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月如鈎,暗雲浮動。
中指叔被押回京兆府後,立刻被關進牢房中,一直到夜黑人靜,殘月東升。
整個京兆府一片寂靜,靜的可怕,一片樓閣靜靜屹立,在夜色中,象一頭頭怪獸仰望星空。
「唰」一聲。
一道光亮燦爛浮現,幻化成一個怒目金剛神像,揮舞手中巨杵向虛空狠狠砸去,卻砸了個空,神像發出一陣陣不甘心嗚嗚聲,破碎幻滅。
一瞬間,夜色如水,蟬蟲在寂靜中爭先鳴叫,仿佛什麼也未發生。
十數息後,一根青木棘條倏地憑空伸出,如一條巨大青蟒昂首挺立,蟒尾橫空一掃,殺氣猙獰,卻依然掃了一個空。
「來修果然如鬼如魅,不可目測,自己絕對敵不住來人一擊。」蘇子昂騎在一堵府牆上,藉助一面陣旗掩住氣息,心中驚懼不已。
夜靜後,洛都中剛剛進入宵禁。
京兆府院中的土系防禦陣法驀然啟動,警訊響起,證明已有修士悄無聲息潛院內,只是夜色斑駁陰晦,看不清來修所在,太華派弟子立刻行動起來,各就各位。
木桑子事先曾和弟子們說明,人修不論修為多高,遁術如何高明,絕不可能長期凌空止步,遁術必然有跡可循,若看不清對方遁術痕跡,一是因為自身修為太低,二是對方可能擁有某種特殊法器。
化神修士雖有凝物之能,能改變法寶靈器屬性,比如加強法寶攻擊能力,或提高法寶防禦能力,但前提是,必須有一件法寶存在。
簡單說,遁術就是遁術,只有仙術,才能以肉本之身,凌空虛立。
起起落落,幻幻滅滅,神像和青色棘條不時在夜色中出現,又一一消失,蘇子昂始終沒有發現來修身影,更不清楚來敵有多少人。
殘月從浮雲鑽出,院中光線明亮。
一個人影站在院中,挺拔如松,似閒庭散步,身軀中爆發出一股堅逾磬石威嚴,他朗朗叫陣:「貧道太華派木桑子在此,道友可敢現身一戰?」
「咿呀呀......」
一陣長笑聲在黑暗中劃空而來,如歌似泣,卻又令人毛骨悚然,勾人心魂。
一腔凜冽殺意挾在長笑聲襲來,隱身陣法中的太華派弟子只覺耳中轟鳴,人人眼前一黑,連忙個個凝神調息,催動靈力應對這攝人心魂的長笑聲。
「嗚」一聲。
院中忽地冒出一排參天柵欄,攔在木桑子面前,一條淡淡人影鬼魅一閃,從虛空中閃出,一揚臂,向木桑子遙遙一點。
一團瑩瑩青芒在夜色間一閃,「錚」一聲火花飛濺,柵欄前人影消息不見。
一眾太華派弟子們屏氣凝神,只感覺眼前一花,方才出現的淡淡人影已憑空消失。
「仙人持玉尺,度君多少步,玉尺無盡時,君力有窮處。」木桑子在月色下一擎度玉尺,指天而立,高聲頌咒:「落木成林,圍之而無路,現!」
一股磅礴道念橫空而出。
院中空間轟然燥動,樓閣瓦礫一陣震響,驀然,無數青木棘木從月色下瘋狂湧出,如封似閉,一條條巨蟒在月色下狂舞,縱橫捭闔,吞噬天地。
一條淡淡人影在月色下忽隱忽現,快如流光浮影,如一尾游魚在無數青木棘條中游來游去,圍着木桑子凌空飛舞。
「錚......」
「錚......」
一連串火花中,木桑子身影不動如山,度玉尺在掌中飛舞,風輕雲淡,每一次揮舞總在最恰當時擋住淡淡人影的進攻。
來敵竟只有一名,一股淡淡馥郁香味在月夜下瀰漫,殺機凌厲,神秘莫測。
蘇子昂在夜色降臨前,曾和楚天返回蝴蝶園,將兩台三床弩偷偷擺在一間樓閣中,交給夏雨和楚天操縱,準備伺機給來敵致命一擊。
可以來敵莫測遁術,別說三床弩,便是忘歸弩也無從使用。
「夏師兄。」楚天伏在樓閣中低聲詢問:「木師伯沒危險嘛,咱們要不要出去幫忙......」
「不。」夏雨輕聲道:「咱出去才是添亂,來修據我看不是真正的化神修士,只是半步化神,她的凝物之力非常差,且這麼快的遁速,多半要靠消耗大量靈力來維持,支撐不了多久。」
半盞茶後,夏雨道:「快看,來修遁術已慢了許多,方才險些被青木棘條擊實。」
「快看,已能看清她四肢舞動了......」
「錚、」一聲火花四濺,來修伸臂一擊,狠狠擊在度玉尺上,木桑子一聲厲喝:「小輩跪下!」
喝聲如綻春雷,月色為之一暗,度玉尺橫空一划,一大片漫天巨大尺影飛出,提前斬向一處虛空。
眾人眼前一花,莫明其妙。
一條淡淡人影驀然從度玉尺下方鑽出,迎着玉尺術影,撞向度玉尺,卻立刻一扭,又消失在夜色中。
度玉尺一揮,光芒燦爛,向左側一處虛無處又一斬,失蹤人影恰好從虛無處冒出,「噗」一聲悶響,度玉尺擊實。
「咿呀呀......」一陣長笑聲悚然響起,笑聲中氣不足,帶着一絲痛楚。
一條曼妙人影出現在月色下,凝身而立,風骨天生,一股馥郁香味直衝木桑子鼻端。
一片粗大青木棘條縱橫交錯,象一個囚籠,將整個大院四下籠罩,密不透風。
「道友,你敗了,束手就擒吧,貧道念你修行不易,不想痛下殺手。」木桑子靜靜說道。
此時,殘月從浮雲中恰好穿出。
院中光線一明,院中太華派弟子驀然發現,一剎那,院中人影流光浮動,五條幻影一片狂舞,四面八方,全向木桑子撲去。
木桑子舉度玉尺一划,一團青色藤條幻化成一個盾陣,四面八方,將他團團保護。
「嗷」一聲。
一尊白色巨大骨牛從夜色中驀然浮現,身長數丈,背脊比院牆還高半丈,四肢白骨森森,巨大骷髏頭象一座小山,它仰天一聲狂嘯,散發出一股沖天魔氣,低頭向青木棘條狠狠一撞。
無數青木棘條受到巨大骨牛攻擊,一陣揮舞,將白色骨牛團團纏住......
入夜後,京兆府牢房內。
中指叔一個人被單獨關押在一個囚籠中,頭帶一個鐵套,一臉鬍鬚亂成一團,只露出一雙眼晴,突然、「咿呀呀」一陣驚悸長笑聲從牢外傳來。
「轟隆」一聲。
牢中地面突然陷下,露出一個漆黑地洞,一隻碩大獸頭在洞口一晃,向牢房內探頭一看,隨後隱入漆黑洞中,沒了蹤影。
房中亮光一閃,一枚巨大赤紅玉海螺從地洞中飛出,彌勒佛乾瘦身影從玉海螺鑽出,他伸掌一抓,一把抓向中指叔。
「噗......」
一口火光在彌勒佛頭頂亮起,「嗖、嗖、」聲中,一連串機括在火光中轟鳴,驚心動魂,一片忘歸弩箭似蝗蟲狂舞,從天而降,向彌勒佛罩下。
彌勒佛微一眯眼,雙耳一動,立刻辨出上方襲來箭矢力道,他右手一翻,一片幽光向頭頂橫樑上擊去,左手一划,須彌芥子螺光芒四射,渾團凝重,將弩箭一一擊碎。
「彌勒佛?」蘇子昂和姚中天從橫樑上一躍而下,劍光如練,指向彌勒佛,一股水箭術,一條青木藤枝搶在劍光前,向彌勒佛雙足纏去。
牢房中幽光一閃,須彌芥子螺裹着彌勒佛和中指叔鑽進地洞中,不戰而走。
漆黑地洞中風聲大起,片刻後一片寂靜。
「彌勒佛真是一個老滑頭,真和木師叔說的一樣,一名元嬰巔峰後期修士面對兩名凝元修士,竟如此謹慎,太膽小了吧?」姚中天收起靈劍,搖搖頭。
「恩,這次要是他侄子史金貴來,又有元嬰巔峰後期修為,咱倆這次危險了。」蘇子昂道「其實彌勒佛此人不僅有謀,還有勇,只不過看他認為值不值得一拼而已。」
「呵呵,但他仍舊上了你的當,等他回去一看中指叔竟是周老六所扮,不知是什麼表情。」姚中天呵呵一笑。
蘇子昂道:「我也是本着小心行得萬年船的道理行事,不想彌勒佛真能找到這牢房,這京兆府中暗鬼不少啊。」
暮色以前,蘇子昂偷偷將中指叔換成夥計周老六,周老六已背叛拳頭幫,殺不殺他已無關緊要,將他放回拳頭幫說不準還埋下一枚棋子。
當然,這個前提是建立在府尹田文林不是拳頭幫中人基礎上。
「出去看看木師伯抓到那妖人沒有?」蘇子昂躍出牢房,姚中天隨後跟着出去。
前院一片寂靜,武六七匆匆迎過來,道:「那名化神女修留下一頭骨牛傀儡,人受傷跑了。」
「跑了?」
「恩,跑了。」武六七隨後將來修藉助骨牛傀儡一撞之機,趁亂遁走的事講述一遍。
蘇子昂問:「木師伯呢?」
「木師伯走了,他只說來敵是域外大黑山異修。」武六七道。
蘇子昂從來沒聽過大黑山這個名字,道:「域外大黑山是什麼地兒?」
「我曾聽師尊偶爾說起過這大黑山,大黑山位於齒火羅國和本朝交界處,山上常年不見陽光。陰風四起,千古玄冰不化,山中修士卻全是齒火羅國修士。」姚中天將聽聞略略一講,道:「這傀儡術便是大黑山一門功法,製造材料和本朝門派大不相同......」
「這麼說拳頭幫中人應是大黑山宗派支持的,他們元嬰境以上修士大多會使用傀儡術,武器和法器也是一模一樣。」蘇子昂總結道:「但他們來洛都的目地是什麼呢?只為擄財?」
「有可能吧,聽說大黑山上靈氣稀薄,各種天材地寶更少,只能依靠四出擄掠。」姚中天如此解釋道。
武六七道:「咱們眼下做甚去?」
「睡覺。」蘇子昂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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