是一副十分傷感的神色。
葉子衿開始有些不解,接着,她又忽然同情起葉子楣。
「得了,我也不瞞你了。王爺已經先一步得到消息,派人去阻截錢夫人和老夫人,我這邊也讓管家派人過去追了,至於錢老爺,在沒有親眼看到之前,你最好別信任何消息,萬事畢竟都有一個意外。」葉子衿變得正經起來,「退一步說,就算錢老爺遭遇到了什麼不測,你作為錢家唯一的子嗣,就更不能消沉下去了。你不會想讓躲在暗處的敵人高興嗎?」
「本來還不知道能不能活着走出牢獄。可是你過來了,我就知道我肯定死不了。」錢多串盯着她,認真地說。
這話說得十分煽情,可惜葉子衿的腦子異於常人。她居然半點兒感動都沒有,只是樂呵呵地看着錢多串,「本來,我還以為我一定能將你帶出這座牢獄,可是進來一看,發覺,我竟然沒有半點兒辦法。」
「我出不出去不打緊,重要的是,你一定要救出我娘和祖母。」錢多串忽然給她跪下來。
「喂,胖子。」葉子楣被他的動作嚇一跳,驚得直接站起來。
「謝謝你,越清王妃。」錢多串不管葉子楣反應如何,依舊規規矩矩地給葉子衿行了大禮。
葉子衿沒有動,她明白錢多串的意思。一聲王妃,錢多串是在默默地告訴她,以後錢家真的會一心偏向越清王。
葉子衿心裏有些複雜。說實在話,她不是無情的人,但有時候真的身不由己。她是可以無條件救出錢多串,就算錢多串不給任何承諾,她還是會救下錢多串。畢竟在心裏,她是真的將錢多串當成了朋友。但人都有私心,她利用了錢家的這一次遭難,逼着錢多串站到了越清王這一邊。
「姐姐,你說我會不會遭天譴挨雷劈?」葉子衿沒有搭理錢多串,只是看着葉子楣。
錢多串
他不明白葉子衿說得意思,只能狐疑地看着葉子衿。
葉子楣開始的時候,也沒有明白葉子衿的意思。不過很快,她就猜到了葉子衿的意思,葉子楣的臉唰的變成了一張大紅布。
「子衿。」她氣得直跺腳,腦袋也耷拉下來。
葉子衿頓時哈哈大笑起來!
錢多串驚悚地看着失態的葉子衿,不明白她為什麼笑得那樣肆無忌憚。
「接下來怎麼辦?」葉子衿笑得越厲害,葉子楣臉紅的越厲害。為了掩飾自己的窘態,她乾脆轉移了話題。
「錢多串,你留在這件屋子裏,我留個人下來照顧你。只有他送來的東西,你才能吃,其餘的人送來的東西,你甭管。」葉子衿指着邊上閒着繞圈圈的玉海棠對他說。
「憑什麼讓我送飯?我不干。這種。」玉海棠第一個跳起來反對。
「你的意思是想在王府里吃閒飯囉?」葉子衿斜睨看着他不高興。
天機立刻將五指拽得咯咯響。
玉海棠
能不能不帶威脅的說!威壓之下,玉海棠最後還是選擇了妥協。
「將牢頭和所有的獄卒叫過來。」叮囑好錢多串,葉子衿還不放心,於是讓天機將獄卒和牢頭全都叫過來了。
她這一手,還是當初在京城裏跟容峘學得了。有點兒仗勢欺人,效果卻也是槓槓的。最起碼,最壞的後果在這種嚴防死守之下,不會出現。
「小人給王妃請安。」獄卒在葉子衿面前不敢有半點兒不妥的舉動,
「我們今日過來麻煩了各位。」葉子衿十分客氣。
「不不,能有機會為王妃效力,是小的們榮幸。」牢頭不敢居功。
「幾位都是明白人,那麼我也就不兜圈子了。」葉子衿先禮後兵,「錢公子是我和王爺生意上重要的合作夥伴。錢家糧鋪里兜售發霉的糧食,說起來我並不信。不過,現在有證人和受害人,我也不能多說什麼。只是王爺回來以後,肯定是要好好清查一下錢家以次充好的案子。所以,還請各位用心照顧一下錢公子,我和王爺定然會記住各位的人情。」葉子衿淡笑着說。
話聽起來很客氣,仔細一推敲,卻讓獄卒和牢頭們嚇得出了一身冷汗。
這哪是什麼客氣話,葉子衿分明就是在敲打他們。錢多串在牢中無事倒也罷了,如果錢多串在牢獄之中出了任何差池,他們在場的人估計一個也跑不了。
定州是南靖的天下,但說到底現在完全是越清王的封地,在定州,可以說,越清王就是他們的天。
牢頭在心裏很快就衡量出了得失,「王妃息怒,先前是小人考慮不周,才讓錢公子受了委屈。錢家這麼多年來,做生意清清白白,造福百姓多年,在糧食緊缺的形勢下,出現這樣的紕漏,想必是有奸人在背後作梗。還是王妃睿智,提醒了小的們,請王妃放心,以後錢公子這兒,我等定然會護他周全,再不會讓他受到半點兒委屈了。」
「你們果然是聰明人,定州是王爺的封地。王爺有你們這樣的下手做事,王爺和我也就放心了。」葉子衿淡笑着誇讚他們幾句。
「多謝王妃誇讚,小人們定然不會辜負王爺和王妃的信任。」一個獄卒臉上掛着諂媚的笑容回答。
「王妃放心,我等定然會用心照顧好錢公子,絕不會讓錢公子這樣的好人被人陷害了。」
其他的獄卒也爭先恐後表決心。
「錢家是富裕人家,錢公子從沒有受過什麼委屈。天機,你留下一個小廝照顧一下錢公子的起居。他這副鬼樣子,要是被王爺看到了,王爺還不知會如何震怒了。」葉子衿順水推舟,扭頭當着獄卒和牢頭的面安排了人手留下來,「當然,如果錢胖子真的犯了事,這樣一來,他也跑不。」
錢多串站在一旁裝死,依舊耷拉着腦袋一副生無可戀地模樣。
「王妃,既然留下人手來監控錢多串,一個人肯定不行,不如再加一個人,也好讓他們輪換着來。」天機笑眯眯的在一旁出主意。
「也好。」葉子衿想都沒想,直接答應下來。
牢頭和獄卒明知道,葉子衿是因為對他們不放心,才安排下人手守在這邊,他們卻沒有一個人敢露出半分不滿來。
「錢多串,你好自為之。」一切都安排妥當,葉子衿就覺得沒有再留下必要,她直接站起來準備走人。
「發霉的糧食並不是我安排的。我從平涼調集過來的糧食不是一等品就是二等品。當天入庫,是我親眼盯着的。可是第三天開倉賣糧的事情,卻成了發霉的糧食。」裝死的錢多串忽然苦笑着開口。
「這話,你為何不對知府大人說呢?」葉子衿擺出一副不耐煩的神色看着他。
「知府大人跟隨王爺去了文州,定州這邊現在是由守備大人負責。有人過來買糧,發現糧食發霉,直接舉報到了守備大人,我當場喊冤,但守備大人根本就不給我辯解的機會。」錢多串眼神堅定起來,「這一批糧食之中,還有一半本是準備送到葉家莊作坊中去,現在也莫名其妙失蹤了。現在定州糧食價格奇高,又因為海匪出沒,所以過完的船隻根本不會大批量運走這一批糧食。如果王妃請王爺儘快出手的話,一定會在定州城內搜集到這一批糧食。」錢多串冷笑着說。
「你明知道王爺人在文州,卻還慫恿王妃去請王爺回來,簡直是居心不良。」葉子楣也故意發怒。
「好心當作驢肝肺。」錢多串再一次裝死。「女人果然是頭髮長見識少。」
「女人是頭髮長,可未必見識少。死胖子,你是不是忘記了,你們錢家現在就是一個女人在當家,你是男人,倒是被折騰到了牢獄之中,人家是女人,卻在外面活的有滋有味,比你強多了。」葉子楣故意激怒他。
錢多串開始的確是和葉子衿在做戲,但此刻,他還真的被葉子楣給氣到了。「你」
「妹妹,甭理他。我看他就是好日子過得太久了,根本不知道人間疾苦。真的以為這個世上離開他們錢家,其他人就都不能活了嗎?」葉子楣看不慣錢多串的德行,更擔心錢多串不正常的心理會惹怒了葉子衿,從而讓葉子衿放棄他們錢家。
錢多串
接着就是一陣苦笑,他的確太過自以為是了。可是,這一次葉子楣還真的是誤解了他。
他是混蛋一些,是被家裏人保護得太好,但他不是不知好歹不知感恩的人。
他告訴葉子衿這麼多,其實並不是想利用葉子衿去為他們錢家出氣。
定州城內因為戰亂,糧食價格奇高。如果他猜的沒有錯的話,戰亂應該在不久後就會結束,不過在沒有結束這段戰亂之間,安定人心很重要。市面上出現的商人囤積糧食行為,本身並不正常。
因為南靖國所有的人,沒有人不知道越清王的厲害。想當年,越清王只有十幾歲,就能帶領少數的兵馬直衝韃子大營,並且割下了敵方五皇子的首級,那份膽略和英勇,別說南靖從沒有人能超越,就是別國提及越清王的大名,也無不嘖嘖稱讚。
這樣一個厲害的人物,卻是定州的領主。按理說,重利的商人,應該比他錢多串看得更透,絕對不會敢在越清王背後捅刀子。
可惜現實卻給了他沉重的一擊,該死的同行們還真的聯手做了一票大的生意。
是其他商人傻嗎?錢多串覺得未必。他可以料定,那些商人敢這麼做,必然有他們依仗的東西。
錢多串只是好心地想提醒一下葉子衿,讓她不要莽撞而已。
葉子楣卻將他想得那麼不堪,他還有什麼好說的?
「知道了。」葉子衿淡笑着點點頭。
「死胖子,這是吃的,我讓人放在這兒了。對了,還有些換洗的衣物。」葉子楣罵人歸罵人,卻一點兒都沒有忘記為錢多串帶來的福利。
錢多串詫異地看了她一眼,眼神中帶着少許的感激。
「你別想岔了,是我娘叮囑我帶過來的。」葉子楣被他看到面紅耳赤,隨即此地無銀三百兩地解釋一句。
錢多串根本不聽她說的廢話,他才不管吃的是誰讓帶進來的。原本,他對未來已經失去了希望,對生活下去已經沒有了信心。但是葉子衿的到來,讓他在絕望中看到了希望,就算他的父母真的出事,他也必須振作下去,他要好好活着,要親眼看到那些賤人過得生不如死。
「慢點。」葉子楣看到他抱着一隻燒雞狼吞虎咽啃起來,眼淚差點兒又下來。
「姐姐,回去了。」葉子衿淡淡地開口,一伸手將搖光手裏的帷帽又戴上了。
葉子楣也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她臉一紅,搶過丫頭手裏的帷帽也戴上了。
「王妃請,慢走。」牢頭親自過去給她們引路。
葉子衿頭也沒有回就出了牢房,牢房內,錢多串正抱着燒雞在用力啃着。
「王妃,是否要回府?」上了馬車以後,玉衡輕聲問。
「回府。」葉子衿微閉上眼睛。
葉子楣本想問問她關於對錢家糧食的處置問題,看到她疲倦的模樣,終於又忍着沒有問下去。
一行人浩浩蕩蕩地又回到了王府之中,此時已經到了午時。
管家早就讓王府的廚子們給葉子衿準備了吃的。這些廚子都是從京城裏帶出來的,根本葉子衿也學過一段時間的廚藝。所以,他們對葉子衿的口味十分了解,傳送過來的額飯菜也就十分符合葉子衿的口味了。
「立刻下帖子,凡是定州城內有名望有錢的夫人、小姐,全都請到王府里來做客。」葉子衿一邊吃飯,一邊下令,「由頭嗎,就說本王妃想認識一下大家。」
管家雖然不知道,她為什麼選擇在此時去邀請定州城內的名門貴婦和小姐,但是葉子衿吩咐的事情,他卻毫不猶豫照着去辦了。
「等會兒廚房會擬出一份食譜讓王妃過目。」管家讓人準備帖子後,又過來徵詢意見。
「不用了,兩份點心,奶茶,四道菜,兩個葷菜,兩個素菜。」葉子衿直接打斷他的話。
管家聽了有些為難,王妃請客,才上四個菜?何況這一次請客還是葉子衿作為越清王府女主人的第一次請客。
太寒酸的話,似乎太丟王妃的面子。
「王妃怎麼吩咐,你只管怎麼去辦就好。」天機冷笑着說。
「奴才這就去辦。」常安頓時緊張起來,他並不是想違背葉子衿的吩咐,而是在為葉子衿多考慮而已。可是顯然,葉子衿為此並不感到高興。
作為奴才,最重要的事就是要讓主子高興和放心,經過天機點撥以後,常安再沒有半點兒猶豫,直接去安排了。
「天機,你也去安排一下。」葉子衿笑眯眯地看着天機。
「屬下聽命。」天機樂呵呵地湊過去。
「老爺,越清王還真有趣,居然挑了一個這樣不着調的女人。」隨着帖子送出去後,定州城內所有貴人大戶全都不安起來。
有的人激動,這些人中大多是商戶,當然也有官職比較小的官太太小姐。某些商戶激動,是因為他們雖然有錢,但在南靖國,商人的地位比較低,以他們的身份,想要結識越清王府的王妃,簡直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現在機會主動送上門來,帖子是實打實從越清王府送到他們手中的。這部分的商人簡直是欣喜若狂了。
小官員那邊雖然也很高興,不過他們想得要比商人多得多。
「到了王府,要靜觀其變。少言慎言。」不少小官員如此叮囑各自的夫人。
「老爺放心。」
「老爺,葉子衿為什麼選擇在這個時候下帖邀請定州城官宦和商戶的貴婦?」守備府寧夫人正和寧無名說話。
寧無名雖然是個武官,但他並不像其他武官那樣長得粗獷。他的皮膚白皙,身材消瘦,身上收拾得也十分利索,看起來不像個武官,倒像個文人。
他手裏拿着王府遞過來的帖子,翻來覆去地看,似乎要想帖子上的內容研究出一朵花來。可惜帖子只是個死物,上面只有寥寥幾句話,大意就是說葉子衿初到定州,有心認識一下定州的各位女眷們。
用詞很妥帖,想從帖子上找出有用的信息,半分可能性也沒有。
「葉子衿不過是個鄉下的丫頭,又能掀起多大的風浪?娘和爹想多了。」寧無名的大女兒不以為然地說,語氣帶着酸味,提起葉子衿的時候,她眼中的嫌棄之色一覽無遺。
「這話不許再說第二次。」寧夫人聽了後,立刻嚴厲地呵斥了她。
「爹,你看看娘。」寧小姐無緣無故被訓了一頓,覺得委屈,馬上尋找靠山。
「你娘教訓得是。」寧無塵瞪了她一眼,「就算葉子衿是個鄉下的女孩子,但她現在的身份是越清王妃,而且還是個皇上、太后欽點的王妃。你對她不敬,就是對越清王不敬,更是對皇上和太后不敬。好在這兒是府里,如果被人傳出去,寧家可就要被你一個人給害了。」
「哪有這麼嚴重?」寧小姐不服氣。
「如果葉子衿沒有過人之處,聰明、冷清的越清王會看中她。你到定州的時間也不算短,可曾看到過越清王對別的姑娘如此上心過?」寧夫人不高興地瞪了閨女一眼,「你爹現在負責定州大大小小的事情,如果這時候傳出你對葉子衿不滿,你說後果會如何?」
「可是爹」
「閉嘴。」寧無名大怒,「爹是定州的守備,自然是一心向着王爺。你少胡言亂語。看看你教導的好女兒。」
「相公別生氣,沁兒年紀還小,我會好好盯着她教導她,絕不會讓她給老爺添亂。」寧夫人嘆口氣賠罪。
寧無名聽了,這才冷哼一聲沒有追究下去。
寧小姐見他生氣,也不敢出聲,手裏的帕子卻差點兒被她給撕碎了。為什麼,她明明是寧家正宗的大小姐,卻比不上一個姨娘生的賤種?
「越清王妃親自下的帖子,你自然要過去。不過無論她說什麼,你只要兜個圈子附和幾句,將其糊弄過去即可。萬萬不可將關係搞僵了。」寧無名不耐煩地叮囑寧夫人。
「我明白的。」寧夫人嘆口氣答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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