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達夫看清了此人,不由得一驚,急忙躬身行禮,道:「下官不知侯爺在此,當真是怠慢了。不過,下官聽聞侯爺並不喜好龍陽,只是欣賞美女,如何今夜也在這裏呢?」
司徒瀚海徐徐地搖着摺扇,面上微笑不改:「本侯的確不愛龍陽,只是今夜在此得見望仙公子這樣的美人兒,也的的確確是大飽了眼福。不過……」他說着,不禁瞥一眼身邊坐着的人,又道:「不過,本侯的這位貴客,可是對望仙公子十分感興趣呢。呵呵,知屏兄,你也該發話了吧,不然你的小美人兒可就被搶走嘍!」
一直隱匿在陰影中的人,聽了司徒瀚海的一番話,終於站了起來。他撫了撫身上的織錦長袍,轉過了身,那高大的身軀帶着無形的壓力,直逼而來。那人的面目逐漸清晰:凌厲的雙目,飛入鬢角的濃密的眉毛,鷹鈎鼻,緊抿的薄唇……這樣剛正嚴肅的樣貌,讓人很難想像他也會在煙花之地,為一個勾欄中的小倌而牽纏掛肚。
然而此時吳達夫的嘴大大地張着!過了好半響,他才呆呆地問道那高大的男子:「您、您可是兩廣總兵,杜知屏杜大人?」
杜知屏見京兆尹識得自己,便微微頷首,算是承認了自己的身份。
兩廣總兵杜知屏,這可是個響徹大周國的名字。據說這杜知屏武功超群,為人冷酷,十七年前曾與宰輔司徒璽一道立下了驚天奇功,被稱為當今聖上的左膀右臂。之後,司徒璽被賜國姓,被封為眾臣之首的宰輔,而杜知屏不喜拘泥於朝堂之上,便自請做了個在外任職的總兵。雖然杜知屏的品銜不是最高,但所有人都不敢輕視他,就連司徒璽也得禮讓他三分。聽聞這杜知屏為人冷血無情,手段極其狠厲,武功也是高深莫測。他手握兵權,並且有一批忠心耿耿的死士。吳達夫一想到自己竟然同杜知屏在勾欄中搶花魁,便驚得一身冷汗。
於是他衝着杜知屏連連賠笑,身子躬得好似一隻蜷縮起來的蝦子:「下官、下官不知杜大人在此,真是、真是該死!」
然而杜知屏並不理會他,只是走到包廂外的欄杆處,伸出右手的食指,指了指花車上坐着的望仙公子,口出吐出幾個字:「五千兩。」
五千兩,所有的人再一次震驚!這可真是天價啊,當年紅遍大江南北的醉清風花魁楚煙姑娘,也不過被唐四公子以三千兩的價錢買去了初場。如今一個之前從未聽聞過的小倌,竟值五千兩!
黃生的下巴都快笑得脫臼了。他一個勁地點頭,然後生怕杜知屏反悔似的,趕緊一推攘身邊的龜奴,道:「還不快把望仙公子抬回房中,沐浴梳妝,等待杜大人駕臨。」
「是、是!」那龜奴連聲應着,轉身沖那四個抬着花車的龜奴打了個手勢,示意他們將望仙公子抬回樓上去。
名草有主,剩下的人只得在心中暗暗地遺憾嘆息。他們伸直了脖子,看着那個紅色的勾魂奪魄的身影漸行漸遠,心想着有朝一日一定要一親美人兒香澤,才不枉此生。好在來日方長,只要望仙公子還在這裏,總有他們的機會。
褪去絲綢質地的袍子,換上繡着乳白色雲紋的紗衣,如牛乳一般的肌膚在其中若隱若現。紅衣的美人兒拿着木梳,一下一下地梳理着一頭烏黑的髮絲。銅鏡中映出他媚惑人心的臉,和那一雙風情萬種的剪水明眸。紫衣的少女悄無聲息地出現在望仙公子的身後,抱着雙臂,仔仔細細地打量他一會,認真地道:「師兄,你果然比女人更吸引男人呢!」
「嗤……」望仙公子,也就是花珩,掩嘴輕笑,「怎麼,玉兒師妹覺得自己魅力不及我了?還是想讓師兄教你兩手?」
竊玉一臉黑線,急忙擺手:「不是,才不是呢!我只是覺得師兄你這麼的,呃,妖媚,剛剛惹得那些男人們心生蕩漾不止,小心哪天真的給人吃干抹淨了……」
花珩聞言,也不惱怒,而是做出一副十分贊同的表情,點頭:「嗯,也許真的有這種可能。」說着,他又一臉壞笑地湊到竊玉面前,道,「不過,等一下那杜知屏來了,要發生的事情可是喝喝小酒,拉拉小手就能過去的哦。玉兒還小,師兄可不能帶壞了你。」
「師兄!」竊玉俏臉緋紅,有些生氣地跺了跺腳。她自然知道杜知屏花了五千兩的天價包下瞭望仙公子,是打得什麼主意。
花珩捏了捏竊玉窘迫的小臉,哈哈大笑:「哎呀,臉紅了,還真是天真可愛。總之一會你躲起來,閉着眼睛就是了。需要你的時候,我自然會放出暗號。玉兒,師兄還等着你來救我呀。」
兩人正說着,門外傳來了一陣悉娑的腳步聲。緊接着又傳來黃生討好的聲音:「哎呀杜大人,這就是望仙公子的閨閣凝仙居了。春宵一刻值千金,生生就不打擾大人的好事了,咯咯咯咯……」
「吱呀……」
紅木雕花的房門被人從外面推開了。杜知屏留了四個侍衛守在外面,自己打開門,抬起右腳邁進瞭望仙公子的「閨閣」。房內的擺設曖*昧又風情:橘紅色的八角燈罩中透出紅燭的暗黃暖人的燭光,擺在窗邊的巨大泥金銅鏡,恰好能映出美人窈窕的腰身,鋪着鵝黃色絲綢桌布的圓桌,四張雕花的紅木圓凳,以及層層薄薄的帷幔後面遮掩着的巨大的紅木大床……
畫着仕女圖的六扇屏風後面,緩緩地步出一個紅衣的美人兒,手中端着一個托盤,盤中放着一壺美酒,兩個精緻的酒杯。花珩婷婷裊裊地走到杜知屏面前,將托盤放到了圓桌上,然後按着禮數屈膝作揖:「奴家望仙,見過杜大人……」
他的聲音就如同他的人一般,妖嬈又媚惑。杜知屏喉頭劇烈地翻動,艱難地吞咽了一口口水,聲音也因為強烈的壓抑而變得有些嘶啞:「望仙公子不必拘禮,起吧。」
花珩直起身子,隨着杜知屏在圓凳上坐下,然後拿起酒壺斟滿了兩杯美酒。酒香四溢。花珩端起其中一個精緻小巧的酒杯,紅唇輕啟,道:「望仙敬杜大人一杯。多謝大人抬愛,今夜花重金來捧望仙的場,望仙感激不盡,只有先干為敬。」說罷,他用紅色的衣袖遮掩着酒杯,將其中美酒一飲而盡。
杜知屏一雙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花珩,也舉起了酒杯。警覺如他,自然沒有直接喝下杯中的美酒,而是凝視了一會,又使勁嗅了嗅酒的味道。最後,他伸出舌尖輕輕地舔了一下酒杯的邊緣,發現沒有什麼異樣,才終於飲盡了杯中酒。
花珩看着杜知屏這一系列動作,眼中閃過一絲冷冷的譏諷。然而這些情緒轉瞬即逝,當杜知屏抬起頭來的時候,只能從那一雙美目中看到盈盈笑意。花珩把玩着手中小巧的酒杯,挑着唇問道:「這酒是望仙特意為大人準備的陳釀汾酒,大人可還喜歡?」
「酒甘味醇,實屬佳釀。」杜知屏讚賞地道。
花珩又為他斟了一杯酒,兩人開始對酌。花珩很好地拿捏住了杜知屏這種人的心理,並不急着「色誘」他,而是與他聊詩詞歌賦、琴棋書畫、古今軼事,正如同兩個相知相敬的男子本該談論的好題。果然,杜知屏對他的疑慮打消了很多,神色也漸漸緩和下來。
大半壺酒下肚,杜知屏心跳得厲害,體內燥熱難耐。只見對面的紅衣美人用白皙纖細的手指捏着酒杯,微微仰頭凝望着窗外的一輪圓月,口中吐出一句詩詞:「舉杯邀明月,對影成三人……呵呵,大人,今夜的月光好像格外地好,月亮也格外地圓呢。望仙邀那明月過來,同大人一起喝酒,如何?」
「不。」杜知屏低沉着嗓子說道,望着望仙的眼神毫不遮掩地顯示出他內心燃燒的欲望。突然,杜知屏站起身,用他那高大威武的身影遮住了從窗中透進來的月光,「今夜杜某人只想同公子相處,哪怕是月光,都是多餘!」
說完,他的大手一把握住瞭望仙纖細柔軟的手腕,然後借力一拉,就將美人拽進了自己的懷裏。懷中的人微微有些發抖,看着他的眼神無辜又羞澀。杜知屏只覺得一股火苗「噌」地一下就燃了起來,直燒得他四肢五骸都快融化了。
第八章媚惑(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