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陛下在薩摩藩的行程安排很快就要進入尾聲了。
薩摩藩再是強大,號稱第二強藩,說到底也只是日本的一個藩罷了。就如同大明的一個省一樣。
朱慈不會將所有的行程時間都安排在薩摩藩。
若非這裏有琉球與鄭氏的事情,他甚至都不會跑來這裏一趟。
就是江戶那邊,隨行使團的名義也是檢查薩摩藩在琉球的撤離進度。要不然,這多少是對江戶幕府的一種不尊敬。
雖然大明有這個實力和底氣居高臨下,但作為禮儀之邦,表面功夫無論如何還是要做到的。外邦蠻夷也許可以粗鄙無禮,但大明國顯然不會好的不當學壞的。
朱慈一路參觀了鄭氏商社、島津光久官邸、櫻島遠征公司總部以後,踏上了此行在薩摩藩的最後一個行程安排琉球。
沒錯,皇帝陛下要前往琉球了。
雖然地圖上所有人都明白琉球就在上海東面,直接過去也許就幾日的功夫。
但說起這一茬,朱慈不免就要感慨起時代的局限性。
雖然為皇帝陛下準備的船隻與水手都是帝國里一等一頂尖可靠的,但航海這種事情,人力的事情做周全萬分,那也架不住老天爺不賞臉。一個暴風雨下來如果簡單只是將皇帝陛下澆成落湯雞也就罷了,可要是不幸出來個船毀人亡,這大明的天都要塌了。
故而,儘管朱慈願意嘗試這些風險,也願意試一試軍中艦隊的船運能力。但在身邊幾乎所有人的勸說之下,最終朱慈還是走了一條看起來十分繞路的方案。那就是從京師到遼東過朝鮮抵達日本,最後登錄薩摩藩以後,從薩摩藩向南航行抵達琉球國。
這一條方案可以說是饒了一大圈,但海面距離卻因此大大減少。而且,沿途島嶼眾多,船隊往來經驗豐富,水文條件最為熟悉,可以用這年頭最穩妥的方式以島嶼作為標的物航行抵達琉球。
琉球畢竟是要去的。
皇帝陛下辛辛苦苦跑出來一趟,自然不可能錯過這一回出國最主要的事情。
那麼,走這一條不能更穩妥的路線顯然就是所有人可以做的最大努力了。就連朱慈也寬慰臣民們說:如果這般三重保險,諸位卿家再三努力老天爺依舊不賞臉,那這也是命數了。不過,朕細數朕出宮以來數年裏發生的一切,還是有幾分信心相信……這老天爺是站在我這這一邊的。
皇帝陛下有些傲嬌的話語出人意外的效果好得驚人。
不管是鄭森還是隨行的王夫之,都非常明白朱慈這一番平淡的話語透露出來的豪情。帝國內憂外患,那是歷朝歷代十數年都未必可以振作解決的事情。但在朱慈的手中不僅解決了,還已然開始造就一番中興事業。
這年頭可不是科學昌明的後代,絕大多數人談論皇帝陛下的功績,都忍不住要感嘆一聲:天命在我。
沒錯,朱慈能出現在這個時代,可不就是大明在中華麼?
水上航行的事情終於不用臣民們憂心煩惱了,朱慈亦是走上了北洋水師第一艦隊準備好的戰艦上。
這一回,卻不是此前一直擔任皇帝陛下御用船隻的登州號。
登州號雖然是北洋水師開建之處的主力艦船,但伴隨着這幾年對水師的投入,已經開始只能作為主力艦船之一了。
也就是說,艦隊開始入役更多的新艦船。
飛剪船雖好,但用作軍艦總的來說顯得有些不那麼妥帖。這種航速飛快的艦隊對於初期幾乎毫無存在感的大明水師而言很合適,因為他可以有足夠高的出鏡率,讓大明水師保持着航道上的定期亮相,維護海面秩序,確立海權歸屬,彰顯帝國水上力量的肌肉。
但伴隨着而今大明從原本的內陸國家開始走向海洋國家,帝國往外擴張的步伐不斷加大,原本飛剪船為主力的水師就不那麼夠用了。
這個時候,大明的各個船廠都收到了水師都督府的招標。
大明要設計建造新一代的軍艦,用一句後世的話來說,那就是有自己自主知識產權的新一代主力戰艦。
這方面的水平大明原本是遜於西方的。
大航海時代已經揚帆百年的西方有更多的底蘊與實力,將大明的造船能力遠遠拋在後面吃土。
好在,飛剪船的設計建造為大明培養了一代人才。
飛剪船在商船上經久不退的熱潮一樣也是養活了無數船廠,培育了無數人才,讓造船業的水平越來越高。
而今,水師都督府要招標新一代艦船以後,頓時便引起了大明內外幾乎所有有研發能力的船廠追捧。
不必過去,官爺要你造船,給點本錢就是仁慈了,根本不用奢望利潤。
但皇帝陛下不愧是恆信商行的幕後東家,深切明白這天底下沒有既要馬兒跑又要馬兒不吃草的事,是以撥付的預算頗為充足。
軍隊訂單量多穩定,且不提敢不敢拒絕,就說不管怎樣這也是一筆與官家攀得上關係的生意。做造船業這一行的,誰家沒有幾個跑船的親友甚至自己就有經商。且不提本來就賺錢,就是趁機結實水師也是個好事情。
一時間,各家都是熱情高漲。
經歷了數年的等待,這種改良自原本舊式福船的新戰艦應運而生。
比起舊式的福船,新式福船改良了機動性,尤其而今帝國新式材料層出不窮。原本限於時代,許多不能改良的地方都有了增加。比如原本的福船行動不便,十分依賴順風順水,可現在改良了船帆,可以進行更多複雜細緻的操作,靈活性大大增加。
新式福船入役之後,朝中經過審議報上朱慈案頭的時候,最終確定以朝代名為命名規則。新一代的艦船就叫夏級戰艦。
這年頭還沒有戰列艦巡洋艦等稱呼,不過朱慈畢竟不是專門幹這行的,並未對此有所干涉。
登州號停駐新華港,似乎是為了應對薩摩藩可能有的危險。
朱慈前往琉球乘坐的就是第一批夏級戰艦膠州號。
母港在山東,擁軍工作也就數山東做得好。最近入役的不少艦船里,大多以山東城市命名。
膠州號的艦長是一名飽經風霜的中年男子,雖然表情十分激動,但還是竭力克制住了情緒,一板一眼地敬禮請指示,軍容着裝無可挑剔。
朱慈笑着回禮,示意不必多禮,隨後自己到了房間裏靜靜坐下。
他在思考接下來的琉球之行。
琉球之行的時間不多,因為多了一個自由貿易區的事情,原本的時間已經拖延了。這會兒再去琉球,顯然也不是遊山玩水。
隨行的團隊已經做了極大的功夫壓縮時間,不過星辰安排下來還是讓朱慈感覺太趕,只好砍了幾個不甚重要的項目,或者委託給臣下出席,才算不用感覺密集得可怕。
膠州號身邊跟着的船不多,主要的是三艘船。一艘是護衛艦,一艘是薩摩藩的隨員,還有一艘是鄭氏、遠征公司以及隨行海商們的船隊。
琉球國畢竟已經開放貿易許久,商機或許還有,卻不會充沛,除非皇帝陛下再搞一個自由貿易區,不然變數不會很大。
故而,跟隨而來的只是一些沒有抓住這一回自由貿易區機會的人。
就在這時,王夫之卻擰着眉頭,看到陳漸鴻急急忙忙走了過來:「那邊有些不對勁!」
……
山內忠豐十天前的心情是非常非常開懷的。
因為終於可以擺脫那個叫做竹內重根傢伙的逼迫了。雖然只是一個町人,但日本的町人已經不能小覷。他們不僅在幕府在京都有着這樣那樣的關係,甚至自己手底下的武士許多也很忌憚他們。
總而言之,這個叫做竹內重根的傢伙帶給了山內忠豐很多麻煩。而緣由,卻也很簡單。山內忠豐借錢了,價值三萬石,約莫五萬兩銀子的債務。
原本債務當然是沒有這麼多的,可山內忠豐的確是財政困難,拖拖拉拉也就還了一點利息,以至於五年下來債務都達到了五萬兩銀子的可怕地步。
如果傾家蕩產當然是可以還清,可要知道山內忠豐是怎樣的身份!
那是堂堂大日本國的大名呀,土佐藩的大名,兩萬石的修理大夫,從五位下呢。但是……為了能夠在商人手中還有機會能借到錢,哪怕是大名,山內忠豐也不得不保持謙卑和善的態度溝通。
還好這些商人們表面功夫做得很好,只是再三懇求,只有話語最末隱隱透露了自己如何心狠手辣對付了幾個敢欠錢不還的武士。
想起那種可怕的結果,山內忠豐發自內心地後悔自己當初怎麼瞎了眼,竟然要管竹內重根借錢。
可惜,有些事情不是山內忠豐想要不做就可以避免的。
以土佐藩這些年來糟糕的財政狀況,只有,也必須借錢才能維持了。
好在,天上掉了個餡餅讓山內忠豐看到了解決一切的希望。
這個希望,就在薩摩藩的身上。
「吞併鄭氏,預計在中國城的鄭家豪宅之中,有存放着至少五十萬兩驚人的巨款。我島津光久,以對天皇陛下的虔誠向你發誓,一旦行動順利,這裏有一半可以歸您所有……島津光久……」看着落款上的自己與印章,山內忠豐感覺驚喜難掩,幾乎得要跳出來了。
他不顧家臣們的擔憂,興高采烈地找出來之前與島津光久的書信。
經過至少五個人的比對,一直得出結果。
這的確是島津光久的書信,就是前來送信的使者,也被與山田有榮打過交道的家臣認了出來,的確就是山田有榮的兒子,山田清光。
一切都確信無誤,眼前這的確是一個天上掉下來的餡餅。
二十五萬兩銀子,區區欠債自然是輕而易舉可以解決。
至於餘下二十萬兩銀子,那更是一筆橫財。要知道,就是山內忠豐自己,也只不過兩萬石罷了。這點俸祿換作銀子,也未必有兩萬兩銀子呢。
十年的收入一朝可以獲得,這樣的機會哪裏能錯過?
當即,山內忠豐點起兵馬,更是再度舉債籠絡了自己屬實的一個倭寇頭目。
最終,手頭兵馬五千,船隻三十餘的土佐藩大軍從土佐藩出發了。
他們距離薩摩藩不遠,尤其是坐船,更是很快。
但只是去了的第一天……他們就驚愕地發現……
島津光久變卦了。
也許是內疚,也許的確是忙得不可開交。手持着島津光久的書信,山內忠豐一連來了三次,卻紛紛都吃了閉門羹,似乎連門子都感覺到了愧疚,一個勁地鞠躬作揖,請求寬恕。
「如果鞠躬作揖有用的話,那還需要武士刀來做什麼?」安宅船上,山內忠豐憤慨不已,卻不得不強行壓抑着情緒。
他的弟弟山內忠直無奈地說了一聲,作為後來的家督,他是土佐藩的中堅力量。這一回為了兄長的計劃忙前忙後,卻沒想到是這樣一個結果:「無論如何,薩摩藩已經將我們耍了……五千名武士的俸祿、三十艘倭寇艦船的消耗。如果只換回來一個灰溜溜的歸途,我無法想像所有人該有多麼失望。」
不僅是失望,更是絕望。
這一回,山內忠豐幾乎是堵上了自己的命。一旦賺不回那二十五萬兩銀子,那些債主就能讓他顏面全無,更是再也別想能借到錢,還得被逼債。
天知道那些沒有天良的奸商會做出怎樣可怕的事情!
這畢竟不是戰國,是已經平靖的江戶時代。大名的日子並不像想像的那麼好過。
「事到如今,只剩下唯一的一個辦法了。我已經探聽到消息,那個傳說中的明國皇帝已經到了薩摩藩。也許就是這事,那島津光久一直躲着不來見我。哼,無論如何,必須讓島津光久拿出銀子解決我們的麻煩。他既然不想見……那就趁着那明國皇帝的機會……」山內忠豐目光灼灼。
山內忠直明白了過來:「從朝鮮抵達的艦隊駐紮在了薩摩藩沒有離開,他們只是去琉球,輕車簡從……是最好的機會!」
「紀田正一對那條航道最為熟悉……我相信,他的士兵不會讓我失望。我的武士,更不會讓我失望!」山內忠豐毅然決絕。r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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