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楊朔已經離開京城這個是非之地十餘日。
正當楊欽差興高采烈,名利雙收的時候,
萬里之外,
大秦最西方的疆土之上,卻是鮮血的腥氣在空氣中彌散着。
蒙熬西大營二十萬鐵騎和北疆調集過來的十萬軍隊,共計三十萬大軍,已經如同崩弓之箭,正準備揮軍西進,血洗茫茫草原。
五月,正是草原綠意盎然的時節,正是草原牧民們收穫的季節。
誰也沒有料到,剛剛結束兵變,登上帝位的秦元明,會以如此迅雷般的速度對草原發動戰爭,千萬的輜重也在迅雷不及掩耳的情況下,運達蒙熬。
塔木城,
蒙熬邊城,大秦西面第一道防線。
因為和草原緊張的關係,所以,塔木常備駐軍十萬,由三萬地方武裝和七萬正規軍組成。
而,現在這座雄城之中容納了二十五萬大軍,另外五萬後軍分佈在塔木後方。
絲毫不誇張的說,塔木就是一座巨大的軍營。
城中,無論是建築,還是城中民眾的穿着,都散發着一種嚴謹的氣息,戰鬥的氣息。
當然,城中也有遠離戰爭,遠離軍隊氣息的地方,那就是酒館。
長年苦守在這城中的年輕將領和士兵們總是需要一個發泄的地方。
劣質的穀子酒,濃妝艷抹的女人,這就是士兵們精神寄託的地方。
雖然軍部有嚴令,禁制士兵喝酒,但天高皇帝遠的,軍部那張嚴令在這裏也形同一張廢紙。
而且遠在京城的兵部大官們心中也知道,如果真的讓士兵們離開酒和女人,哪...根本不需要草原來犯,將士都先被憋瘋了。
不過,每逢戰事來臨的時候,將士們也知道輕重。
如果在備戰期間,哪位仁兄被抓住還在某個豐滿女人的懷中打着酒嗝。等待他的只有砍頭死罪。
塔木城修建的高大雄偉,堅固險峻,各種城防設施齊備。
城牆一律用整齊的石條、石板、石方、石柱等為基,牆體用「三合土」逐層壘成。外圍再砌以青磚。
中等型號的城磚一塊就重百斤,由此可見城牆的堅固和建築的艱巨。
正牆高三丈,正牆上還有女牆,女牆上再砌磚垛,磚垛間的垛口是守御將士的瞭望孔和射擊口。城牆上還建有雄偉的城樓、角樓、望樓,間隔而立。
樓頂是重檐九脊歇山式,外有廊柱圍繞,下臨馬道。
這些高高低低的建築在城牆上構築了一道立體防線,可以觀察,隱蔽,機動,射擊,接應,制高和供將官見是欽差的大軍。
高大巍峨的城牆。特殊的齒輪狀凹凸相間的城牆外邊,還建有四座孤零零的望軍台,下邊沒有通道和樓梯,只在台頂用木板與城牆相搭才能往來,它可以在攀爬城牆的敵軍背後攻擊,策應,瞭望敵情。
蒙熬軍中兵種劃分明細,無論是長槍手短刀手,人人皆佩弓箭,遠近皆攻。
蒙熬軍人和草原勇士一樣。不但武藝精湛,騎射更不在話下,不但也佩了弓,而且幾乎都是四弦弓以上。
……
……
塔木城之外的平原。稱之為『清河』平原。
如果不是極遠處那一片連綿的山脈,清河平原很容易讓人覺得遼闊無比,因為這裏實在是太平坦了。
青青的綠草如同一副巨大的畫卷,在這片土地上延伸着,有人曾經說過,清河平原的草之所以比其他地方的草更綠。那是因為這片大地的草就被長年被鮮血滋潤。
數百年來,中州的王朝和草原部落在這裏爆發了數百場戰爭,失去,奪回,再失去,再奪回...
正午時分,一支萬人組成的騎兵奔馳在清河平原之上,如同一支黑色的利劍朝塔木雄城刺來。
塔木雄城之上,軍旗飄揚,槍林劍雨,數萬守軍全身武裝凌立在城樓之上。
見這支黑色的精騎破風而來,城樓之上旗語揮動,只聽見黑色騎隊中有人大呼道:「將軍回城,開門!」
城樓上旗語再動,在『咔咔』巨大的聲響中,無比沉重的吊橋放下。
城門一開,萬餘鐵騎呼嘯而過,馬蹄踏在吊橋上轟然作響,大地不斷的顫抖。
細看之下,可見,這支黑甲,黑盔,黑槍,黑馬精騎的身上,馬背上都帶着令人心寒的血跡,仿佛是剛剛經歷過一場血雨。
濃濃的血腥味在萬馬奔騰所帶來的嘯風之中,吹襲上來,聞着讓人幾乎作嘔,但,城樓的官兵仿佛早已習慣了這種味道,連眉頭都沒有皺一下。
待這支黑甲的騎兵都衝出城去再升起吊橋,將城門又重重合上。
旋即之後,
便聽到遠處傳來喊殺震天,大地又是狂震不止。
只見青色和蔚藍天空交織之處,出現一條五彩斑斕的長線。
隆隆~!
震耳欲聾的奔馬聲,喊殺聲如海浪一波波傳來。
仿佛整個天地間都迴蕩着連綿不絕的喊殺聲。
連綿數里的塔木城樓之上,數萬守軍嚴正以待。
遠處,密密麻麻成千上萬的人馬前仆後繼地沖了過來,皆是騎兵,人數一時間難以計算,兵器的寒芒不是刺入眼帘。
已經成為蒙熬千戶長的『沖天辮』陳昌屏着呼吸,注視着這一切,半晌說不出一句話來,緊握雙拳,心臟幾乎跳出來,既興奮,又害怕,喃喃低語:「這就是戰爭!終於要開戰了!!」
陳昌,曾經燕城的小混混,和楊朔算是不打不相識,因為楊朔和易鈴兒的關係。數月前,易鈴兒一封信,便讓他從燕城衛營,調到蒙熬,從百戶長升到了千戶長。
這是他第一次見識這等大場面,他心情難免有些複雜。
朝廷集結三十萬大軍準備攻打草原,可這是建功立業的好機會,但。來蒙熬數月的陳昌也知道草原王庭也不是好惹的!
草原王庭如今收攏了草原大大小小數十個部落,草原人口雖僅有數百萬,可是,草原人的男男女女。上至五六十歲的老者,下至十幾歲的娃娃,都是能征善戰的戰士,簡直就是草木皆兵,騎馬射箭這些都是草原人人人都會的。從小都會的。
數百萬人口中,縱然只有十分之一的人參戰,也有數十萬大軍,更何況草原遼闊無比,戰線很長很遠,要讓這個頑強的民族屈服…只怕要血染整個草原才行。
更讓陳昌費解的是,草原人似乎早已察覺大秦的動向,在清河平原兩百里外的地方,也集結了二十萬大軍,準備和大秦開戰。
剛剛進城的這一支黑甲鐵騎是試探的前鋒軍。看情況,這支蒙熬鐵騎也沒有在草原人手上討到什麼便宜,不然,也不會在半日之內就被壓了回來。
「呼~!」
陳昌深吸了一口氣,眯眼望望了遠處,隆隆聲暫時停了下來,數萬草原人的軍隊在遠處停了下來,似乎對沒有吃掉蒙熬萬餘鐵騎感到失望。
旋即之後,草原大軍消失而去,對他們來說這將是一場保衛戰。而不是攻城戰。
……
……
兩百里外的平原之上。
一個個白色的蒙古包像藍天上的白雲,又像青草上的羊群,連綿數里矗立在這片大草原上。
中軍大帳前,數十位身材魁梧的勇士守在外面。大帳內,數十位神態各異的漢子,個個手持金刀,凝視着絨毛氈墊上的威武中年男子。
這中年男子身穿金鈚金錍,腳踩白皮雕獸鞋,年紀在四十開外。七尺身軀,留着跨胡,頭上扎着一根根巨大的辮子。
賽木塔輕輕走到這中年男子面前,擔憂地說道:「王爺,糧草短缺,為什麼不回再退百里,回到我們的草原上去?」
坐在氈墊上的中年男子,銳利的目光四下一掃,向蒙熬方向一指,大笑道:「賽木塔,你應該取問問大秦的皇帝,他會不會讓我們退,我們應該往哪裏退?這裏便是我們的家,我們退一里,大秦的軍隊便會前進一里。」
這中年男子,名叫托暮煙,草原王庭的王爺。
他本是穆哈一族的可汗,手中擁有二三十萬族人,數十萬頭牛羊,歸順王庭之後,成為王爺,和王庭大可汗以兄弟相稱。
這一次接到大秦準備攻打草原的消息後,他率領其他各部和王庭的三萬精銳之師,一共二十萬大軍,集結在這清河平原的後方,準備與大秦開戰。
托暮煙此人一生征戰無數,智謀,武功都十分了得。他的手下擁有十幾余將頭,個個都是草原難得一見的勇士。
而,還有一點,托暮煙的先祖曾經是草原十三鷹的一員。
這時,一個草原人打扮的人被匆匆來到托暮煙的大帳,跪拜之後,朝托暮煙稟報道:「王爺,屬下無能,讓蒙熬先鋒騎跑了。」
托暮煙笑了笑,似乎根本不在意,一口乾掉手中的馬奶酒,對那人道:「蒙熬先鋒騎無心戀戰,只不過是試探而已,這不怪你,下去吧!」
那人按胸施禮道:「多謝王爺。」
他剛剛轉過身,旁邊一位漢子就擎出一柄雪亮的彎刀,一刀刺入他的背,那人愕然回頭,驚駭欲絕的目光死死地盯着托暮煙。
殺他之人冷酷地一笑,刀離體,血標出,那人一頭栽到地上。
身為王庭監丞,身為軍師的賽木塔驚訝地駭然道:「王爺,你怎麼殺了他?」
「因為,這個人不是沒有追擊大秦前鋒騎的實力,而是他心中畏懼雄城塔木的防禦,畏懼大秦三十萬大軍,害怕自己的兵力受損!」托暮煙臉色陰沉,掃了一眼帳中所有部下,又低沉地道:「記住!這一次是事關我草原一族生死之戰!我王不需要聽任何的理由,更不想聽見『無能』兩個字!擊潰不了大秦的三十萬大軍,我們的族人就會受到死亡的威脅!你們所有人都要牢記一點,縱然是死,也是保衛草原!」
「是!」帳外眾將齊聲回道。
狼群般的嚎叫在托暮煙的煽動下此起彼伏。
托暮煙滿意地看着變得殺氣騰騰,鬥志昂揚地戰士,大手一揮喝道:「都下去好好準備,明日一早,我們準備和大秦軍隊大戰一場!」
「是。」
托暮煙喝退眾將,忽然面色陰霾起來。見帳中沒有旁人,這才向身旁的賽木塔低沉地道:「十三鷹的情況如何?」
賽木塔憂色忡忡地道:「脫脫木情況很糟,王,讓我告訴你。會竭盡全力保住他的性命,不過,他的一身武功是保不住了。」
「是嘛!」托暮煙皺了皺眉頭,重重嘆息一聲。「把命保住就好。」
托暮煙和脫脫木的關係很深,托暮煙的父輩也曾經是草原十三鷹中的一員。脫脫木可以說是托暮煙父輩級的人物,是托暮煙最尊敬的草原英雄之一,另外一人便是草原國師齌怒哈。
托暮煙萬萬想不到,自己最尊敬的兩人,竟然都栽倒大秦皇帝的手裏。
對大秦的憤怒,托暮煙比一般的草原人更多。
「王爺,圖古里求見。」這時,帳外侍衛入賬向托暮煙跪地稟報道。
暮煙神色一亮,連忙道:「快請。」
接着,
四名草原大漢抬着一張椅子從帳外走了進來。圖古裏面無血色的被抬了進來,而,他身邊跟着一位俏麗的草原女子。
這女子比一般的草原女子纖瘦一點,俏麗一點,模樣和中州女子有些接近,她腰間的小彎刀靜止無比,如同銀鈎彎月一般。
她正是十三鷹中的赤木兒。
赤木兒和箭神圖古里兩人相戀,是整個草原都知道的事情,只是誰也想不到這位草原箭神,如今卻變成一個廢人。
「你怎麼來了?有什麼事情讓衛兵傳達就是。」見圖古里進來。身為王爺的托暮煙竟然主動的迎了上來。
「多謝王爺厚愛,有些事情,圖古里向當面和王爺談一談。」圖古里笑道。圖古里的傷勢並無大礙,但。因為『蒼穹之昴』的反噬的關係,圖古里全身經脈幾乎皆斷,一身功力消失,已經變成廢人一個。
可是,他卻執意從後方趕來前線,為的就是見一見王爺托暮煙。
「有什麼事。你就直說,只要本王能做到的,本王一定竭盡全力。」托暮煙絲毫不曾猶豫的說道。
「我要向王爺說的是一個人。」圖古里笑了笑,把自己這群人如何進入中州,如何遇見楊朔之事一一道來。
半柱香之後,
身為草原王爺的托暮煙邊聽邊皺眉,聽完之後,則是問道:「這個叫楊朔的大秦少年真的如此厲害?」
圖古里枯澀一笑:「王爺萬萬不能小看此人,我,赤木和虎痴三人也是因為小看了他的本事,差一點死在他的手裏,當然,如果不是他,我只怕早就死了,而,十三鷹也不可能離開皇陵,活着回來。」
一個少年能擁有如此強大的實力,能得到大秦皇帝如此的信任,實在讓人震驚,不過…
托暮煙皺了皺眉頭:「但是,他畢竟身為大秦的侯爺,他救你也許只是為了某種目的,說到背叛大秦,只怕他不會做吧!」
「王爺有所不知,我在回草原之前,曾經讓人細細打聽過那位少年侯爺的身世和經歷,他的父親便是這一次大秦兵變的主角之一楊一清,楊家上上下下都被朝廷追殺,而,和楊家脫離關係的楊朔,不但沒有受到牽連,還因為協助大秦皇帝平亂,而成為侯爺,成為大秦人臣,我們一開始也以為他楊朔是秦元明最得力的走狗,但,一番接觸下來,我覺得並不是看見聽見的那般。」
圖古里回想了一下自己和楊朔談過的條件,又道:「在我看來,楊朔此人並不是站在大秦皇帝一方,而且,他也並非和楊家的關係決裂,現相反的,我認為他只是忍辱負重罷了,要不然,他也不會有和我們草原十三鷹合作的意思,他當時大可把我們交給大秦皇帝,但是,他並沒有這樣做,反而是放虎歸山。」
說到這裏,圖古里提醒道:「王爺,你想想要不是他幫助我們十三鷹,大可汗也不會提前知道大秦會對草原用兵,王爺也不會再這裏抗拒強敵。」
「恩!」托暮煙點點頭。
戰局瞬息萬變,數十萬大軍的戰爭,就連將領也無法憑藉一己之力改變結果,單單一個受寵的侯爺,就能改變戰局?就能讓大秦皇帝退兵了?豈能如此容易。
更讓這位王爺擔憂的是,大戰一開,便是數月,甚至數年的事情,而,此時此刻開戰,對草原部族極為不利。
四月至九月,是草原最肥沃的時候,是牧民生息繁衍的最好時機,一旦入秋入冬,青草凋零,草原白雪,草原人難以度過。
托暮煙知道,大秦那位皇帝也正是看中了這一點,才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發動戰爭!
戰爭維持越久,對草原越不利,而,大秦朝廷輜重充足,又是在草原上開戰,所以,大秦根本不懼什麼。
正因為這樣,托暮煙才把二十萬大軍開赴這裏,和大秦背水一戰,能不退,絕對一步也不會後退。
想到這裏,托暮煙皺眉道: 「圖古里,縱然你說得都對,但是,籠絡此人,對草原現在的局勢有何幫助?」(未完待續,如欲知後事如何,請登陸www.qidian.com,章節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閱讀!)xh2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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