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法洪流 第一章 山莊

    炎炎夏日，一行人正在密林里穿梭。這種天氣在密不透風的樹林裏穿行並不是一件令人舒心的事情，但除了沙沙的衣服和樹葉之間的摩擦聲，整個隊伍就再沒有其他聲音了。

    「莫雷少爺，前面就是穆里山莊了！」領頭着甲的大漢指着遠方，在茂密樹林中一座山石砌築的莊園若隱若現。

    「嗯。」抿了抿因為缺水略顯乾燥的嘴唇，莫雷輕輕應了一聲。

    雖然少年嘴唇上絨毛還在因為喘息在微微抖動，但身為法伊斯特家族的家族騎士，海德可沒有因為自家少爺的年輕而有絲毫不敬。即使在他看來這個所謂的負重拉練計劃看起來有多麼兒戲，他也是一絲不苟的執行了莫雷少爺的計劃。

    看着身旁大氣不喘的護衛，莫雷在心中又默默刪掉了一條自己的練兵計劃。記憶中那個世界的先進鍛煉方法，已經一次次被這個奇異的世界否定。因為這個世界人類強大身體素質而多次遭受打擊的他，也從一開始的目瞪口呆變得像現在一樣波瀾不驚了。

    「一組二組隨我進入莊園戒備，其他人你安排，海德！」揮揮手他帶着兩組更顯精銳的軍刀鐵衛進入了山莊。這是他的那位傳奇術士的老爹配備給自己的貼身護衛，要不然這位法伊斯特家族的家長，是不可能讓自己的寶貝兒子來這荒郊野外。

    「好的，少爺！」

    穆里山莊作為一處普通規格的避暑山莊，在龐大的法伊斯特家族中並不是特別出名。若不是這裏靠近比斯特山脈山路蜿蜒陡峭，莫雷還真想不到把它作為野外拉練的終點。

    在來之前他已經考慮到自己身邊這些鐵罐兄貴的可怕實力，可惜結局依然殘酷。自己再次完敗於這些人型凶獸，即使莫雷使用了輕身術手鐲卻依舊如此。看着個個身形筆挺，胸肌挺的比他頭還高的護衛，他也只能默默嘆氣了。

    穆里山莊作為法伊斯特家族仍在使用的避暑山莊，薩加尼斯城自然為它配備了各專其職的養護僕役。即使它不那麼出名，交通也不便利。但像那些破落戶因為經濟拮据而節衣縮食、裁減下人的事情，是不會在財大氣粗的「遠東第一家族」中出現的。

    身為穆里山莊的管事，史蒂芬自然是清楚自家少爺餐食喜好的。清脆可口的山果，當季的菜蔬配合上新鮮的出爐的白麵包。這一切雖然和家族豪奢的名聲迥異，但若是和這座由普通山石砌築的避暑山莊搭配起來，就頗有一番野趣了。穆里山莊能夠在家族中多少有點知名度，靠的就是這簡單樸實的莊園生活了。

    坐在原木剖開製作成的長桌前，莫雷卻遲遲沒有動手。

    史蒂芬已經是三十多歲的中年人，掌管一個莊子上上下下幾十個人，自然是有眼力的。

    「少爺，您愛吃的豬玀獸正在烤。這次用的是剛出生的小獸，得小心伺候！」史蒂芬微微傾身向他解釋。

    想起豬玀獸莫雷不禁感慨萬千，要不是幾年前這身體的主人被它拱下坡摔死了，自己怎麼又會陰差陽錯的成了現在的莫雷。從那之後，為了幫「前輩」報仇，他頓頓都會吃豬玀獸，也算是自己的一點心意了。

    「皮烤脆一點。」

    「明白！」

    一頓不算豐盛但卻可口的午餐很快被莫雷吃完，下午隨意的消食走動了一下，莫雷就覺得自己有些累了。自己畢竟之前還是個嬌生慣養的大少爺，這天不亮就出發，走了幾個小時的陡峭山道，即使有魔法道具的支持還是吃不消，所以連晚飯都沒吃就早早睡下了。

    ......

    第二天一大早，莫雷起了一個大早。一晚上的睡眠很好的恢復了他的體力，加上山中那些早起鳥兒的鳴叫，他在天還微微亮的時候就起床了。

    帶上兩個軍刀鐵衛，莫雷開始饒有興致的參觀起了這座綠意環繞的莊園。

    穆里山莊地處比斯特山脈南側的邊緣支脈，在整個遠東行省的西北面。比斯特山脈北側終年冰雪人跡罕至，而山脈南側因為從黑海吹來的海洋季風為這裏帶來了大量的降水，氣候溫暖而多雨，所以倒是鬱鬱蔥蔥樹木成蔭。雖然聖槍王國內部一直有將比斯特山脈南側推山造田的聲音，但只要一想到「綠色荊棘」（德魯伊組織）里那些恐怖的人形巨龍，王都那些大人物就不會採納這種腦殘的建議。

    軍刀鐵衛行進有度，自覺將他保護在了中間。這些出自軍刀堡的精銳戰卒身着鐵甲，卻絲毫沒有影響他們行走的速度。除了因為自身強悍的肉體能力外，那些不時反射的金屬花紋也顯示了這身鐵甲的不凡。

    這些出自高山矮人鐵匠之手的減重盔甲，運用了獨特的疊鍛技術和特殊的合金金屬打造，在保證硬度的同時減重30。雖然不能達到秘銀盔甲那種重甲變中甲，中甲變輕甲的變態減重效果，但這麼一身矮人合金板甲拿到聖槍之城起碼也得1500枚金幣，若是在遠東這樣的地方販賣其價格更可以達到2000枚金幣，要知道一個普通騎士的封地莊園也差不多不過就是這個數了。

    這次野外拉練自己帶出了兩隊二十人的軍刀鐵衛，這麼算起來自己可是天天被四萬枚金幣包圍，充滿了安全感（金錢就是力量，我的朋友）。

    花園中海德早早就在此處等候着，自家少爺的一些生活中的癖好他早牢記在心，所以當莫雷一行人兜兜轉轉到了花園的時候，自然碰了個正着。

    「早上好，莫雷少爺！」海德一邊問好，一邊低頭撫胸朝他行了騎士禮。這是騎士的特權，不似那些護衛必須半跪行禮。

    「早啊！海德騎士！」

    海德是自己的便宜老爹伊雷.法伊斯特派來充作自己護衛隊隊長的家族騎士（爵位），是一名實力達到高階的魔獸騎士。

    當然即使是作為遠東第一家族的法伊斯特家族，也不會出現將一名高階騎士充作後輩貼身護衛的奢華做派。

    他們一般會將這些高階戰力派往家族下屬的各個利益點（城鎮，礦場，遺蹟等），將他們作為利益分配的重要籌碼。高階戰力的進駐，當地必然會有人向他們供奉孝敬，家族默許了這種行為，這既是為了獎勵他們對家族的忠誠，也是家族對他們進一步的拉攏。

    這位海德騎士當得知那些平日自詡陰影中的守護，隱部護衛，居然失職到放任一隻豬玀獸撞傷了自家少爺（他不知道那隻豬玀獸被前任莫雷打進了狂暴藥劑），就立即辭去了紅葉城守備軍統領的職司，申請調入了新成立莫雷親衛隊成為隊長。

    海德一抬頭，莫雷那在貝奇世界中稱得上神秘的黑色眼眸，不禁又讓他想起了那個寒冷的夜。陰暗潮濕的街巷，叮咚作響的雨點，粼粼的車馬，還有那溫暖如春日一般的嗓音，以及那一抹魔法燈光映照出的黑寶石般的眼眸。想到這，一絲殺氣又從這位凶名赫赫的「收割者」大人身上溢出。

    「可憐的豬玀獸獸！」感覺到這熟悉的凶光，莫雷不由為這山莊附近的豬玀獸小小的在心中嘆息了一把。這幾年中他已經多次碰到這種情形，結果就是，之後的一段時間自己就會有多到吃不完的侏羅獸。自己嗜好豬玀獸的傳聞也是從那時開始的，並且在遠東掀起了一股豬玀獸料理的熱潮，一時間遠東的豬玀獸肉價飆升。

    海德不光是擅長殺人，殺起豬玀獸來也是一把好手。他躺在床上花了三天才接受了原來身體主人的全部記憶，而連夜趕回來的騎士大人一言不發拿着自己那名為「長牙」的高階魔法劍，拎着那倒霉的豬玀獸整整殺了三天三夜，直到莫雷醒來才一劍結果了它。

    據說切開的肉片薄如蟬翼，有好事者拿起肉片發現對着月亮居然連朦朧的月光都可以透過來。要不是事後莫雷旁敲側擊、多方打探，他都以為遇到了一個刀工精湛的「老鄉」。

    行過禮後，海德很自然的跟在了莫雷身後一個身位的位置。看着自動融入自己貼身防禦體系的這位高階騎士，莫雷除了無奈剩下的就只有感動了。不是所有人都懂得感恩，特別是這個力量為尊的世界。

    穆里山莊一共三層，樓頂開闢出了一個寬闊的觀景平台，山莊裏的古樸庭院，四周鬱鬱蔥蔥的樹林，還有遠處波光粼粼的鏡湖都盡收眼底。眼前，近處，遠處可以說處處有景，嗅着晨風吹來的樹木氣息，看得人心曠神怡。

    「刺！」

    「呼！」

    「兩隻手抓穩了，前腳弓，後腳蹬！再來一次，刺！」

    「呼！」

    樓下忽然傳來了一陣整齊的破空聲，莫雷一看正是自己封地——紅葉小鎮的民兵團的民兵。

    他們現在正在自己隊長的帶領下做着長槍突刺的訓練。

    這個世界遠比他之前的世界危險，他們如果不抓緊時間鍛煉，那麼這些民兵和他們的家人不知什麼時候就會成了凶獸的晚餐，邪神的祭品。

    通過這幾年的信息收集，結合之前的留在身體中的記憶，莫雷對這個神奇的世界有了個大概的了解。這個世界中神魔顯世，神妙非常。天上有神國顯露蹤跡，地下有煉獄惡魔窺視人間；既有諸侯爭霸，沙場血戰，也有學者之城，象牙白塔；既有神恩籠罩無病無災的聖城，也曾有漂浮空中宛如未來世界的浮空巨城；既能探索虛空鍛煉靈魂成為施法者，也能錘打肉體打熬戰技成為戰職者。可以說這個世界風景萬千，到處充滿着勃勃生機。

    這個名叫貝齊的世界據說誕生還不過數萬年，卻已經生成了整整三片大陸，亞瑟大陸，銀月大陸和新大陸。

    莫雷現在所在聖槍王國就在亞瑟大陸，這是一個堪比前世亞非歐聯合體的超級大陸，以第一位統一大陸的大帝亞瑟命名......

    「少爺，哪怕不能覺醒，你也不必......」海德欲言又止。

    莫雷正思緒萬千，放眼四海追憶古今，海德見他看着民兵晨練發呆，卻是想起了一樁塵封的舊事。

    莫雷一聽這話就明白了，自己剛才發呆估計讓這位騎士隊長誤會了。

    法伊斯特家族為什麼能在遠東行省呼風喚雨，連遠東總督都不能制。不是靠的遍佈遠東的各類礦山莊園，也不是五千的重甲步兵（一階初級），甚至那恐怖的奪城掠地的近百重甲巨蜥騎兵（二階中級）也不過遠東棋盤上一個小小的籌碼。三十六名實力達到高階的家族騎士（三階高級），和一個每代必有傳奇術士的術士家族，才能成為遠東地界上跺一下就要震三震的巨閥豪門。

    而莫雷本該成為法伊斯特家族年輕一代的傳奇，當然這是在他出生前！

    自己早就從腦中的記憶中提取出了種種片段，天賦，仇殺，陰謀，惡魔，獻祭等等等等。簡直就是天妒英才，上蒼都不容許有自己這麼優秀的存在，在這一切暗中的刀光劍影之後，只留下一個母親早逝，靈魂被切割，天賦全無的「天才少年」，他苦苦的在這個世界堅持了十幾年後，終於撒手離開了這個世界，而身體被現在的莫雷所接管。

    隨着時間慢慢的推移，加上伊雷不計成本的滋補藥物，直到最近莫雷的身體才慢慢開始像一個正常人，不過和他那些同族的同齡人相比，兩者之前的差距早就不可以道里記了。

    最近有家族旁系提出將莫雷踢出候選家族繼承者的序列，雖然這種聲音很快被打壓了下去，卻也可以看出家族一部分人的態度了。

    當然也有一些人依舊忠心耿耿，海德就是其中的代表。海德天資平平，卻能成為家族三十六騎士之一，不得不說那個溫柔的女子以那樣慘烈的方式死去，對他產生了極大的觸動。

    「陪我走走吧！」莫雷知道自己現在說什麼也沒用，海德都會認為自己在寬他的心，只能讓他陪着護衛轉移他的視線了。

    果然一見莫雷開始走動，海德立即盡職的轉換到了護衛的角色，不再說話了。

    這次野外拉練雖然沒有達到預期的效果，但是莫雷卻打算就在穆里山莊休息幾天。自己管理的小鎮有自己老爹派來的人打理，自己不管是前世還是現在都沒有什麼經營的頭腦，正好放鬆幾天。

    這邊山路雖然陡峭，但卻因此人跡罕至，反而保留了很多自然的瑰麗景色。白天清風雨晨露催人醒，晚上明月篝火惹人醉，一時間莫雷還真有點在此度假休息的意思。

    海德盡職盡責陪了莫雷幾天，委婉的提醒了他一件事。因為是野外拉練，所以補給有意沒有帶足，現在補給已經吃的差不多了，他們馬上就要斷糧了。

    這個世界雖然有魔法裝備，但那種前世小說里的空間戒指什麼的可不是什麼大路貨，莫雷自己貴為「遠東第一家族」的大少爺都只有一個大概1立方的空間手環放些私人物品。

    山莊裏雖然有儲備食物，但這對於這一百來個壯青年也是無濟於事。莫雷當即決定明天就回去，糧為兵膽，自古皆然。

    今天就是自己最後一天在穆里山莊，想到明天還得趕早出發，莫雷早早的便睡下了。

    夜晚，明月姣姣。月光穿過薄薄的窗紗，照在了熟睡的莫雷身上。他輕輕的呼吸，籠罩他的月光竟然被他緩緩吸入了體內。就這樣隨着他緩慢悠長的呼吸，房間內大半的月光都隨着他的呼吸被捲入腹內。

    「生命本身毫無意義，唯有死亡，才能窺見真相。凡人獻上你的忠誠，吾將賜予你......」

    「死亡與尖叫傳播吾名！恐懼與迷茫的交響，吾名......」

    莫雷一下從床上坐了起來，頭上密密麻麻的一層冷汗被隨手擦掉。屋子裏有些暗，他抬頭一看一片烏雲正好遮住了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