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需多言,充當這次戰鬥先鋒的,當然是宣大鎮投降而來的邊軍。
宣鎮大同兩鎮共計八千戰甲為大軍先鋒,權將軍李岩麾下一萬老營精銳負責殿後,星夜開拔,向西行軍。
實際上,不止是李自成,就連牛金星,宋獻策等人也對新近歸附的宣大邊軍不放心,大順君臣心知肚明,順軍糧草充沛還好,一旦要像明國那樣到了山窮水盡,拿不出銀子的地步,這些白眼狼便會毫不猶豫的再次背叛大順。
在李自成等人的折騰下,大順距離山窮水盡,也就只有一步之遙了。
大學士此計,既能消耗宣大鎮實力,又能擋住建奴,可謂一舉兩得。
當然,所有這一切都是建立在宣大鎮受大順控制的基礎之上的。
單憑威脅對這兩位品性堪憂的明將是遠遠不夠的,大順皇帝還向姜瓖、王通兩人保證,建奴不過千人,只要他們全力迎戰,順軍作為後援,一舉擊潰不在話下。
李自成還向兩人保證,只要消滅這股建奴,擄掠到的財物,分宣大鎮一半。
這當然是忽悠人的。六萬順軍馬上就要斷炊,如果能吃人肉,李自成或許會考慮把宣大鎮幾千人充當軍糧,就像當年「五胡亂華」某少數名族屠夫做的那樣。
軍令下達,姜瓖、王通雖然不滿,卻也無可奈何,這兩位總兵別的本事沒有,只有兩個看家本領,一個是跑,一個就是屠殺同胞——至少後世史料上是這樣記載的。
跑是沒地方跑了,總不能越過順軍,逃回京師——以朱由檢刻薄寡恩的性格,絕對不會輕饒了兩人。
至於屠殺同胞嘛,那還要等到「我大清」乘龍入關,八旗勁旅揮師南下,留頭不留髮留髮不留頭揚州十日嘉定三屠時才得以實現。
當然,因為崇禎皇帝在華北的強勢崛起,歷史已經發生改變了。
此外,更要命的是,宣大鎮投降順軍後,城中囤積糧草被順軍搶掠一空,也就是說,現在順軍成了宣大鎮的衣食父母,被人卡着脖子,打又打不過,只有唯命是從了。
崇禎十七年三月十八日,大順皇帝李自成率兵五萬,號稱三十萬,沿晉商古道,浩浩蕩蕩向寧武關方向前進。
寧武關以東五十里。
鑲藍旗固山額真佟養甲率領麾下一千五百餘戰甲,緩緩向東前進。
三日前,佟養甲得到情報,派去大同的夜不收在途中被一夥來歷不明者襲擊,死了兩個精銳戰甲,正當佟養甲為襲擊者身份疑惑時,很快又傳來消息說。李闖三十萬大軍由大同出發,以宣大鎮為先鋒,正浩浩蕩蕩朝寧武關殺來。
「宣大鎮已經投降李闖?」佟養甲目瞪口呆,這時他才知道,早在十日前,兩位總兵便已投降順軍,成為李自成的馬前卒。
身為資深漢奸,佟養甲當然知道,在明國,宣大鎮乃天下第一強軍,戰鬥力極強,是少數能與八旗野戰的明軍之一。
沒想到這樣一支強軍竟然向流賊投降!莫非明國真的已經到山窮水盡的地步了嗎?
三十萬當然是唬人的,佟養甲在軍中任過運糧官,知道要維持一支三十萬的人軍隊需要耗費多大的人力物力,以李自成現在的實力,根本不可能做到。
佟養甲估計順軍至多七八萬人,宣大鎮已是強弩之末,流賊戰力微弱,都不足為慮。在他看來,只要一萬八旗勇士便可將其一舉擊潰。
擊潰並不代表全部殲滅,養寇自重這個道理明人懂,女真人當然也懂。
若是沒有了流賊,明國就不會如此重視大清了。
下定決心,佟養甲遂命令哨騎向和碩鄭親王濟爾哈朗與忠親王多爾袞稟告,一面命全軍減速慢行,儘可能拖延與順軍交戰時間。等待大軍來援,單憑他手中這點人馬,顯然是不能擊垮李自成的。
這位忠心耿耿的大清臣子,隨時已經做好為建奴獻身的準備。
盛京,汗王宮。
一連數日瀰漫在清國都城上空的喜慶氣氛還未完全消散。
忠親王下令國都狂歡五日,今天已經是第五天,盛京東門十字街上,不時有酩酊大醉的戰甲狂笑着擁着漢族婦人走過,這幾日盛京酒肆徹夜燈火通明,旗人,包衣,戰甲,白甲,朝鮮人,俄羅斯人,瘋狂酗酒,連平素喜怒不形於色的薩滿巫師們也擠在一塊開懷暢飲。
與熱鬧喧囂的街道不同,汗王宮內卻是莊嚴整肅鴉雀無聲。
輔政王多爾袞剛剛從對明國重大外交勝利中清醒過來,讓他清醒的不是因為多爾袞「吾日三省吾身」,而是兩個從山西寧武關星夜趕來的鑲藍旗夜不收。
從這兩個疲憊不堪的夜不收口中,多爾袞得到一個令他震驚不已的消息:
清國滯留在山西的偏師——輔政王濟爾哈朗所率領的鑲藍旗主力——在寧武關附近與三十萬順軍對峙。
之所以會說是三十萬,為的就是要引起輔政王多爾袞的重視。
尤其令多爾袞不安的是,這次順軍的精銳——老營精騎全部出動,人數超過萬人。
多爾袞還聽說,這支人馬曾在途中與鑲藍旗夜不收有過一場小規模戰鬥,清軍夜不收死了兩個,老營只損失三人。
要知道,如果對手換做明軍,至少要死十人以上。
多爾袞明顯更關心崇禎皇帝承諾按照大學士范文程達成的約定,下月初一,明廷便會發佈詔書,正式承認遼東歸屬清國,並與清國稱為兄弟之國。當然,三十萬兩歲幣是要提前交付的,梅勒章京譚泰派出的兩個巴牙喇,數十名戰甲已於前日從寧遠出發,護送使者前往京師,接收銀兩糧食。
正藍旗步兵統領提議輔政王接納底下幾個旗中統領建議,乘勢讓年幼的順治皇帝退位,自己承襲大清地位。
佟養性原本是周圍數人愕然,低頭望向跪倒面前的鑲黃旗梅勒章京譚泰。
「什麼!大學士死了?!」
多爾袞很清楚,梅勒章京譚泰性格粗獷,與大學士關係頗為融洽,去年范文程被多爾袞胞弟多鐸搶去老婆,譚泰與幾位旗中統領出面干涉,才讓清國大學士免遭愛妻蒙受欺凌的災難。
從譚泰口中說出這話,當然不會有假。
「怎麼死的?」
不會和自己說謊,得知范文程病死是第二天的事情,出乎意料,輔政王表現的頗為淡定,甚至沒有仔細過問大學士死因,畢竟在多爾袞眼中,范文程只是一條狗,一條可有可無的狗,現在這條狗已經不在了,那就讓他不在吧。
大清輔政王多爾袞這幾日心情愉悅,回到盛京才三天,他便受到順治皇帝召見,以彰顯輔政王對大清立下的大功。
多爾袞手下幾個不長眼心腹,見主子炙手可熱,便上表順治皇帝,讓小皇帝退位讓賢,不用說,這樣的奏章清國皇帝與大明到「忠親王,奴才派去京師接收歲幣的使者,在京師被明人殺了!」
多爾袞心腹,梅勒章京譚泰體質尚好,雖然與范文程同時身中鼠疫病毒,然而到現在為止,身體還沒有任何反應,不過估計八旗勇士也堅持不了多久了。
多爾袞心煩意亂,范文程病死他倒能接受,明國要反悔,那可絕不能夠。
多爾袞心知肚明,若是崇禎翻臉,他本人將會成為清國所有人的笑柄,他在各旗更不要豪格會乘機攻擊。
范文程是怎麼死的?
多爾袞憂心忡忡,終於開口向譚泰問道。
梅勒章京譚泰與范文程關係尚好,然而在多爾袞面前,女真人不敢表現出過分親密,
「輔政王,大學士死相悽慘,七竅出血,全身黝黑,末將懷疑是被人下毒死的。」
多爾袞當然不相信范文程身邊會有什麼人會對大學士下毒,敢於反抗的人早已被建奴屠戮殆盡。
那麼將目光投向更遠處呢?多爾袞憂心忡忡,這很有可能是崇禎的詭計。
「使者是怎麼死的?」
多爾袞抱着唯一一絲希望,忐忑不安詢問譚泰。
「梟首,被明人梟首,首級掛在京師北門,一同被害的還有潛伏在京師的建奴勇士們。」
譚泰壓低嗓音道,每說出一句話,他都會咬緊牙關,好像要用力將嘴唇咬出血來。
動手吧,殺到京師,殺光明人,殺光這群滿肚子陰謀詭計的明人!
不用譚泰提醒,多爾袞也知道該怎麼做,索性盟約祭典還沒有開始,現在起兵南下,只要能將崇禎皇帝朱由檢的首級砍下,還是能挽回一點面子的。
三日後,五萬建奴重新南下,沿途未作任何修整,徑直朝京師突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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