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最後一個太子 第八十八章:北上偶遇

    盧澤走在平攤卻泥濘的道路上,望着陰沉的天色,臉色也有點愁眉不展的模樣。對於青來說,滴滴答答下着的小雨頗有情趣。

    對於農人來說,農時落下的雨也是農作物必需的天時。

    但對於趕路的行人來說,這雨下得卻是有些叫人心情說不出的煩躁鬱悶。

    作為曾經在塞外參加過大明官軍一戰的老邊兵而言,盧澤不缺乏野外宿營的經驗。也正是如此,他才明白,一路在野外上趕路,碰上下雨會多麼難熬。

    尤其是這東北之地,並不如西北一樣,多有荒漠高山。

    東北的多數地方倒是平坦,可道路卻是如江南水鄉之地一樣泥濘。

    五月的時節在江南也許已經是可以穿上夏日衣裳的時候,但在小冰河期的東北,卻依舊要讓人裹緊身上厚實的衣裳。

    這個時候,鹿皮靴子在泥濘的土地上深一腳淺一腳地步行就頗為遭罪。這時,盧澤忽然間輕叫了一聲,拔出左腳,尋了個乾燥一些的屬下,看着左腳上冒出來的鮮血,放下了背上的包裹。

    靴子破了。

    泥濘的路下,卻容易不小心就碰到尖銳的石頭,劃破已經摩擦不堪的皮靴,隨後傷到傷痕累累的雙腳。

    好在,盧澤是個老邊兵出身,常年的打熬身子與從軍過一段時間的經歷都讓他迅速忍受了下來。

    「天……什麼時候會晴下來啊。也不知道左近,能尋到一個避雨的地方。」盧澤拿出了行囊,找出了一份顯然不知道被翻看了多少次的地圖比照了起來。

    這裏,距離哈爾濱大約還要行走五到七日,正是東北之行最艱難的時候。

    這裏少有人煙,既不靠近較為人煙繁茂的遼東,也距離有軍隊鎮壓的吉林鎮稍遠。至於哈爾濱府,卻是因為許多大額物資轉運都走水路,以至於並無在中間補下林林總總的小城鎮。

    若是天色好,也許能直接走到下一個小城鎮,亦或者臨時聚集起來的村落。若是人手多,大車騾馬搭起來,尋個背風的地方就能將就一夜過去。

    可是,盧澤只有一人。

    備着一看就不多的行囊,整個人顯得格外單薄無力。

    這樣想着,盧澤望了望天色,不由忍着腳上的痛楚加快了腳步。如果不加緊趕路到下一個可以過夜的建築里避風遮雨,鬼知道到了晚上,會經歷怎樣的危險。

    這荒郊野外,不說什麼歹人,就說毒蟲蛇蟻以及可能會有的野狼就足以讓盧澤覺得自己第二天醒來就只剩下了一堆骸骨。

    時間滑落到約莫下午五點多的時候,天空之中忽然間傳來了一聲隔得很遠的鷹聲。

    聽到這聲音,盧澤下意識緊張了起來。很快,他就漸漸緩了過來。

    在軍中,他聽聞過許多次鷹聲。那都是軍中很緊急的飛鷹傳書。也知曉有時候那些蒙古貴族可能會蓄養鷹玩耍。

    但這裏是東北,雖然一樣產鷹,卻更大的可能都是野生的。

    只不過,這個判斷剛剛落下,盧澤就發現,自己得推翻這個猜測了。

    因為,身後忽然間揚起了急切的馬蹄聲。

    馬蹄急切,顯然也是在趕路。

    只不過,聽聲音對方很顯然還是與自己在同樣一條不算寬闊的道路上。

    這樣想着,盧澤不得不無奈地尋了一個大樹,尋了個高點的地方,躲到樹後去。

    馬蹄聲越來越近了,就當盧澤皺着眉頭躲起來的時候,那馬蹄聲卻停了下來:「是誰?在鬼鬼祟祟地伏擊本公子!」

    還未等盧澤開口,就見一道殘影飛來,赫然就是一支利箭疾射而來,扎在了盧澤藏身的大樹身上。

    盧澤原本剛剛打算走出來解釋,一見如此,卻是急忙手持腰中佩劍,隨後躲在了樹後。

    只是,他動作雖快,卻還是沒有閃避開快馬疾馳濺起來的泥淖。

    一大堆泥土落在盧澤的身上,讓他不得不無奈地說道:「眼前的這位貴官,在下只是一個一身赤貧想要去北疆找點機會的窮漢,身上最值錢的這把刀也不過是手頭這把舊式的邊軍長刀……」

    「等等……你把本公子當場劫匪了?」啾……雄鷹輕輕地喊了一聲落下穩穩地落在了騎馬男子的手臂上,輕輕嘶鳴,示意附近沒有別的更多的人。那騎馬的男子從懷中拿出一塊肉乾,餵着雄鷹以後,左右掃了一眼,看了看樹後那人身上的泥漿。

    雖然有些泥漿遮擋,但風塵僕僕的對方顯然能夠很輕鬆看穿對方的赤貧。

    看了看對方寒酸的衣着與自己的名馬,又看了看油光水滑的鷹,那騎馬男子搖頭失笑了起來:「這位兄台,恐怕你是誤會了。我並不是打劫的匪徒,我只是見你藏在樹後鬼鬼祟祟,以為你是什麼人派來刺殺我的賊子。本來還想感慨,我已經逃來這裏,又有阿寶在空中為我遮蔽,應無大礙。未曾想,還是被追上了。現在看來,恐怕是個誤會。」

    如果對方是刺客,自然不會如同小說話本里一樣,囉嗦廢話一大堆再動手,肯定是一見有機會,立刻欺身衝上來。


    聽此,盧澤也是微微放下一些警惕,抖了抖身上的泥漿,無奈地說:「在下已經沒有其他可以換的衣裳了,這是我最後一件還算乾淨的衣裳。自然不想被這疾馳的快馬濺上一身。」

    說完,盧澤努了努嘴,示意那騎馬男子看向他身邊的大樹以及身上髒污一片的泥漿。

    「哈哈,這位小哥真有意思。阿桂,為這位小哥換一身我愛的打藍袍。」說着,那男子頓了頓,又說:「這位小哥且別急着推卻,好教你曉得,我鹿景逸行的端做得正,自古就沒做過欺負弱小的事情,更不留一個於心有愧之事。是我誤會了你,射了你一箭,又污了你的衣裳。這些,我都要償還你清楚,不欠你,不愧疚你。」

    「如此,卻是謝過了。」說完,盧澤也頓了頓,說:「既然是污了我衣裳,便換了我衣裳。卻不知那一場誤會,這位鹿公子要如何收場。」

    「哈哈哈,你倒是灑脫,沒那些酸子的迂腐。」鹿景逸有些欣賞地看着眼前男子,忽然間問道:「你是退伍老兵?不,我猜你約莫是能識字,能識斷字甚至能寫字的。依着方才言辭,若是軍中,不說連級軍官,就是一個資深士官也是最次的。怎麼一副寒酸的模樣,來了北大荒?」

    「鹿公子好見識,在下的確是邊關老軍出身,蒙的聖上恩德,會寫些字。至於軍中其他事,都已過去。」說完,盧澤也見那鹿景逸身邊來了一個滿臉笑容的管事模樣男僕,要伺候着他穿衣。

    盧澤笑着謝過,卻是婉拒了伺候穿衣的事情,拿着衣服收進包囊就要告辭:「謝過鹿公子的衣裳,天色將晚,在下卻是要先趕路了。」

    「且慢。」鹿景逸倒是好奇了起來:「方才你主動開口,要我補償你的誤會。怎麼眼下只拿了衣裳便走了?」

    「鹿公子說欠我,有意要補償,其實多有戲言之舉,只因在下卻有需要,那在下便依言提了,公平公正。閣下方才又不接話,約莫可能有反悔之意。能贈衣物,亦是公允,我多言強求,自然不該。也就不打算多做耽擱。」說完,盧澤便轉身離去。

    見此,那鹿景逸卻是跳下了馬,牽着馬笑道:「這位小哥,你這灑脫勁兒,倒是讓我越見越歡喜了。既然是誤會,我鹿景逸如何能不作表示。這匹馬,贈你了。」

    「一箭之驚,誤會之敵意。都只需要一句道歉便能接過。方才,鹿公子的善意在下已經收到。這馬一看就是河西良馬,恐怕價在千元。這是鹿公子所愛,也實在超過了在下所想。卻是受之有愧,就不必了。」盧澤想了想,卻是皺着眉頭搖了搖:「我相信以在下的手腳,將來掙得出這一份家業。卻也是不想收有愧之禮。」

    「有禮有節,敢問小哥名諱,可願意結交我鹿某人?若是有意,直接換我一聲鹿大哥便好。」鹿景逸目光灼灼地看着盧澤,卻是越看越歡喜。

    若非是鹿景逸一看就是直男氣息爆棚,盧澤還真有些以為自己遇上了那些軍中怪癖者。

    要知道,軍中好男風之事,那時自古以來就有的。

    「姓盧名澤,無號無字。小小退伍兵一個,也不講究那些。」說着,盧澤拱手笑說:「鹿大哥。」

    「哈哈,盧、鹿。咱們這是有緣啊。趕路是吧?既然趕路,這匹馬你就騎着。我的馬隊可不少,換一匹就是。至於前路落腳的地方,近一些的鎮子是沒了。但我曉得有一處破廟,是當年這兒還是奴兒干都司時期時留下來的。一幫子僧人修得破廟,那些人修得盡心,卻是後人沒守住這兒啊。」鹿景逸說着,不由分說將馬鞭給了盧澤。

    這時,盧澤也不再猶疑。

    的確趕路要緊,兩人疾馳而去,卻是在天黑之前找到了那破廟。

    進了廟,卻是啞然地發現,這裏已經進去了不少人。

    一問,卻是吉林來的。

    「吉林鎮也是熱鬧嘍。」吉林那邊的人並不排斥多來一伙人。

    大雄寶殿很大,大傢伙將殘磚破瓦尋個柱子打起來,愣是將庭院也遮住,一時間,這處無名破廟裏橫豎竟能容納五六百人的數量。盧澤與鹿景逸的隊伍也僅有百來人,並不擁擠。

    倒是大傢伙都是四面八方來這北疆之地打拼富貴,彼此既無衝突,也無舊怨,便都談天說地起來。

    盧澤看人的本事有一些,一早就知曉這鹿景逸來路不凡,身家也是雄厚。隨身竟然還帶着燒刀子,這酒不是名貴好酒,卻是在東北這等北疆之地十分暢銷。

    鹿景逸只是拿出了一瓶分享,對面才飲了兩口,就與鹿景逸勾肩搭背,毫不熟絡地談天說起起來。

    盧澤自然也是好奇吉林的事情,也就聽了起來。

    「這吉林啊,自從大明打進薩爾滸,一路殺進來以後,可就徹底太平了……打進來的兵落戶分地……」

    這時自然要從當年大明平滅建奴那會兒說起。

    一仗打進赫圖阿拉以後,清朝宣佈覆滅。當然,還有一些殘餘勢力作亂這也不可避免。

    故而,鳳凰城有駐紮着紅娘子的大軍。

    除了軍隊主力,吉林也有不少落戶定居的漢家兒郎,作為大明控制着吉林這一地的代表。

    其中除了征伐建奴的兵馬以外,也有許多當初叛亂的闖軍,他們都被安置到了邊疆里。自然,也有吉林。

    尤其是這裏距離朝鮮很近,東北被大明平定以後,朝鮮許多人便偷偷摸摸越過山丘,進了大明境內求生活。

    在他們看來,比起在朝鮮呆着,遠不如在大明境內隨便打個零工。

    「一開始啊,來的還主要都是些男丁。可……要說吉林空的地是多。但官府不發話,誰願意平白給這些外族租佃。到後來呀,那些朝鮮人也精明了。都是來聯姻,送女兒嫁過來,再落戶進來。搖身一變,哎呦,成漢家兒郎了。連帶着全家都能探親進來。往往是嫁了一個女兒,全家好些哥哥,別管是不是真的,一窩蜂都移民進來了。嘿,弄得吉林鄉下好些個城鎮裏,漢家子都比朝鮮人還要少了。」那吉林大漢說着,也恭敬地問起了鹿景逸:「鹿大官人,怎麼也來了這邊疆之地。」

    「鹿大哥似乎很有名哩。」盧澤好奇地說着。

    「哈哈,這位小哥……真是孤陋寡聞了吧。這東北之地,誰不曉得第一富足之家就是鹿家?嘿,不信你問問。那各家鐵路轉運的站點裏,哪家不是鹿大官人的?」那吉林大漢笑着說。

    「鐵路是個好事兒呀。只不過這事開支浩大,當初朝堂尋人一起共建的時候,大家只當打秋風應付了。唯獨寒家,從臨清的商號里掏空了家底,漸漸把家業在這東北之地更上一層樓。只不過……這些事,都不提了。就如同呀,這位盧小哥在軍中的故事一樣。」說完,鹿景逸又拿出兩瓶酒,各自分出,高高舉起:「來,乾杯。慶賀咱們在這北疆之地,再展輝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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