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兆府內,一間偏廳中。
程千源人高馬大,一張馬臉上長滿鬍鬚,一對豹子眼笑的眯成一條縫,遠遠把手伸過來,大聲吆喝:「蘇大人,楚大人,兩位太華派少俠英名貫耳,來京兆府這麼久,也沒一塊聚聚。」
他隨後看看吊在蘇子脖子上的龍小丫,面色詫異,道:「蘇大人,這是令女?」
蘇子昂一笑,將龍小丫從脖子上拎下來,道:「我和楚師兄當差後便隨宋捕頭巡街,又一直隨陳大人辦案子,到從沒能和府中兄弟們多親近親近。」
來洛都已有二個多月,蘇子昂已熟悉京兆府中大約規矩,他低頭對龍小丫說:「小丫,你先到院子中玩耍,切莫出京兆府院子,我一會閒下來送你回家。」
龍小丫碧眸波動,歪頭略略一想,小腿一邁,揮舞着一雙小胖手躥出廳去。
楚天道:「師弟你在這和程大人聊聊案情,在下出門看着小丫。」
「哈哈......」程千源見楚天跟出去後,大笑道:「不意蘇大人竟有這麼大的女兒,真是聰明可愛。」
「她只是我一位舊交。」蘇子昂略做解釋,便問:「程大人,府中召我前來,到底什麼案子?」
「案子是這樣的......」程千源笑着將宣輝門前發生的案情大約介紹一番,問:「蘇大人對此案有何高見?」
「此案以程大人為主,按府中規矩,我和楚師兄只是協助。」蘇子昂態度謙虛,道:「程大人以後有事但請吩咐。」
「哈哈......」程千源又是一陣大笑,對蘇子昂態度極為滿意,道:「此案十分明確,應該死的死了,可以跑的跑了,下面按府中慣例先讓忤作查一查,看看情況再說。」
他踏前一步,低聲說:「今晚我做東,找家酒肆咱們兄弟先好好聚上一聚。」
「不用去看看疑犯屍首嘛?」蘇子昂想起陳不凡辦案時的謹慎和仔細。
「不必麻煩。」程千源哈哈一笑,道:「翻看死屍是奴籍之人幹的活兒,忤作會將情況查清楚的。」
「那便聽程大人安排。」蘇子昂心中雖不認同對方草率態度,但此案以程千源為主,他不想強出頭。
京兆府外。
僧人在離京兆府一百步遠的地方駐足,雙掌合什,瞳中黑白光芒一聚,看破虛空,如兩團光束般向京兆府內掃去。
一道土黃色氣息倏地從京兆府內撲出,皇威赫赫,迎着黑白光芒一撞一絞,半空氣波一陣紊亂,僧人豎掌一立,僧袍內立時升起一片黃色光芒,半空中紊亂波紋如封似閉,一切風平浪靜。
「不愧為千年帝都,好大的皇威,看兩眼都不讓,小僧且回去準備一下,回頭再來拿你這小畜生。」喃喃聲中,僧人身影一晃,輕輕融入人群中,就象一條魚兒游進了河,頃刻不見。
京兆府內。
小丫正在院中左奔右跑,忽然停住腳步,伸出小胖手摸着心窩說:「心不慌了,氣不喘了,壞蛋不見了,我該回家了。」
「小丫你家在那兒?在下送你回家吧。」楚天看着龍小丫一臉大人神氣,不禁笑道。
龍小丫碧眸閃爍,歪着脖子想想,道:「那可不行,叫子昂哥哥把我送到麗春巷小橋上就行。」
「麗春巷小橋頭?」蘇子昂恰好一步趕到,登時想起閣老巷和聽風巷中間小橋頭,立刻詢問:「小丫你家住在麗春蒼和閣老巷中心小橋頭附近?」
「差不多吧,子昂哥哥你把我送到小橋附近就行了。」龍小丫語氣十分肯定。
楚天笑道:「小丫,鬧半天咱們是鄰居,我和蘇師弟就在閣老巷後面蝴蝶園中住,那正好一路同行。」
半個時辰後,一行人來到麗春巷小橋頭,龍小丫從蘇子昂懷中滑下來,揮着小胖手,沿着橋下流水一路向下游奔去。
蘇子昂若有的思的看着龍小丫背影拐過土坡,消失不見,回頭對王傑等一夥捕快說道:「王大哥,看來咱們緣份不錯,又能一起破案子了。」
這次偵破宣輝門金刀鏢局案,田文林又將原班人馬拔到一起,唯一不同就是陳不凡換成程千源。
王傑哈哈一笑,道:「我等兄弟們十分願意跟着蘇大人辦案子,改天蘇大人空閒時,傳兩招法術本事更好。」
「好說,好說。」蘇子昂立刻想起金依蕙傳授的武士修練之道,正可傳給王傑一夥捕快,又不違背太華派規矩。
蝴蝶園中,武六七和姚中天正在到外溜達,看到蘇子昂和楚天后,便迎了過來。
「哥來了。」武六七大大咧咧的一路叫着,道:「這園子好大,日後哥哥便搬過來同住,蘇子昂快給我收拾出一所好房間。」
「那間房間算好的?六七你看那間好,我保證給你收拾好。」蘇子昂眼晴一亮,商量說:「六七,你抽空來幫忙清理園子,剩下的銀子由你使,機靈虎三人給你當跑腿的。」
「銀子真的隨我使?」
「真的,要把園中雜草和灰塵除盡,然後就是重新整繕牆院和房舍,這活可不是三天二天能幹完的。」
「蘇子昂你真是沒見過世面,有銀子的話我三天保證給你一切收拾利索。」
「真的嘛?」
「絕對真的。」武六七大眼一閃,忽然叫道:「不對,你為何不自己收拾園子?莫非當上小官,想在哥哥面前擺譜?」
「不敢,不敢,豈敢在武軍爺面前擺譜。」蘇子昂立刻機智的解釋說:「昨日宣輝門守城軍發現一夥凶匪,案子剛送到京兆府,田大人令我和楚師兄協助查案呢。」
「哈哈。」武六七大笑數聲,得意洋洋道:「小子,知道昨日那位軍爺殺的凶匪嘛?」
蘇子昂道:「不清楚呢,程大人沒讓看案卷。」
「唉,殺凶匪的軍爺就在你倆面前......」武六七得意洋洋,繪聲繪色的將宣輝門前發生的戰鬥講述一遍。
「金刀鏢局從德陽門進城,隔日又從宣輝門出城,恰巧讓你和姚師兄碰上?」蘇子昂心中轟然一跳,感覺案情重大,程千源介紹時只說一夥凶匪假扮金刀鏢局出城,和守城官兵發生過一場戰鬥。
武六七道:那當然,哥哥是員福將,這次應當立個小功吧。」
「從德陽門進城的鏢車全拉的官銀?」
「那當然,鏢車上面貼着官封,馬車輪壓的地面嘎嘎響。」
「在宣輝門前出現的鏢車中可沒官銀,這麼多官銀呢?」蘇子昂心中狂跳,向武六七詢問。
武六七大眼一翻,道:「官銀在那兒我問誰去?抓賊不是你們捕快的事兒嘛?」
「蘇師弟,這事可不是這麼簡單,咱倆要不要向田大人重新匯報?」楚天也意識到問題不對。
「不急,逢人眯眯笑,非奸既盜。」蘇子昂一擺手,道:「咱先沉一沉,看看愛眯眯笑的程千源大人是一時糊塗,還是兇犯的幫凶。」
「哥說的消息是不是對你們有用?」武六七眨巴着一雙大眼詢問。
蘇子昂笑道:「有用,有用,六七確實一名福將,你是不是又嘴饞了?」
「那當然。」武六七一臉理直氣壯。
蘇子昂道:今晚程大人請宴,六七和姚師兄一起同去,但有一個要求,絕不可說與金刀鏢局有關的一個字,不論我們談什麼,都當沒聽到。」
「沒問題,有好酒好肉就成。」
當晚宴席時,程千源熱情萬分,見到武六七和姚中天時,更是雙眼笑成一條線,整個席間只說些為官之道,和京兆府中陳年舊案,竟沒提金刀鏢局案子一個字兒。
蘇子昂默默聽着程千源眉飛色舞的講述,偶爾配合說二句,心中思緒萬千。
宣輝門案子絕非死三個凶匪的普通案子,而應是一起劫鏢奪銀的大案,如所料不錯,凶匪原想將鏢車混出城去,然後在某地郡縣官道上一砸,造成鏢車被劫走的假象。
當地郡縣派捕快偵查,不論查的結果如何,時間一久,一切和洛都死無對證,誰也想不到這伙鏢隊早已進入洛都。
這中間有一處疑點,真正的朱正雄等鏢師呢?是和凶匪合夥做案還是被殺了?
還有,程千源在其中扮演了一個什麼樣角色,是凶匪的同案犯?或僅是一名混飯吃的捕頭?
從第二天起,程千源不提辦案的事兒,而是帶蘇楚兩人泡澡堂子喝大茶,蘇楚二人則不聲不響的觀察着程千源真實意圖。
「今天帶兩位兄弟去洛都最大茶館喝壺茶,聽說書人說說書,熟悉一下本朝典故。」
「本朝典故?」
「當然,兩位兄弟如今掛着從七品武散職,需要懂一些本朝典故了,不然在洛都可混不開啊。」
蘇子昂笑道:「一切聽程大哥安排。」
十字大一路西行,來到一個茶館門前,茶館門前一杆三角旗,旗面上四個大字。
旗揚茶館。
程千源介紹:「兩位兄弟,咱洛都有幾處好玩的地方,吃的要去胡姬酒肆,玩的要去玉春樓坊,這兩處可不是咱能玩的起的,唯有旗揚茶館可以常來坐坐。」
旗揚茶館內十分寬敞,有數個太華殿大小及,太華殿仙氣繚繞,旗揚茶館俗世百態,聽曲的、唱戲的、演戲法的、賣古董玉玩的應有盡有。
程千源熟門熟路帶二人來到一個大殿中,大殿四周搭有一個個單間,三人進了一個單間,點了一壺茶。
殿中一個木台子,台下擺了十數張桌子,桌無虛席,台上一名說書人正在說書。
說書人三絡長須,立如垂柳,氣宇軒昂,「啪」一拍醒堂木,兩句話把蘇子昂一口茶嚇的全噴出來。
「古夏王朝看似太平盛世,實則危兮,百官佔着茅房不拉屎,朝中政令疲憊,這是亡國之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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