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晚平安和李國忠聊到了大半夜,臨睡那會李國忠給李思思打電話,說自己和平安在一起。
平安接過電話和李思思說了幾句恭喜注意身體的話,李思思說:「好久沒見你了,過年一定聚聚。咱們那位李國忠和你在一起,才給我理直氣壯的打電話,看來你要多和他見面才對,不然我都不知道他是睡在屋裏還是睡在荒郊野外,屋裏還好點,要是荒郊野外有狐狸精什麼的,別將李國忠給拉走嚼了骨頭連渣子都找不到了。」
掛了電話,平安說你也悠着點。
李國忠嘿嘿的笑:「她懷孕了,我總不能動了她的胎氣。再說男人這身體,每天都產生那麼多的子孫,不放出去,小傢伙們也不樂意啊。那不人道。」
扯到了女人,李國忠問平安還是單身,平安說是,自己上無片瓦下無立錐之地,哪個女人肯跟我?
李國忠瞬間老實了,說:「其實,說真的,我在學校那會,是有些瞎胡鬧,不過,平安,我們那會都認為,你和劉可欣是天配地設的一對……你也別總是沉寂在回憶里,可欣她要是還在,也希望你過的幸福,你說是吧?」
每個人都以為平安和劉可欣相愛,但是究竟怎麼回事,只有平安自己知道。
這話題沒法繼續,平安說你現在就不是瞎胡鬧了?然後胡扯了一些別的,李國忠說你要是想在體制內發展,那我就等着你,等你做大,到時候,咱倆來個強強聯合,共謀大業。
……
這晚兩人也不知道說到幾點,就睡在一張床上。平安生物鐘很規律,到了早上出門上班時候,李國忠還睡得呼嚕呼嚕,到了快十點的時候,昨天那個穿的像是演戲的人今天穿着一身正裝到政府辦找到了平安,平安和他到了外面樓梯那裏,看看沒人才問有事?
「李總讓我將這個給你。」
這人說着將一把汽車鑰匙給平安,平安一看,就是昨天自己坐的那輛普拉多的,說:「我不要,你帶回去給你們李總說,我用不着,也沒法開。」
「李總說他知道你會這樣說的,李總交待,說你要回省里上課,有車方便點,這車算是借你的,哦,車上還放着汽油票。」
平安平時去學校是坐長途大巴,有車當然方便,李國忠想的也很周全,還給了油票,但是這車平安堅決不要,說:「師傅,不為難你,你回去給李國忠說,就說我說的,這車比我們領導的車都好,他丫的想害死我?」
沒想到過了十天,也就是差四天就要過春節了,李國忠又讓這人來找平安了,這回給平安送來了一輛普桑,當然還有油票,帶話說這回的車低調,還算是我借你的,還有,你說那事成了,這算是預付的勞務費。
平安當然想要車,不光去省大方便,平時去找俞潔也不用再擠公交了,還有李國忠說那個事成了,肯定是自己說的不讓他蓋辦公樓開發房地產的事情。
想到這裏,平安不再推辭為難來人,接過鑰匙謝過了,這人說了停車那個地方,還很隱蔽,就走了。
到了這天下午,唐高增到了辦公室,問顧建民呢?
郝志義說顧建民剛剛還在,這會可能去哪辦事了。
唐高增說他回來讓他見我。
唐高增直接來辦公室指名道姓的找哪個人的次數屈指可數,這會屋裏也沒人,該忙的也忙完了,郝志義趁着倒水的機會,到了平安跟前說:「你知道顧建民為什麼能到咱們這工作嗎?」
平安沉吟着:「工作能力強?有關係?」
郝志義搖頭:「都不是!」
平安:「那我就不懂了。」
郝志義:「他來,是因為原單位的人都討厭他!」
「啊?!」平安難以置信的樣子:「不會吧?」
「難道,他還不夠討厭?」郝志義看看門口,低聲說:「他平時那樣,你都看到了吧?自私自利,滿口假話空話謊話,將人都得罪完了。人見人嫌,就是狗不理。」
平安皺眉:「那我不懂,被討厭還能來縣裏,那再討厭點能升的更高?」
「這你就不懂了。他做的壞事太多了,多不勝舉,他們原單位的人都不愛見他,當然都想讓他離開。可是這人要是名聲太臭,別的單位也不好接收啊,總不能你們那都不要的垃圾,就往我們這塞!」
平安裝作似懂非懂,疑惑的說:「那怎麼操作呢?」
郝志義嘿嘿一笑:「你呀,還真是太年輕,你要是來縣府辦久了,就會明白的——我給你說,你倒垃圾的時候,是不是提起來才能扔出去?」
「哦……」平安答應着。
「懂了吧?扔垃圾!捧起來才能摔的響!所以呢,馬為民局長他們為了讓顧建民能順利的離開廣電那邊,可是下了大力氣的,做了全局人的工作,要上上下下的在考察的時候都說顧建民的好話,一個壞點都不能講,要不計前嫌,要以顧建民同志不離開咱們就不答應的心態對待這件事,要提升到一個全局性的高度來考量。所以嘍……」
平安點頭:「送瘟神?」
郝志義呵呵的笑了:「他可以說是眾叛親離,從那邊離開的時候,沒一個人歡送的,可見了吧。」
平安心想想也對,自己那會離開二中,就算是虛情假意的,像彭佩然和郝志義的老婆李萍萍還都向自己示好了好幾天的。
正在這時,顧建民笑容滿面的進了門,問:「你兩說什麼笑話呢?」
郝志義一聽看着平安,平安衝口而出:「說在一個艷陽高照的午後,公雞和母雞躺在草垛上曬太陽。突然,母雞哎喲了一下,然後衝着公雞指指自己的肚子,害羞地說:好像有胎動!公雞冷笑了一下,說道:你那是胎動嗎?你那是蛋疼……」
顧建民和郝志義都笑了起來,然後郝志義說顧建民,唐主任叫你呢。
顧建民面帶微笑的走了,郝志義對着平安做了一個你我可以意會的表情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顧建民去唐高增那邊好大一會沒回來,這邊平安又接到了謝樂迪派遣的幾項任務,這事也就過去了。
自己一個人,俞潔也是一個人,兩人都是以單位為家。春節安排好了值班人員之後,平安買了一大堆東西,反正有車,幾乎將車後備箱給塞滿了,準備給俞潔送去。
往常來看俞潔都是計劃好時間的,這下有車,可以機動靈活點。
李國忠送來的普桑有八成新,開起來挺好,感覺不錯,車上放了音樂,平安的心情愉悅,車外冷颼颼的風和飄着的小雪花也成了一種詩情畫意。
車子離坡口鄉還有十來里路的時候,一個男子忽然從路邊的一堆砂石後面躥出了來,一下就跑到了路中間,還一個勁的揮手。
平安當時就猛踩剎車趕緊打方向盤,車子唧唧扭扭的就從這人身邊滑了過去。
平安登時覺得自己一身冷汗。
好在他初學乍練,本來就開的慢,沒什麼危險,心說自己大過年的遇到劫道的了?
因為坡口鄉本來就地處偏遠,這會又開始下雪,平安覺得此地不宜久留,也不管那個年輕人到底是想幹嘛的,於是要啟動。
就在這一瞬間,他從後視鏡中看到了這年輕人轉向自己車子那一張有些絕望的臉,平安心裏惻隱,將車倒了回去,心說敢有歹心,老子撞死你!
車子倒回去後,平安仔細觀察着,已經知道這年輕人不是找事的了,因為那個砂石堆後面扔着一輛自行車,車子一邊還坐着一個穿着農村那種大棉襖頭上圍着紅色圍巾的女子。
這女人此時滿臉痛苦,也不知道是怎麼了,平安想想,將車窗落了一點問:「怎麼了?」
「大哥!救命啊!那我媳婦,我倆趕集回來,到這路滑摔了,她八個月了,這會……」
小伙子急的想要哭,看來不是「她八個月了」,而是她懷孕八個月了。
平安下車一看,女的挺着大肚子一臉潮紅。
「大哥,幫幫忙送我們去醫院吧!求求你了!」
「上車!」平安二話不說,和這人將他老婆抬上車,往坡口鄉醫院趕。
路上,這人說自己是坡口鄉人,剛剛出事之後,已經在路上攔過好幾輛車了,可是都沒人停一下。
路上女人一直在哭叫,男青年着急又不知道該怎麼辦,平安也沒辦法,只能將車開的快點。
到了坡口鄉醫院,車子直接停到了急診門口,醫生護士將女的給弄下車抬進急診室,平安聽說是可能要早產,但是大人沒事,心裏就鬆了一口氣。
平安就要離開,有個護士出來給男青年說交押金一千塊,這年輕人急了,說:「我身上沒帶那麼多,你們先給看病,我這就打電話叫人送來。」
男青年說着從兜里掏出了一把錢,連大帶小的鈔票一共才七百多,護士解釋你不交押金,我們不能給你媳婦看病,這是規定,要不,你回去取?
平安一看這男青年又像要哭,從兜里拿出了三百遞給他,讓他跟着護士去辦手續。
等這男青年將手續辦好出來,卻已經不見了平安的人,趕緊出了醫院到處看,可除了茫茫的大雪,哪還有剛剛那人和車的影子。男青年自怨自艾,心說自己怎麼連人家叫什麼都沒問?
雪越下越大,平安沒心思在醫院裏呆,也沒打算讓這兩人還自己錢,他到了俞潔那裏,俞潔正在煤球爐上翻着烤紅薯。
屋裏即不冷,也不暖和,就火爐那一塊還算是有些溫度,俞潔看到平安頭上的雪花,雖然知道他肯定會來瞧自己的,但是也不禁的「啊」了一聲。
平安笑着說:「嗬!小日子過得不錯,圍着火爐吃紅薯。」
平安說着將手裏的紙箱子放下,撕開之後從裏面拿出了一台電暖風扇,接上電源,對準了俞潔。
電暖的溫度升高,將俞潔的臉照的紅紅的,平安這才一拍手出門去車上取東西了。
俞潔的屋裏有一張空床,上面放的都是雜物,俞潔和平安將車後面的物品全搬了回來,滿滿的放了一床,這才坐下。
看着俞潔在忙碌收拾東西,平安看着窗外說:「有點風雪夜歸人的意思。」
俞潔笑笑沒接平安的話,問:「這幾天怎麼樣?」
「還是那樣。」
「得想想辦法,你在謝樂迪手底下干不出來的,怎麼幹都是錯,不能這麼憋屈,關鍵,你看不到出路。」
「那我辭職去當律師?」
「也好,」俞潔點頭:「我相信你行的。」
「肯定行,那車就是當法律顧問的酬勞。」
俞潔看到平安開車了,但是沒問車是誰的,這下也不問平安給誰當的法律顧問,只管在做飯。
俞潔知道平安對自己有那個意思,可是以前在縣裏關於自己有那麼多的流言蜚語,說什麼解釋什麼,別人也不會信的。
再說,自己比平安大三歲,他剛參加工作沒多久,遇到事情,也沒個家人商量,何況自己如今這樣的處境,因此,即便自己喜歡他,但是也還要比平安多考慮才是。
「說說你的想法。」
「我的想法?」平安沉吟了一下說:「先將紅薯吃完,而後喝點開水,等你做飯好了,再繼續吃。雪大了,我待會去鄉上面的旅店睡覺。完畢。」
俞潔看看答非所問的平安,心想他終於有所改變,都開始逗趣了。
已經很久沒人和俞潔這樣說輕鬆的話了,俞潔沒吭聲,又去忙碌了。
其實平安這會已經有了比較清晰的目標。在縣府辦委曲求全了這麼久,就是在等待一個機會,現在這個機會已經在露頭了,不說要擺脫謝樂迪,就說是為了自己,為了今後,他也要奮力一搏。
只是這些話沒必要給別人說,平安希望自己通過暗自的努力,厚積薄發,如果沒有成功,那就繼續的等待,但是如果有了成功的那一天,就忽然的蹦出來,讓所有的人都為自己大吃一驚。
這些人中間,當然也就包括了俞潔。
風雪越加的大了,平安將車停在停車棚里。因為放了假,車棚里孤零零的也就他一輛車,整個大院都在白色的雪中籠蓋着,俞潔的房間燈光透過窗戶照射在雪地里,映出了橙橙紅紅溫暖的一片。
雪夜、孤燈、一爐、兩人。
屋裏多了個男人,有人氣了,暖和了很多,平安看看時間,要往旅店去。
坡口鄉只有一家旅店,而所謂的旅店也就是臨街而建的大眾澡堂子兼設的,這澡堂子二樓空閒的房間略作改造能住人,環境可想而知。平安拉開門,一股涼氣撲面而來,他猛然回頭朝着背後的俞潔笑了一下,故意輕鬆的說了一聲:「晚上睡覺別想我啊,」就踏雪走了。
俞潔站在門口,依着門檻,瞅着平安從大院的鐵門中一個轉身,沒影了。
她看着飄落的雪花在屋裏投射出來的光線中,一瓣一瓣的,都呈現出了玫瑰一樣的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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