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上,不欲議和了。」位於南熏坊,周府的書房裏,周延儒聲音嘶啞:「不僅陳新甲白忙活一早,連我也受了點掛落。還好那田弘遇還算講究,說是找田貴妃去了。接連失措,都說說,如何是好吧!」
房間裏,周延儒的兩位心腹相顧對視,都是看出了大大的不妙。
這裏,坐在左邊的是復社組織者,而今吏部文選司郎中吳昌時。這是個身材微微發福,面常含笑的青年官員八年前中進士,而今便是京中第一郎中,掌考文職官之品級與其選補升調之事,以及月選之政令。中層官員里再也沒有比他更有權勢之人。就是小部尚書,大部侍郎也未必有其得意。
位於右邊的則是董廷獻,是周延儒的心腹幕僚,不知多少陰私之事與奇謀軌跡都出於他的腹心,同時也是周延儒的一個錢袋子。畢竟,堂堂一個帝國首輔,收受賄賂總不能還親自出手。相比而言,沒有官身只是私人幕僚的董廷獻就方便許多了。已經掛掉的劉澤清與侯恂,走的就是董廷獻的門路。比起吳昌時,董廷獻的門路性價比顯然更優。
但此刻,兩人相顧都是憂心。
自從上一次周延儒選擇朝着太子朱慈烺發難後,周延儒的地位就頗有些不妙。為此,吳昌時便先獻計,試圖扭轉這種被動的局面。
吳昌時認為,既然朱慈烺讓崇禎皇帝信重的原因是軍功。那麼,周延儒下一步也該從軍略出手。
但吳昌時與周延儒商議了一陣子,卻並沒有給出什麼復遼之計,而是神神秘秘給出了一個對清議和的方案。
在吳昌時看來,只要議和完畢,明清再無戰事。那麼手握重兵的太子就成了一個靶子,惹人猜忌。而周延儒,便能作為壓制太子的佈局被崇禎皇帝信重。
而且。一直以來陳新甲都是勢單力薄,想要議和卻又擔心天下清議。雖然有崇禎皇帝寵信,卻沒有奧援,正是發愁的時候。
這個時候周延儒贊同議和,不僅能簡在帝心,也能拉攏到陳新甲這麼一個奧援。
結果……
崇禎突然之間竟是強硬了起來,直截了當拒絕了議和的提議,不僅如此,還將馬紹愉派到了開封去給朱慈烺慶功。
一向自襯對朱由檢性格琢磨格外清楚的周延儒接連失手。這無疑是一個高高懸掛的紅燈,警示着周延儒的前途。
再來個不好,周延儒的未來就要堪憂了。
於是,這才惹得周延儒將兩員心腹大將深夜喊過來,苦思對策。
這一次,吳昌時憋着笑容,想要說什麼,猶豫了好幾次卻沒有說出口。
最終,董廷獻幽幽地開口道:「總揆。若要琢磨對策,便要看這問題的根子出來了哪兒。」
吳昌時吃味了起來:「看來董先生是琢磨清楚了。在下靜聽高見。」
「來之!」周延儒止住了吳昌時的發作。溫笑着孤立董廷獻道:「還請董先生不吝賜教。」
見恩主重視,董廷獻也沒了什麼怨氣,輕咳一聲道:「學生以為。這根子還是出在了太子殿下的身上。太子殿下能征善戰,自然免不了要朝堂之上有自己的聲音。而今的當權的是總揆一系的東林人,無論如何太子殿下也不會選。侯恂與太子殿下之爭,便是如此。依學生看,想要穩固總揆局勢,還得落在太子殿下的身上。」
「嗯?這不又是繞回到了原路?」吳昌時疑惑不解。
倒是周延儒,迅速反應了過來:「來之,你好好想想,別總顧着插話。別忘了。殿下可不是人臣之輩。」
不是人臣,自然就是人主。周延儒作為文官之首要對付朱慈烺。那便是兩個勢力之爭。
若是周延儒是幫着崇禎皇帝壓制太子呢?這樣想着,周延儒頓時豁然開朗了。
董廷獻笑着繼續道:「聽聞太子殿下在河南自建一市。設官立衙,自行抽稅。為的,可就是太子殿下那支驟然崛起的強軍啊。再看近日殿下上奏之事,革新軍制,以圖遼東建奴。這看起來是一片公心,可建奴入寇京師,卻不意味着殿下的大軍就要進京了麼?我大明京師的北門可就一個德勝門與安定門呢。」
董廷獻的話格外刺耳,說得便是唐朝長安大明宮北的玄武門。
但聽在周延儒的耳中,卻格外順耳。
「還請先生教我。」周延儒身段一下子柔了下來,就連吳昌時也不由露出了一點不得不服的表情。論起陰人,吳昌時還是有些欠火候。
此刻,吳昌時也不由正色道:「總揆前些時日的事情已經做下,這下子卻是犯難了。若是還要護住侯恂,卻更是艱難。畢竟……周王親自上書,又有高名衡聯名。侯恂想要保下格外艱難。還有,還有那議和之事……」
「總揆這些時日行差踏錯,卻不可再行更易了。不然,便更容易讓人以為是易於的小人輩!」董廷獻臉色一板道:「我們現在這個陛下呀,那是一慣猜忌結黨,總覺得這是營私之事。所以,依學生看,侯恂卻是沒必要救,反而可以讓總揆親自下手,奪官削籍以正總揆一片公心,總歸保其不死便足夠交代了。如此一來,陛下再看總揆時,再將太子在河南所作所為,不加分毫修飾上奏便可。」
說着,董廷獻就將河南里朱慈烺所作所為都給說了出來。
聽到朱慈烺在恆信大商場、啟明市幾乎是建設了一個獨立王國以後,就連吳昌時也不由大嘆道:「太子這是絲毫不顧清譽了。簡直渾身上下都是破綻!對了,還未說這議和之事要如何辦呢?」
董廷獻輕笑一聲,自顧自地品了品一杯清茶,這才悠悠道:「太子殿下既然主戰,總揆難不成也跟着太子主戰?不議和,換個名目,停戰便是。」
所謂政敵,不就是反對政敵所支持的麼?只要朱慈烺敗了,議和又怕什麼?
至於對錯……於宋高宗而言,誰會在乎岳飛所作所為是對是錯。人活當世,哪管千秋罵名?
周延儒撫着長須,心道,停戰倒是真的比議和好聽許多了。這麼一想,便將最後士林清議的擔心也拋卻,琢磨着朱慈烺那滿身的漏洞,大笑道:「天予弗取,反受其咎!就這麼辦了!」(未完待續。)<!--ov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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