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最後一個太子 第七十章:臣請誅湯若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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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明最後一個太子

    楊光先深呼吸了一口氣,開始了新的一天。

    他忍不住回想起了自己的過往。

    楊光先早年受恩蔭為新安所千戶。崇禎十年,將千戶位讓與其弟,以布衣身份抬棺死劾大學士溫體仁和給事中陳啟新,被廷杖後流放遼西。

    遼西很可怕,廷杖也很痛。

    但廷杖的資本還是很雄厚的,等到溫體仁倒台,他就迅速回歸了京師。只是,遼西實在是太遠了,等他回來的時候,好位置已經被人佔了。

    一氣之下,楊光先乾脆回鄉去了。

    如此一來,等朱慈登基的時候,楊光先的廷杖資本已經越來越淡,沒有多少人認了。

    楊光先見此,有點發懵。

    他回鄉之後並沒有沉寂,聯絡士子,廣交朋友,溫養文名,儼然江南才子。

    只是,這世道的風氣變化得太快了。

    今上不愛才子,愛腳踏實地幹活的老實人。

    於是乎,楊光先回鄉所做的一切都白幹了。

    見此,楊光先急了,費盡心力再度入京。這一回,任憑他怎麼騰挪,卻也只拿到了一個欽天監監副的職位。

    欽天監監正紀利安病休不管事,楊光先轉正之事看起來十拿九穩。

    只是,這個緊要關頭卻殺出來一個程咬金。

    啊,也不能說是突然殺出來的。

    近些年來,來華撈金的外國人是越來越多了。一開始,本着好客的心思,便是來幾個客人迎一迎也就罷了。

    可現在,他們竟然搶起了自己的位置。

    這就太可恨了。

    升官容易嗎?

    本來新政之下,其他的官兒已經很難升了,現在連欽天監這樣一個無權無力只能裝神弄鬼(大霧)的官兒也要來搶,真是欺人太甚!

    這樣想着,楊光先更加憤怒了。

    歷史上,楊光先回鄉之後並無官位,是靠着成了鰲拜黨羽這才擔任上了欽天監監正的位置,殺氣騰騰地沖向了湯若望等人。

    事實上,楊光先的判斷並無差錯。

    在兩任欽天監的任命之上,當朝都選擇了傳教士來擔任。一人是安多、一人是徐日升。別看他們起的名字很像中國人,卻都是不折不扣的外國友人。

    只可惜,朝廷里並無多少人對這一點有介意。

    畢竟,在大多數人看來,欽天監里實在沒有什麼可以值得他們關注的。

    但楊光先不行啊。

    他必須自保。

    以他世襲軍戶軍官的身份以及學識,是既無能力也無學歷,拿到一個欽天監的官職真是不易,豈會輕易讓出?

    更何況……

    還有人支援了自己大把銀子呢!

    想着那個奧援,楊光先忍不住感慨:「這些洋人也不是一無是處,至少有些洋人真是有錢得過分啊,真是太過分了……本來還想拿捏一番,沒想到我報的價格還是太低了……」

    想到那三萬兩銀子,楊光先暫且平靜了下來。

    為了保住官位,他已經開始上下活動了。

    那些洋人再厲害,也不如他熟悉官場潛規則。自然,能打點活動的人也就少。

    一想到那幾個大佬已經被自己送了銀子,楊光先就更加平靜了。

    大明二八一年的九月十九日,他邁步走向欽天監衙門。

    一到衙門,主簿就急吼吼過來。

    如果是平日,楊光先說不定還會擺一擺官威,吼一聲何事驚慌。

    但拿到了那三萬兩銀子以後,楊光先平靜了下來,罕見地露出了笑容:「黃主簿啊,今天怎麼驚慌失措的,什麼事讓你這麼急啊?」

    &副……實在不是我驚慌急切啊,皇命來此,我豈能慢一步?陛下召見欽天監有司,經筵講習所今日主將乃是湯若望,課題就是天文學!」黃主簿臉上一副驚慌的模樣,見了楊光先驚呆慌亂的樣子,連忙低下頭,露出了一副笑容。

    &你平日人五人六的,今日見了真章,也要慌了吧?」

    ……

    楊光先的確慌了,他沒想到被自己層層圍堵的湯若望竟然還是被推薦到了皇帝陛下的身前。而且,還是用這種格外鄭重的方式:經筵。

    那是多少人夢寐以求的機會,能給皇帝陛下當老師,那是何等的榮耀?

    換後世,那就是中央政研室的幹活,不……是給中央政研室當老師的幹活。這樣一層資歷出去,誰都要高看三眼。

    &這就去!」拿着令牌,楊光先急吼吼地去了。

    現任欽天監監正早已病休,只是看在面子上,朝廷不忍在其生病的時候換人罷了。顯然,欽天監能出面的只有楊光先。

    當然,楊光先也明白自己的水平,斷然是沒有真材實料幹過對面的。他真要有這水平,何苦用那些見不得人的手段。

    不過,這也並非就毫無還手之力。

    至少,楊光先提拔起來的秋官正吳明就是有些真材實料的。

    拉着吳明,楊光先到了經筵講習所。

    站在楊光先對面的,赫然就是湯若望與南懷仁,此刻,他們正與陸仲玉談笑風生。

    楊光先聽了,一陣陰沉。

    因為,他們說的日食月食他雖然理解,卻都無法明白那些專業上的具體內容。見此,吳明只好低聲與他分說起來,將對方談的事情聽了明白。

    他們竟然再說要預測下一次日食時間,甚至怎麼一個姿勢出現的都要預測出來。

    荒唐!

    當老天爺是你家二大爺不成?

    就是二大爺,人家還能按照你的姿勢出場?

    心中大罵起來,楊光先卻有些不祥的預感。


    還未等他開腔,角落裏一個重重的咳嗽響起,隨後就是一聲輕輕的鐘鳴。

    來過這裏的人都迅速安靜了起來,楊光先第一次來,卻也早已聽說過經筵講習所的規矩。這是皇帝陛下到來的信號。

    一念於此,楊光先頓時鄭重了起來,竭力恢復欽天監監副的端正模樣,更收起了方才陰沉的表情,帶着崇敬的目光將眼角餘光落在殿後。

    眾人盡皆肅穆,而朱慈也果然快步走了過來。

    &位愛卿免禮免禮,今日是朕來聽帝國里各位天文英傑的講學的,這些繁文縟節啊,能免就免了。」朱慈這話說了無數次了,卻還是不得不一次次又說。

    經筵講習所其實傾向的是各種各樣的人登台,故而很少有留下來的老人。朱慈要是不親口說,這些人自然只能做出最嚴格的禮法。

    眾人稍稍安靜了一下,朱慈便含笑着開始讓眾人落座。

    率先開始講學的是陸仲玉。

    這位本土天文大家是京師大學堂里的天文館館長,他不愛官場紛爭,遠離政治一心學術,深得行內人的敬仰。哪怕是楊光先,也不得不對這位大家報以十足的敬畏。

    只是,一想到陸仲玉與湯若望的親密,楊光先心中便暗暗不爽了起來:「只要我在一日,欽天監的經費就別想進京師大學堂!」

    事實上,這種衝突由來已久了。

    欽天監本來是大明幾乎唯一的天文研究機構,更因為有着「本監官不得改遷他官,子孫世業,非特旨不得升調、致仕。如有缺員,由本監逐級遞補」這等奇葩規定,以至於欽天監一直都是近親繁殖,水平越發低落。

    這樣一來,在京師大學堂天文館的對比之下,欽天監已經好幾次丟光了面子。

    &日,下官講《至大論》……」

    &宗動天,設黃道在地平上之點求其距赤道之地平弧,設日之高求正側各景之長短、又求黃道各點之半晝弦,解正儀晝夜等眾星常見之故、偏儀二至規下歲一次無景、距赤道愈遠晝夜愈不等而兩極下每歲為一晝夜……」

    &太陽行,求二分時刻、辯二至氣至時難求時刻,求歲實與每日太陽平行,乃作平行立成表……:論太陰行,證求太陰真行度即月食可考、月有遲疾平三行,乃求月平行並月每日緯度,即以齊月諸行;或用同心圈及小輪,或不用同心圈,二法同理……」

    只一開講,楊光先便如同進了火爐一樣,仿佛整個人都被放到熱源身前一樣炙烤,渾身不舒服。一想到周遭眾人看過來異樣的目光,他就得強挺着,裝作一副能聽懂的模樣。

    還有一個不甚在心的自然就是朱慈了。

    不過他對《至大論》不感興趣。這都是千年之前的學術研究了,雖然依舊有學習講習的價值,卻如何引得起朱慈的興趣呢?

    當然,朱慈有這個資格否定,楊光先顯然沒有。

    好在,陸仲玉講完以後,輪到朱慈發問了。

    所有人重新打起了精神。

    朱慈問道:「不知道陸愛卿對前日東北星象異常如何接?」

    陸仲玉擰起了眉頭,仿佛遇到了大難關。

    而一旁,陸仲玉卻浮現了笑容。專業他不會,但政治他懂啊。

    這個陸仲玉顯然也懂一點,就是不知道他有沒有那個水平邁過去這一關了。

    要知道,這可真是一個很難回答的問題。

    當然不在於專業上如何解釋。

    彗星流星雨這種東西,實在是太正常了。就如同太陽東升西落一樣,是天地定律。只不過皇帝陛下倒霉,他在任的時候碰到了這種事。

    可是……

    能這麼解釋嗎?

    會這麼解釋的,一看就是不懂政治的。

    因為,這涉及到一個核心的難點君權神授。

    皇帝陛下的權力,是上天作保的。

    這雖然很刻意糊弄一些沒文化的老百姓,卻終究不是萬全之策。

    這不,一旦地震、彗星各種天災,就是皇帝背鍋的時候了。

    無限的權力,自然也該有無限的責任。

    比如彗星。

    皇帝陛下治下,政治清明,經濟繁榮,一切都欣欣向榮。

    可是呢,一個彗星下來,京師里就謠言四起。雖然都是些雞毛碎皮的小事,卻很讓朱慈煩心。

    沒人喜歡有人插手自己的私事,哪怕是父母。

    朱慈身為萬人之上的至尊,又如何會忍受一群老鼠在詆毀自己的妻子呢?

    現在,朱慈發文陸仲玉,顯然是希望用陸仲玉的身份來化解這些壓力。

    天人感應乃是儒家少數能夠克制皇權的武器,如何能讓?

    頓時,就見陸仲玉一臉肅容:「陛下,上蒼示警,說明朝野不靖。」

    還未等陸仲玉繼續說下去,朱慈便目光跳轉,看向楊光先:「楊愛卿,你是欽天監監副,現在欽天監的當家人。你來給朕說說,這彗星落下,是個怎生情況。」

    楊光先如果是個正經儒臣,說不定還會如陸仲玉一樣。

    可這一位早已在欽天監這個染缸里學會了政治,當即正聲道:「陛下,這是上蒼示警,說明朝野之中有對陛下不利的奸邪,臣請嚴查奸邪,已應上蒼示警!」

    陸仲玉與楊光先的話頭都是一樣,但意思卻是全然不一樣。

    落在陸仲玉的身上,說的顯然是皇帝陛下您不行啊,還得繼續努力。

    但楊光先顯然聰明了許多。

    他說……

    皇帝陛下您小心啊,有小人對您不利!

    這個不同,高下立判!

    但朱慈的態度忽然間就顯得有些高深莫測,因為……不管是陸仲玉還是楊光先,似乎都沒有得到朱慈的認可。

    朱慈又讓湯若望開始講課。

    講課完了以後,朱慈又問出了相同的問題。

    這一回,湯若望卻是淡定地說:「皇帝陛下,此乃天地應有之至理。天理循環,便是如此。如同太陽東升西落,月有陰晴圓缺一般,乃是正常之事。既非朝野有異,也非奸人作亂。請陛下寬懷。」

    ……

    場上有些冷靜,陸仲玉擔憂地看着湯若望,他感覺湯若望壞事了。

    楊光先卻是當即站了出來:「一派胡言!陛下,此乃叛賊!他要謀逆啊陛下!此人膽敢質疑陛下乃是天子之身,竟然否定天人感應,就是犯上作亂。這一回,彗星落下,便是說明我大明有此等奸邪作亂,這才有上蒼示警!臣請誅殺湯若望!」

    楊光先氣勢騰騰,殺氣溢滿。甚至還感覺有些遺憾,他遺憾他事先聯絡的那些大臣不再。要不然,聲勢一起,就能釀成定居。

    這一開口,卻是連與湯若望關係極好的陸仲玉都不敢出手了。因為,沒人敢否定天人感應。這是對皇權的挑釁。

    湯若望的確是太膽大了。

    &是能證明學生說的是對的呢?」湯若望自信而淡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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