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皇城,御書房內。
穿着明黃色龍袍的中年人坐在龍椅上,一臉苦惱地皺着眉頭。
近年來的越來越多的變故,讓這個萬里疆域的主人,數兆子民的君父苦惱不已,明明不過四十出頭,但兩鬢已經斑白。
大門忽地打開,大明天子抬起頭,看着匆匆進來的太監,冷聲道:「什麼事情?」
雖然身體有些虛弱,但萬萬人之上,生殺予奪數十載,自有一股浩大的君王威儀。
「大喜啊,陛下,大喜。」
進來的公公心中欣喜,舉止都大大失態,沒了奴才的形態,但他更知道自己的消息能讓皇帝不計較自己的失態,滿是欣喜道:「陛下大喜,江南災情緩解了。」
「你說什麼?」果然,皇帝聽聞消息之後,再也沒有怪罪公公的失態,一臉喜色地看着公公。
「陛下,江南災情真的緩解了,太子坐鎮江南,調度四方,指揮得井井有條,而且派人找到了闖賊寶藏,如今已經用寶藏購買了大批的糧食,如今江南災情大緩,萬民稱頌陛下和太子賢德。」公公欣喜道。
「闖賊寶藏找到了。還是睿兒找到的,好好好!天佑我大明。」皇帝欣喜起身,「快拿奏報來。」
「是,這有太子、寧王、鎮國公、定國公、六扇門總捕、錦衣衛指揮使、漕運總督、南京吏部尚書等人的奏報。」公公連忙將一堆奏摺呈上。
「嗯?鎮國公和定國公兩人竟也上摺子?」皇帝發愣,這不正常呀,沈允全退隱後,就沒有上過摺子,至於秋易青,更是一輩子都沒有收到摺子過。
懷着好奇的心,皇帝先打開了朱睿的奏摺,到底是親兒子,去江南這麼久了,要說半點不擔心,那是假的。
細細查閱,皇帝眉頭微皺,隨即又漸漸舒展開來,笑罵道:「這混小子去了趟江南,真是膽大了,竟然敢跟朕談條件。也罷,就依了你,那姑娘雖然出身不好,不過祖制規定不能從大家當中挑選,看在寶藏的份上,就准許你這混小子,放肆一回。」
說着怪罪,但到底是親生兒,說着,卻還是笑了起來。
原本擔憂這小子難擔大任,如今有這功績在,民心歸附,繼位之後,處理國家大事,定能更得心應手。
沈若凡,這人不錯,不錯。
皇帝整張臉都舒張了開來,每個毛孔當中都透露着喜悅的快感。
看完了自己兒子的奏摺,皇帝重新恢復帝王的雍容高貴,安之若素地坐在椅子上,打開第二封寧王的奏摺,臉上帶着分厭惡。
寧王,朕的好弟弟呀。
祖制所定,藩王不得無故離開封地,你卻可以每年都定時回京,與大臣往來,籠絡關係,你的心思是什麼,真當朕不知道嗎?
朕花費了十年的時間,鬥倒了首輔,收拾了宮裏的礙眼雜魚,但卻疏忽了你,如今想要辦你,也有心無力,母后處處掣肘,朕這天子倒也真的有些好笑了。
搖了搖頭,強行將這些繁瑣思緒壓下,帶着些厭惡地將寧王的奏摺放到一邊,先把任東流的奏摺拿出來。
將奏摺緩緩打開,將內容都收在眼中,皇帝原本舒展開的表情頓時又凝固了起來,兩條眉毛緊緊皺在一起,還沒讀到一半,就狠狠地將奏摺丟在桌子上,怒道:「好啊,好啊,好個賢王,寧王,竟然和倭寇、韃靼、建奴串通勾結,意圖將寶藏劫走,化為己用。看來,朕真的養虎為患。還有崇平伯,方濟番,好個方濟番,世受皇恩,竟敢和寧王勾結。殺得好!」
「傳令下去,將削去崇平伯一家的爵位,收回所有土地,方濟番所有男丁發配邊疆,所有女眷充入樂坊!」皇帝怒道。
「是。」一邊侍奉的公公,心裏一驚,心道那封奏摺到底寫了什麼,怎麼讓陛下動這麼大的怒火?心裏默默為方濟番一家哀悼,男子發配邊疆為奴,女子充入樂坊為妓,這也太狠了,陛下登基以來,還沒這麼對過誰呢。
「陛下,太后娘娘到。」
皇帝還想繼續看奏摺,忽然聽着一聲吆喝,皇帝眉頭一皺,來得真快呀,母后。
皇帝站在原地,絲毫沒有起身去迎的舉動,雖然皇帝地位在太后之上,皇帝萬歲,太后千歲,但大明推崇孝道,所以一般都會禮儀客套,但感覺到對方來者不善,皇帝也想擺擺譜。
「皇上,寧王上報給本宮,說他堂堂親王,你的胞弟,竟然被一個江湖散人當中掌摑,顏面掃地,這是踐踏我們皇家尊嚴,你難道還沒有什麼表示嗎?」太后一來就氣勢洶洶地質問道。
「嗯?被人掌摑?到底如何?」皇帝微微皺眉,雖然彼此間已經沒有多少感情,但明面上,大家依舊是兄友弟恭,堂堂親王被人當中掌摑,丟的是大明皇室的臉。
自當年中興之戰,武林就已經尾大不掉,如今再如此……
可若是替這寧王出手教訓,卻實在不願。
是以面上沒有太多表示,皇帝反而反問道:「堂堂寧王被人掌摑,如此大的事情,朕怎麼沒有收到消息,反而母后比朕還快。」
「皇帝,現在是關心這個問題的時候?堂堂親王被一個武林人當中掌摑,這是對我們大明皇室的挑釁,而且他還是你胞弟,難道你連感情都沒有嗎?」太后怒道。
「母后還是先回答朕的問題,寧王出事,母后得到消息比朕快,難道他們有時都是先遞交給母后的,那這大明到底誰是天子?」皇帝逼問道。
「皇帝,你這是在質問哀家嗎?寧王受了委屈,和我這個母親訴苦,有錯嗎?」太后反問道。
「這倒是沒錯,不過希望以後母后多注意些。」皇帝別有深意道。
「皇帝的關心點好生奇怪,我還是想知道對這情況,你到底要怎樣?」太后道。
「不急。」皇帝淡淡地回了兩個字,繼續看着任東流的奏摺,眉頭皺得更加厲害,看完後,一怒下將奏摺重新丟在桌上,「朕要削去寧王這孽障的王位,貶他為庶民!」
「你說什麼?」太后勃然變色,「皇帝,這可是你的嫡親胞弟呀。」
「是兄弟,但更是君臣,母后不會不知道這一點吧。」皇帝一字一句道,將手裏的奏摺丟給太后,「母后,您自己看吧。江南的童謠都開始傳,說要讓朕把位置給他了。又和倭寇、韃靼、建奴勾結,他是覺得一個寧王的名字不夠,想要朕這個位置了吧!」
「在京城一月多,睿兒就被人刺殺,睿兒去江南祝賀,他又急忙忙地趕回去,要不是朕硬留了他幾個月,恐怕早回去,他到底想幹什麼呀?是要朕的位置嗎?亂臣賊子,人人得而誅之,若非看在他是朕的胞弟,母后的兒子,他就是個死人了。」
太后將奏摺拿過來,看了遍後,同樣將奏摺狠狠丟在桌上道:「皇帝,這不過是任東流一個臣子的片面之言,沒有什麼證據,就能定寧王的罪?不過是童謠罷了,極有可能是有心人污衊的,皇帝你竟然不信任自己的弟弟。」
「朕也真不知道到底有多少人可以讓朕信任。」皇帝針鋒相對。
「皇帝是想要肆意妄為了,既然如此,堂堂一個親王爵位的存在,也不是皇帝你能一下子就剝奪了,還需要內閣草擬?」太后道。
皇帝目光一厲,當初他二十歲登基,卻也是年少,朝中掣肘重重,他為鬥倒首輔,自然依靠了自己母親的力量,當時並不覺得有絲毫不妥,母子之間嘛,可現在他才發現,原來這也會尾大不掉,如今朝中寧王一系的遍佈其中,六部獨佔其三,武將更多,其餘
也是從這兒之後,他才知道,一個帝王,誰都不能信,文臣、武將、太監都想騙他來獲取利益,就連宗室母親兄弟也是一樣!
皇帝心下發狠,索性想着撕破臉皮,他是至尊,難不成還真怕什麼?
只是見着太后斑白的雙鬢,那些話又突然說不出口了,是她生了自己,是她養了自己,依舊還是她幫助自己登上了帝位,扶持着自己,如今自己真能對她如何?
皇帝咬牙道:「母后,朕也是你的兒子,睿兒也是你的孫兒。」
太后身體一顫,扶着拐杖,看着皇帝,忽然一陣劇烈咳嗽,皇帝當下顧不得帝王威嚴,連忙關切道:「母后,你身體怎樣?太醫,還不快宣太醫?」
「不礙事,不用宣太醫,哀家一大把年紀,說不定什麼時候就要去見你父皇,眼看着是過不了這個冬天了。」太后眼中泛出點點淚光。
「母后,有宮內數位太醫在,母后一定萬壽無疆,絕對不會出事。」皇帝關心道。
「我兒孝心,但哀家不想自己晚年親眼看着自己的兒子變成庶民,現在並沒有什麼明顯的證據不是嗎?或許真的只是別人污衊他,又或者……他可能真的有些不應該的心,也是因為太久不在母后身邊,缺乏教育,你就不能饒了他嗎?」太后用近乎懇求的語氣道。
皇帝無奈,終還是有些心軟道:「一切依母后的,只是母后既然喜歡他,倒不如直接讓二弟回來,常駐京城。」
「這與祖制不符?你若貿然如此,必然會讓滿朝文武攻訐。」太后一臉關切道。
「朕要見自己兄弟,難道還有什麼不可以的嗎?不過母后顧慮也有道理,所以朕打算削了二弟的王爵為侯,寧侯,居京城,不必外出,不必結黨。」皇帝道。
太后淚光朦朧的眼睛當中閃過一絲精光,面上卻還是一副虛弱模樣:「皇帝說的都對,便依你吧。」
便暫且依你,你想要借着這個機會徹底讓寧王離開江南,然後讓太子整合江南,這心思,真當哀家不知道嗎?不過便全依你,藉此機會若讓寧王永久回來,也是好的。
「那如此的話,沈若凡這逆賊如何計較?總不能就這麼輕易地放過他吧。」太后又道。
「母后,這並非是朕不想計較,而是無法計較,鎮國公親自出面,又拿了君臨劍,就算是朕在他面前也只有被訓的分。便是他殺了二弟,殺了睿兒,朕也不能耐他如何。」皇帝無奈道。
「那難不成便吃了這個啞巴虧?這天下到底是我們朱家天下,還是他秋家的?」太后怒道。
「這天下是我們朱家的,但是秋家替我們保下來了,倘若朕對鎮國公如何,豈不是讓後世恥笑朕忘恩負義?讓朕有什麼顏面於世?只要鎮國公一日在,藏劍山莊,便永遠是大明的聖地。」皇帝道。
見太后仍有些不服,皇帝又道:「不過母后若真的咽不下這口氣,也無妨,鎮國公已經百餘歲了,壽命無多,一旦鎮國公走後,母后想如何便如何。」
「如此,哀家就先回去了。皇帝心中有數便好。」太后道。
「恭送,母后。」
太后坐上鑾駕遠遠而去,書房大門緩緩關上,皇帝臉上原本的笑容迅速冰冷下來。
離開了江南,到了京城,一天十二個時辰,事無大小都要在錦衣衛的監控之下,卻是方便。
誰若與之交往過密,便貶黜去。
而且就算萬一出世,這天下也輪不到一個侯來繼位。
母后,希望你說的都是真的吧,朕不想弒母!
坐上鑾駕的太后臉上也沒有了剛才的表情,朱和標呀朱和標,你是本宮的兒子,但你更是朱由榔的孫子,是害了我一家的仇人!你以為和林回來,就會孤掌難鳴嗎?
這朝堂裏面到處是哀家的人,內宮之中更多,你若夠狠,哀家鬥不過你,可你不夠狠,便不是哀家的對手。
當年害了哀家滿門的,一個個都要清算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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