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盡一切算計,燒死無數個腦細胞,終究只能抹平雙方差距,將雙方拉到同一條起跑線上。
但,沈崇想真正將壁虎人的命留下來,機關算盡只是提高勝算,要一錘定音還得拳頭下見真章。
壁虎人嚴陣以待,不曾想沈崇走到一半卻突然頓住,與他保持三米距離隔空對峙起來。
沈崇又不蠢,目的是將他留在這兒,只要能拖延時間就好。
現在他自己都不打算跑,我幹嘛上去白白挨揍?
再要不了多久,低溫就會迅速滲入壁虎人體內,他會變得和冷藏庫里的死豬一樣,硬邦邦的動彈不得!
沈崇拉近距離,僅僅是為了防止壁虎人見勢不妙,反應過來掉頭逃跑而已。
短暫對峙之後,沈崇便以壁虎人站立的位置為圓心橫向移動起來,忽左忽右,但始終嚴格控制距離。
他的鞋底在地面連續踩踏,踩出條規整的圓弧來。
保持運動是為了維持體溫,在這種低溫環境下,恆溫動物不保持發熱,時間長了也得跪。
呸!
沈崇吐掉嘴裏的冰凍對蝦,又換一顆。
這次他熟練了些,準確地咬下外面的冰皮,吐掉對蝦,一邊嘎吱嘎吱的嚼着冰渣,又往嘴裏塞進去顆人傻錢多糖。
這糖褲兜里只剩一粒了,倒是剛好夠用。
沈崇在心裏給買糖的蔣玉點了個贊,蔣姐你是我救命恩人。
突然,壁虎人嘶的一聲,猛地趴回地面,啪啪拍着地板就往沈崇直衝而來。
壁虎人久等他上前送死而不至,失去耐心了。
沈崇收斂心神,借着昏暗光芒留心着壁虎人的動作。
視線不太好,沈崇只能看見團黑影,不能再像之前那樣準確預判他的動向,但卻不慌反喜。
失去尾巴,這傢伙不但少了個手段,身體平衡也受影響,變慢了?
天時地利人和全在我這兒,你拿什麼跟我斗!
沈崇擺開架勢,試圖如同之前那樣與對方糾纏。
現在自愈能力到了極限,雙肩、左肩胛骨、右小腿、左大腿、前胸後背各處都有或輕或重的傷勢。
其中左肩胛骨、右小腿、前胸橫貫半身的傷口都是最近才受的傷勢,反而比之前多次受創的後半身影響更大。
壁虎人實力大減,沈崇處境也不妙,他也不敢大意。
面對着壁虎人自下而上揮出的左爪,沈崇沉着冷靜的右腳支地,準備順着它揮爪的方向彈出。
只聽呲溜一聲。
沈拳王原地爆炸。
他踩滑了!
冷庫的地板上覆蓋着一層薄薄的冰霜,本就很滑,沈崇穿的又不是專用防冰鞋,驟然發力必然打滑。
壁虎人奔行中卻完全沒有打滑的跡象,讓沈崇放鬆了警惕。
沈崇被狠狠一爪正中前胸,給打得在空中倒飛出去。
飄在空中,沈崇想起來了,自己也犯下重大失誤。
這貨根本不是因為失去平衡而變慢,而是因為它四足底部長着吸盤,在奔行的過程中,它利用吸盤防滑,動作這才顯得慢!
大意失荊州啊我!
飛出去整整七八米,沈崇在黑暗中重重摔在一堆冰涼的海鮮里,胸口火辣辣的痛,滾滾熱血往外直涌,連帶着體溫也驟然下降。
他失落地張開雙臂,平躺開來。
那邊壁虎奔行過來的聲音越來越近了。
這裏……就是我的終點了嗎?
等等!
我摸到了什麼!
沈崇右手猛的捏緊,再把手裏的東西抓將起來。
借着微弱的光芒,他看清楚了,手中是一柄劍!
不對,這是條被凍得硬如鐵的劍魚!
我掉在劍魚堆里了!
我有兵器了!
沈崇精神大振,左手往身下亂摸,也抓住條劍魚尾巴。
他再是個鯉魚打挺站直身子,迎着正試圖爬上編織袋海鮮組成的「防禦工事」的壁虎人騰空而去。
他雙手高舉,兩條長約一米三四的劍魚化作兩把戰刀,從上而下狠狠斬去。
流光閃,劍如龍,兩條劍魚同時正正迎面拍在壁虎人頭頂。
巨響傳出,劍魚被沈崇捏住的魚尾同時斷裂。
但壁虎人的沖勢也為之一緩,腦袋狠狠下沉,下顎打在塞得滿滿當當的編織袋上。
一擊得手,沈崇落下之後扔掉「雙劍」,再度俯身又抓住兩條,又是一套亂披風劍法,打得冰屑肉渣四散飛濺。
偌大的冷庫里砰砰叮叮噹噹的聲音四處迴響。
時而「劍刃」划過壁虎人的鱗片,甚至能帶起一溜火花。
壁虎怪的鱗片防護力極強,沈崇也沒指望靠雙魚劍戳死對方,他只是一次又一次甩動劍魚的身子抵擋住壁虎人抓來的利爪而已。
沈崇得了兵器,壁虎人失了長尾。
一寸長一寸強,攻守逆轉。
整整一分鐘過去,沈崇又連換六七套雙劍,衣服又被撕碎許多,但竟沒再添新傷,更沒讓壁虎人成功衝上來。
突然,壁虎人攻勢猛的一滯。
沈崇立馬反應過來,他發現不對了!
下一瞬間,壁虎人突然掉頭!
他要逃!
「別想跑!」
沈崇又換兩柄魚劍,踩着編織袋往前縱身躍起。
正往前猛躥的壁虎人一腳踩地,後足竟打滑了!
它在這裏呆得太久,後足與地面接觸太久,率先凍硬結冰,吸盤再無吸力,它失去了防滑能力!
趁這機會,沈崇從後面直落而下。
兩桿魚劍從天而降,照着壁虎人後背狠狠刺去。
哐當兩聲,如金屬碰撞,尖銳鋒利的劍魚魚吻只勉強刺破壁虎後背鱗甲,旋即齊生生折斷。
沈崇直接騎落在壁虎人背上,抬起兩桿斷了一半的魚劍,像棍子那樣揮舞,一下接着一下朝壁虎人天靈蓋猛砸。
壁虎人爬向叉車的動作越來越慢,大嘴中發出的怪異嘶鳴也越來越刺耳。
低溫中,血液、體液、甚至細胞液都正迅速冰晶化,壁虎人此時就像被人狠狠撒進去把沙子的汽車發動機。
他每動彈一下,渾身上下無一處不劇痛難當。
風濕病人膝蓋里有積水都能讓人痛得生不如死,遑論此時壁虎人體內液體結冰,相當於每一個細胞和每一跟神經都被扔進金剛砂,再被反覆的摩擦碾壓。
但他終究還是駝着沈崇衝到了叉車前,試圖爬上去。
沈崇雙手的劍魚早已被他一下又一下拍得只剩尾巴。
沈崇扔掉魚尾,往前跳去,落在壁虎人身前,擋在他與叉車門架正中間。
出口就在一米之外,咫尺距離,卻遙不可及。
壁虎人張開巨口咬來,沈崇左手抓住他上顎,右手抓住他下顎,將他死死頂住。
壁虎人絕望地往前掙扎,用盡每一寸力氣,舌頭顫抖着伸來,拍向沈崇面門。
這畜生終於真正意識到,這也是壁虎很重要的武器。
「嘶!嘶!嘶!啊!」
壁虎人終於發出了不一樣的聲音,這是他搏命的咆哮。
他的後爪深深扣進冷庫地板,粗壯的後足如陷入泥濘瘋狂轟響發動機的越野車。
他憑着最後的意志,用盡最後的力氣,一點點往前擠壓。
每個生物都有求生本能,何況活下去的希望是如此的近。
他……
或者說是它,絕不放棄!
可沈崇也寸步不讓。
沈崇深吸口氣,受創嚴重的肺部發出風箱般的轟鳴,瘋狂咆哮,「死!在!這!里!吧!」
沈崇暴露在冷庫冰風下的雙臂,早已傷痕累累,此時肌肉卻寸寸脹大,撐破了早已結冰的血塊。
他一點點,一點點的將壁虎人重新往裏面推去。
或許只過了兩分鐘,或許過去一整年,沈崇手臂上壓力驟減。
壁虎人被完全凍僵了。
長長的舌頭徹底變成冰雕,貼在沈崇額頭上。
沈崇往後一退,腦門被冰雕扯下大片血皮,鮮血湧出,染紅了雙眼。
沈崇再度深吸口氣,重重一拳從下往上轟在壁虎人下顎。
拳頭擊碎動成冰塊的下顎皮,再又往裏,勁道重重撞擊在壁虎人的脊椎骨上。
沈崇再度拉住壁虎人的腦袋,往後一跳,將他擺在貨叉上,自己跳回叉車駕駛座,點火,倒車,按下抬升鍵。
貨叉緩緩向上擠去。
壁虎人被夾在貨叉與合金門中間。
沈崇繼續瘋踩油門,滾滾白煙沖天而起。
吱嘎吱嘎刺耳難聽的聲音響起,合金門被擠壓得進一步變形。
終於,沈崇的視線透過白煙隱約看到壁虎人的體型漸漸變化,鱗片消散,身軀縮小。
一拳轟在抬升鍵上,讓它卡在裏面。
沈崇順着叉車框架往外跳去,在地上打了七八個滾,勉強脫離冷庫寒風的覆蓋範圍。
遠處,警笛大作,密集的燈光越來越亮,車隊正順着大路往這邊瘋狂疾馳而來。
斬妖的救援終於到了,遲了點,其實剛剛好。
躺在地上的沈崇大口大口的深呼吸着,鮮血染紅了他所有視野,但他臉上卻在笑。
他從褲兜里摸出最後一顆人傻錢多糖,放在肚皮上。
沈崇一邊笑得嘿嘿嘿嘿的,一邊兩手笨拙又艱難的剝糖紙,勉強把糖丸塞進嘴裏,雙手無力的耷拉下來。
這次沈崇沒有嚼碎,而是輕輕的抿着舔着。
不管在什麼時候吃這糖,味道都很贊啊,可惜沒了。
他抬頭看着暗沉的夜空,厚厚的雲層突然露出個縫來,一顆璀璨夜星一閃即逝。
不知道,那顆星是否那個父親?
也不知道,那個孩子長大之後是否能記得有這麼一個陌生人,另一個孩子的父親,在這個冬夜裏救了他一命。
勞資真的不後悔!
這糖,賊特麼好吃啊!
吱……嗤……
嘭!
車隊停下。
「沈哥!」
「沈崇!」
「這裏這裏!在這裏!」
耳邊傳來很多或熟悉或陌生的聲音,沈崇的意識漸漸模糊,腦袋一歪,又暈過去了。
日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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