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拙言和陸儀無語的看着秦王和古六,這相親都是安排好的,李五不知道,旁邊看着的人都是知道的,肯定指的清清楚楚,還能相錯了?真是唯恐天下無事。
「明天去看看,正好祈個福,散一散心,天天對着這圖調兵換防,頭都大了。」秦王指着輿圖抱怨了句。
陸儀欠身答應,金拙言眉毛揚了揚,又落了回去,看就看吧,別人相親肯定不會錯,可這李五相親,會不會相錯了,還真是說不好。
……………………
午後,大相國寺揀臘八福豆的那條長廊上,已經沒有了上午的擁擠和喧囂,中間隔一步,就放着個盛福豆的大筐,大筐兩邊,零零落落的跪着些真揀福豆,以及假裝揀福豆的少男少女們。男一邊女一邊,看起來都十分虔誠的將旁邊小筐里的紅豆綠豆各種豆,念一句佛,揀一粒扔進大筐。
通往長廊的寶瓶門旁邊,李文山和李文松擠在一起。
李文松伸頭看了眼,立刻縮回來,一臉緊張,伸手指點着長廊,屏着氣,聲音低的不能再低了,「就是這裏,你快去,記住了:穿的是有天地長春雲肩的松竹梅斗蓬,好認得很,快去。」
李文松推了把李文山,撥腿就要跑,卻被李文山緊緊揪住,「這……怎麼相?你剛才說一會兒說,到現在還沒告訴我!」
「相親還能怎麼相?就是那樣相。」李文松用力掙了下,沒掙動。
「哪樣相?」
「就是……你相親,我哪兒知道?快鬆手,你快去。」這事讓他怎麼說?李文松被李文山問的一頭包。
「你怎麼不知道?你昨兒不還挺得意,說你相過五六回親,你肯定知道,四哥,你得教教我。」李文山沒得了指點,無論如何也不敢鬆了他。
「我是相了……相親這事,沒什麼好相的,你過去,找到人,就在她對面,那不是有墊子,你也揀福豆,就行了。」
「啊?噢!那……光揀福豆就行了?」李文山認真仔細無比。
「當然得看看人家姑娘了,你是來相親的,不是來揀福豆的,光揀福豆……真是的。」李文松對這個經常冒一冒傻氣的弟弟,極其無奈。
「那……不用說話吧?」李文山想着要離那麼近,面對面看人家姑娘,還是……相親的看,這心就緊成一團。
」當然得說話了,也不一定,你不說也行,這隨你,遠遠看一眼就相中的,也多的是。人家姑娘要是跟你說話,你總得答一句,這個總不用我說了吧?行了吧?快鬆手。「李文松再掙。
「那要是說話,我說什麼?」李文山被李文松掙的往前跟了一步,還是沒鬆手。
「你說什麼,我哪知道?這個是真不知道。」李文松被李文山問的一個頭兩個大。
「那你相親,相中的那回,你都說了什麼?」李文山挺會問。
「我說……這哪能告訴你?我說我的話,你得說你的話。你相親,這說什麼話,你還自己想?快鬆開,衣服讓你揪爛了,不就是相個親,你看看你,頭一趟相親,十有八九都不成,別緊張,你趕緊去!」李文松猛一下掙脫出來,趕緊轉身就跑。
李文山追了兩步,站住,深吸了口氣,又吸了口氣,突然呆住了,他忘了問了,什麼是天地長春?算了算了,雖說不知道什麼是天地長春,可雲肩和松竹梅,他都是認得的。
再吸一口氣,好了!走!
李文山一個轉身,大步踏上長廊,沿着大筐一邊,昂首闊步,從頭走到尾,站住,對着長廊盡頭的白牆,呆了,雲肩有四五個,松竹梅一個沒看到,人家姑娘沒來?
不對啊,四哥說已經到了,那就肯定到了……
李文山一腳掌一腳掌的挪着,轉回身,屏氣看向對面長廊上跪的零零散散的七八個大娘子小娘子。
剛看了兩三個,就迎上一雙清亮眸子,一個十六七歲的小娘子,長的不算很漂亮,眼睛亮閃靈活,正眼裏帶着笑,好奇的打量着他,見李文山看向她,抿嘴笑着,沖李文山眨了下眼。
這份和氣和活潑,讓李文山有種如蒙大赦的感覺,左右看了看,幾步過去,跪到小娘子對面,隨手揀了顆綠豆扔進筐里,壓低聲音問道:「這位小娘子,能不能指教指教在下,什麼是天地長春?」
對面小娘子呆了下,連眨了幾下眼,學着李文山的樣子,同樣壓低了聲音問道:「你問天地長春做什麼?這天地長春,有好些個天地長春呢。」
「天地長春雲肩。」李文山趕緊答道。
「喔……」小娘子拖長聲音,喔了一聲,眼裏都是笑,神情卻很認真的問道:「你問天地長春雲肩做什麼?你們又不用雲肩。」
「是……」李文山撓着頭,「那個……我是來相親的,說是……穿了天地長春雲肩。」
「喔……」小娘子這一回聲音拖的更長了,「天地長春麼,有好多種呢,但凡花花草草,都能算得上天地長春。」小娘子一邊說,一邊眨着眼睛。
「啊?」李文山這下更加撓頭了。
「你們家長輩讓你來相親,怎麼也不跟你說清楚?」小娘子看着撓頭不已的李文山,抿着嘴兒笑。
「說清楚了,是我太笨。說了三樣,我就認得雲肩,這雲肩這麼多……」李文山苦惱的不能再苦惱了。
小娘子噗一聲笑忙又忍住,「你這個人……你家長輩,是你父母麼?」
「不是,是我大伯娘,我大伯娘對我可好了,跟我父母一樣好。」李文山覺得和對面的小娘子,好象多年朋友一樣,是能說話的人。
「那你父母怎麼沒來?」
「我父母都在高郵任上,還有弟弟妹妹,也都在高郵縣。我在京城大宅里,跟大伯娘,太婆,還有二伯他們一起。」
「那你父母疼你嗎?你弟弟妹妹呢?都是什麼樣的人?」對面小娘子撲閃着眼睛問道。
「當然,阿爹阿娘最疼我了。我弟弟妹妹……我有兩個妹妹一個弟弟,大妹妹可懂事了,人可好了,針線好廚藝好,脾氣好性子好,長的也好看。不過我弟弟長的最好看,我弟弟可聰明了,比我聰明多了。我還有個小妹妹,單名一個夏字,我們都叫她阿夏,阿夏可可愛了,天底下最可愛的妹妹,就是我們家阿夏……」
李文山說起他弟弟妹妹,滔滔不絕,對面的小娘子,聽的津津有味。
李文山從他大妹妹冬姐兒怎麼懂事說到他小妹妹阿夏怎麼聰明,再說到他弟弟嵐哥兒小時候怎麼一邊哭一邊背書,說的興奮昂揚,一巴掌揮在大筐上,把筐揮的猛晃了幾下,嚇的兩人一齊扶住筐。
李文山眨着眼,總算從興奮中冷靜下來,看着對面的小娘子,無比尷尬,「那個……對不住,那個……你也是來相親的?」
「嗯……」小娘子拖着鼻音,點下頭,「算是吧。」
「那你……」李文山頭不動,眼珠往左一看,再往右一看,「相到人了?」
「嗯!」小娘子十分肯定的垂了下眼帘。
「那……」李文山頭往前,伸到筐子中間,看着小娘子,屏氣問道:「你相的怎麼樣?相中了?」
「嗯……」小娘子微微側着頭,斜着李文山,很有幾分嫌棄的意思,「算是吧。」
「噢……」李文山帶着股子說不出的失望,忙又陪出一臉笑,「那挺好的,恭喜你。」
「不客氣,同喜同喜。」小娘子抿嘴笑個不停,「我揀好福豆了,就此別過,替我問阿夏好,還有嵐哥兒和冬姐兒。」
小娘子站起來,轉過身,拉了拉斗蓬,不緊不慢的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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