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那件事後,大狗就說他的命是我救的,從此對我真的是打不還手罵不還口,十足的小弟樣,這讓我那種不知所謂的自豪感瞬間膨脹。
開學前,有一次快吃午飯了,我奶奶叫我去道館找我爺爺回來吃飯,我那個心不甘情不願啊,雖然那道士救過我的命,但是他收了我們家八千的紅包啊!八千啊!夠我吃多少碗牛肉麵了。
我找到爺爺的時候,他正在和那道士下棋。這還是我第一次進道觀。道觀不大,有點像我小時候去的那種寺廟,不一樣的就是正屋供的不是雕像,而是一幅畫,一個大鬍子,劍眉星目,一臉威嚴。
我走到我爺爺面前,見我爺爺手裏拿着一子黑棋舉棋不定,反觀那道士微微眯眼,雙手抱胸,一臉怡然自得的樣子,我恨不得一個鞋底粑粑給他拍上去。
我拉拉我爺爺的袖子:「走了,奶奶叫你回家吃飯了。」
爺爺看着棋盤:「不急不急,再等會兒。」
我看看那棋盤,我去,我以為他們在下圍棋,結果下的是五子棋!
那青墨道士突然睜眼:「小丫頭,快開學了吧?」
我看都不想看他,一看他我就覺得他那臉上寫着「欠你錢」三個字,於是我沒好氣的說:「對啊,咋啦?還想跟我一起去上學啊?」
我爺爺飛起來就給我屁股一腳:「怎麼跟道長說話的?這可是你救命恩人啊!」
我捂着屁股,黑着一張臉看着那青墨道士,我一向是個愛憎分明的人,誰對我好我就一定會死心塌地的對那個人好,按理來說這青墨道長救過我的命,雖不至於對他跪拜叩首感激涕零,但至少也應該對他恭恭敬敬的,可我就不知道怎麼了,一想到他叫我拜他為師,還收了我們家八千多的紅包,我心裏就是很牴觸,就像看見蟑螂沒有把它踩死也會想辦法把它給踹飛。
那道士笑笑:「丫頭,看來你得吃點苦頭了。要不你就聽我一聲勸,拜我為師,莫要下山。」
我白了他一眼,氣沉丹田的吼了一句「滾!」然後撒腿就跑,生怕被我爺爺踹第二腳。
不過很快就驗證了道士那句話,我要吃點苦頭。
前面講了,這所高中是在我們山下,開學那天我和大狗開開心心下了山去報道,我們在等交學費的長龍大隊裏,一陣尿意傳來,我把手裏的東西全放在大狗的手裏:「幫我佔着位置啊,我去上個廁所!」
大狗點點頭,「好的。」
新學校難免有點迷路,只能到處問人廁所在哪兒,等我好不容易找到他們給我指點的地方我就有點退縮了。只見那廁所在兩樓相錯的拐角處,儘管當天新生報名人潮湧動,但是這個廁所居然冷冷清清,還因為靠山被擋住了陽光,這個廁所顯得有些黑暗。不知道是不是去了山洞有了後遺症,一看到燈光暗淡的地方我就有些後怕。
不過這時候尿意襲來,我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沖了進去。
女廁所里只有一個小小的天窗,對着後面的山,一點光都沒有,廁所里的燈是黃色的,還恍恍惚惚的暗着,廁所還有股刺鼻的臭味,我心裏就想着速戰速決,隨便找了一間就進去了。
剛利索的把褲子扒拉下來,隨即「嘭」的一聲巨響,頭頂上唯一亮的光也黑了,這下我連尿都尿不出來了。
那個聲音是廁所大門的,頓時後背升起一陣寒意,牙床也不受控制的抖了起來,寂靜的廁所里只能聽見我有點顫抖的呼吸聲和「撲通撲通」無法抑制的心跳了。
廁所里突然響起「啪嗒啪嗒」的聲音,像一個人剛才水裏撈起來濕漉漉的走路的聲音,我心裏害怕極了,又不敢發出聲音。以前我看過一篇小說,講的就是一個女人在廁所里聽見有腳步聲,她就以為是有人,就扯開嗓子喊「是不是有人?」,誰知道她一出聲,那個腳步聲就沒有了,結果她一看門就看見一個女鬼站在她面前……
我死死的捂住嘴巴,怕自己哭出聲來,然後慢慢的低下頭從下面的門縫裏往外看了看,那個腳步聲已經沒有了,門前也沒有腳步,但是我依然不敢輕舉妄動。
廁所里又陷入一片死寂。
「啪嗒」
我摸了摸自己的臉,有什麼液體滴在了我的臉上,於是我條件反射腦袋就抬了起來……
「啊!!!!!」隨着我一聲驚叫「嘩啦啦」的就尿了出來。
只見廁所門上飄着一個披着濕漉漉的長髮的女人,一臉蒼白,那雙眼睛!那雙眼睛沒有瞳孔!卻直碌碌的望着我,然後那個女人就咧開嘴笑了,那個嘴角一直延伸到她的耳根里,露出鋸齒狀的牙齒。
我猛地推開門,提着褲子就往外跑,快跑到廁所大門的時候感覺被什麼東西猛得撞了一下,但是沒有影響到我向外跑的腳步,也沒有像電視裏面一樣打不開門,我就像脫了韁繩的馬扎進了人潮里,也顧不得旁人異樣的目光,憑着記憶找到大狗,直接衝到他懷裏「哇」的一聲就哭了出來。
估計大狗也被嚇着了,雖然看不到他的表情,但是還能感受到他身體有些僵硬,我那五臟六腑就像被人踩了一樣悶得痛,胃裏一陣翻滾,接着就是喉嚨一甜。
「哇!」
閉眼前,我看到我吐在地上一大口的血,和周圍所有人慌張的臉……
再醒來時,我發現我躺在自己家床上,床邊沒有爺爺奶奶,也沒有爸爸媽媽,只有一個人。
那個叫青墨的道士。
我看着他,不說話,腦子裏有一大堆疑問,但是敵不動我不動。
他居然還笑得出來:「被鬼撞的滋味不好受吧?」
我還是看着他,不說話。
他捻了捻自己的鬍子:「我說過,拜我為師,保你三年無恙。」
我顰眉:「為什麼要收我為徒。」
「行善積德,驅魔除妖,救死扶傷,是我的職責。」
我眉頭舒展開來:「那也不一定要拜你為師啊。」
那道士依舊是笑臉盈盈:「你只有拜入我門下才能受道家庇佑,萬鬼才不敢輕易近身。」
我腦子裏一下閃過那個沒有瞳孔,嘴角開過刀一樣的女人,垂着腦袋,眼睛還直碌碌的盯着我的樣子。說真的,我想哭,這種事情其實講出來真沒什麼,但是當你真的遇到過了,你才明白什麼叫恐怖。
三天後,我跪在清心觀道家祖師爺畫像前,手裏舉着三根香,三叩九拜,完成入門儀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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