嘗了那醬菜,柳英彩目光大亮,不提這白菜雞絲醬好不好吃,至少這咸鮮酸辣的味道,足可以讓舌頭過一把癮,告別這幾日來寡淡到不行的菜餚了。
「大娘的手藝,那真是沒得說。」柳英彩說完,趕緊招呼着大娘一同用飯。
一頓飯下來,賓主盡歡。兩人隨口說着,聊起了許多其他的閒話。
這大娘姓洪,家中行七,雖然有個名字,但這麼多年早已沒人記得也沒人喊,都喊她洪七娘。
洪七娘是江原道東草一帶的人,地方也很好找,就在雪岳山山腳。柳英彩猜得沒錯,洪七娘的確是兩班之後,只不過也不是什麼顯耀大族。家中精英之輩都在丙子胡亂戰事之中慘死,很快家財就被侵吞,族人四散零落。就是洪七娘自己,也不得不在亂世里將兒子賣到香城寺,以讓兒子能夠在富貴人家裏好歹活下去。
亂世里,人的要求已經卑微到放棄了所有的尊嚴,將最低要求局限到活着。
「不過呀……最近這世道,倒是好了幾分了。前幾日,我在雪岳山山腳碰到一隊明國商人,因引了路,又賣了些當時還只有白菜醬的佐料,得了一個頂重要的消息。說是漢城糧價會飛漲,百物滕貴,我這醬做得尤為好,他買了幾壇自用,又勸我去漢城打拼。」說着,洪七娘露出了緬懷的神情。
「世道這般亂,你一個女子出門……還帶着貨物……」柳英彩不由有些佩服洪七娘。
畢竟,這年頭可不是後世。就是後世的中國,在上個世紀九十年代依舊是各省橫行車匪路霸,殺人越貨都是常事。更何況這個年代幾乎沒有什麼法治的朝鮮?
一個婦人家敢出門賣貨,那真是需要頂尖的勇氣和運氣了。
「是呀……可也讓我碰上好運的時候嘍。」說着,洪七娘滿面感激。
「哦?」柳英彩好奇了。
「大皇帝陛下來了,這一路官道的治安出奇的好,就是那些守門的兵都不敢收錢了。這般天降的好時節讓我趕上了,可不是好運?」洪七娘大笑。
她當然不知道這是自從出了摩尼山山賊之事以後,整個朝鮮朝廷幾乎都瘋了。拼命追繳不說,亦是下了狠手清理了京畿道治安,生怕喜歡微服私訪的朱慈烺出去一趟又搞出什麼么蛾子。
柳英彩不由失笑,卻也感同身受。她沒有多加評論此事,而是道:「能得此大幸實屬不易。既然有緣,不如就一同回江原道吧,恰好,我也要去一趟雪岳山。」
方才,柳英彩眼尖就看出了醬菜罐子裏銀光閃閃的東西。
顯然,這是她這一回冒險在漢城賺下來的銀子。洪七娘雖然藏得嚴實,卻沒有躲過柳英彩細緻的觀察力。
當然,最重要的越是遠離漢城,朝鮮朝堂能維持的治安也就越差勁。
如果真的是朝鮮朝堂一說話,就能立竿見影見笑,那其實也不會有摩尼山上千山賊的肆虐了。
自然,江原道這處多山的地方也不會少了那些山賊。不管是大盜還是小蟊賊,都不是一個弱女子可以對付得了的。
見柳英彩願意出手相助,洪七娘大為驚喜,不由分說地將懷裏最後一個完整的小罈子裝的醬菜給了柳英彩作為謝禮。
見此,柳英彩也無奈,只好去尋了一個車馬行,直接買了一輛馬車,一行人隨同前往江原道。
一路自然是遇到了山賊小蟊賊,不過柳英彩武藝高,江湖經驗與資歷更是深厚,隨意報了幾個名字,就一路暢通無阻,甚至再也沒有山賊膽敢騷擾。
到了雪岳山山腳,洪七娘千恩萬謝了柳英彩,回鄉去了。
柳英彩一步步進入雪岳山,旁人視若苦差的登山之旅對於武藝高強的柳英彩毫無難度,不過兩刻鐘的時間柳英彩就找到了神興寺的正門。
這裏風景優美,環顧四處,讓人心曠神怡。
柳英彩鎮靜着心緒,步入前庭,見一九層寶塔,聽着一旁的僧人為往來的香客講解典故。
神興寺曾經也是稱香城寺,其實也剛剛叫神興寺沒幾年的時間。也就是前年,這裏又一次遭到大火,名剎化為烏有。
為此,雲瑞、連玉、惠元三僧,說這裏是夢中神人啟示,在原來的香城寺之後的小林庵重新修建寺廟,取名為神興寺。寺中所供奉之佛像,更是禪定寺時義湘大師所作。
柳英彩一路走入,路上見巨大的青銅坐佛像,佛像位於寬闊的花崗岩高台之上,高1o多米。過了佛像右轉,在溪流上有一座新建的吊橋。過了橋,在石頭砌成的長牆一側有天王門,通往寺內。入口的兩旁有巨大的四天王雕像,分別是持刀的持國天王、抱琵琶的多聞天王、托塔的廣目天王、握龍的增長天王。
一路看過佛像,柳英彩忽而在大雄寶殿裏定住了身形。
這時,又一人緩緩走來,對着另一旁的香客道:「阿彌陀佛,施主慈悲為懷,貧僧為那些生靈謝過施主恩德,請施主們放心,這一場放生法事敝寺會妥帖辦理的。」
「神興寺的名聲,我們當然信得過。如此,就多謝雲慧大師了。」說完,那幾個香客躬身一禮,就此到別。
柳英彩身子微微顫動着,一種自內心的顫動讓她情緒不可能克制。
冥冥之中,仿佛有什麼神秘的力量指引着她,告訴她……
眼前這個氣質偏偏,一副大德高僧模樣的和尚就是他的生父!
只是……
在寺廟裏認一個和尚為父?
柳英彩想到這一點,忽而心中一酸,想要轉身離開。
寺廟裏出現女人並不奇怪,雲慧方丈也早已現了這一點。只是,他並沒有着急開口。
就如同柳英彩感應到了那樣的神秘感覺一樣,雲慧方丈更是比柳英彩早幾日就收到了山主與世子的書信。
他朝着柳英彩合十:「施主,你塵緣未了。應在了老衲身上,這緣法……真是難說啊。元能,莫要讓雜人進來。」
一個和尚應下,封鎖了來路。
場內頓時只剩下不再離開的柳英彩與雲慧大師。
雲慧大師率先開口,他道:「是英彩吧。沒錯,我就是那個狠心的父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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