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事?」秋易青道。
「沒事。」沈若凡扶住輪椅道。
「沒事嗎?你和若眉那丫頭,還有青瑤丫頭、語曦丫頭三個人到底是什麼關係?」秋易青道。
沈若凡站在一邊,沉默半晌才道:「亂七八糟的關係。」
「你倒坦誠,的確亂七八糟。當年蘇夜先是年少放縱,縱橫歡場,風流浪蕩,後半生卻截然相反,無情至極,不近女色。蘇晨儒雅風流,讓萬千少女痴迷,年輕人,一雙手在沒握飛刀的時候,握過不知道多少少女的青蔥玉指,只是後來才鍾情一人。沒想到你竟然也是一樣的性子,都是年少風流,就是不知道你日後會怎樣?是一生無情,還是蘇晨那樣專情。」秋易青道。
「我能說兩個都不要嘛,我沒記錯的話,蘇夜一生孤獨,刀就是他的唯一,一生斷情,七情六慾都沒有,別說愛人,就是連喝酒吃肉這些愉快的情緒都沒有了,和活死人一樣。而蘇晨,最後愛妻被蘇夜所殺,還親手殺了蘇夜這個親弟弟,同樣苦逼。」沈若凡道。
「嗯?你怎麼知道的這麼清楚?還有你身上這把刀是哪兒來的?殺氣之重,就算是乾坤八劍加起來都沒有這樣重的殺氣。」秋易青道。
「七殺。歐陽濁給的。」沈若凡道。
「你說什麼?」秋易青臉色頓變,伸手抓住沈若凡的手臂,沈若凡手臂被抓的生疼,一臉驚訝,難以想像秋易青這個已經活了百年,歷經當年八旗入關和神魔浩劫,主持江湖正道、朝野敬服的國公有朝一日竟然會因為一個名字而如此激動,歐陽濁到底是什麼人呀?
感覺到沈若凡的痛楚,秋易青才意識到自己的失態,收回手道:「告訴我一切的事情。」
沈若凡一點頭,將所有事情都說了出來。
秋易青聽後,一臉驚訝,半晌都遲遲沒說話。
「爺爺,歐陽濁,到底是什麼人呀?」沈若凡問道,當初沈允全聽了之後,也是類似的表情。
「他?你可知寒楓的父親是怎麼死的嗎?」秋易青道。
「爺爺,你不會說是歐陽濁動的手吧?」沈若凡道。
「是也不是。當年神魔雙刀離去之後,江湖上就只有歐陽濁和寒楓的父親,兩人決戰華山,連我都沒有看清楚當時的戰況,但寒楓父親回來之後,右手斷了。」說到這個,秋易青痛苦地閉上雙眼。
沈若凡當時無言,對於一個劍客來說,斷了右手,無異於比死了還難受。
尤其是對秋易青來說,當年寒楓的父親能和歐陽濁媲美,顯然若是到如今,也不會比歐陽濁差多少,顯然是這位老人在最好的年紀斷了雙腿之後唯一的希望寄託,可……
「劍氣入體,不僅是右手被砍了,而且寒楓父親身中煞氣,雖沒有明顯作用,但想要繼續修煉太難。最後連寒楓的長大都不能參與,就先走了……」秋易青壓抑着自己的情感,儘量使自己的語氣變得平淡,但沈若凡還是看到了這個為天下,為白道貢獻一生的老者身體的微微顫抖。
為了國家,在最放肆的年紀,斷了雙足,失去了希望,又在老年的時候,白髮人送黑髮人,看着灌輸了自己所有希望的兒子先自己一步離開……
「爺爺,你恨他嗎?」沈若凡道。
「什麼是恨,什麼是不恨?當年的事情,我沒有親自去過,但寒楓父親沒有說他敗的冤,顯然是公平一戰,既然是公平的,生死由命,一個劍客,當他握上劍的那一刻,他的生命就註定和劍綁在了一起。」秋易青一臉滄桑道。
「但心裏還是很不好受吧。」沈若凡道。
秋易青閉上眼睛,用着莫名的口氣道:「人固有一死,或重於泰山,或輕於鴻毛。我藏劍的男兒,自當頂天立地,一生為國。藏劍的人,就要隨範文正的步伐,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之下樂而樂。」
「天塌下來總需要人頂着,別人不上,便是我們藏劍的人上。天下興亡,匹夫尚且有責,何況是我藏劍?若遇不平,而袖手旁觀,與施暴何異?」
「蘇夜被魔刀所控,驚魔一刀固然強大,卻反噬,濫殺無辜,整個武林陷於前所未有的動亂浩劫之中,幸虧有蘇晨在。而蘇晨離去,自該有我們藏劍出手。否則歐陽濁很可能就是下一個蘇夜。寒楓父親走了,但歐陽濁在這數十年內,也從來沒有出現過,這數十年來,武林便沒有動盪。如你所說,歐陽濁還說着,但劍魔已經死了。值了。」
「真的值嗎?」沈若凡將手放在秋易青有些枯瘦的肩膀上,「爺爺,累嗎?」
「累?倘若讓我看着家國危難,武林浩劫,卻要明哲保身,視若無睹,倒不若讓我自盡算了。這天下人,就是有太多人喜歡自掃門前雪,所以才會給人可乘之機。倘若這上下一心,大明何至於積弱?若人人遇到危機,都畏縮不前,沒人挺身而出,最後只會全軍覆沒,任人奴役。」
「大丈夫自當迎難而上,倘若需要流血才能改變,便讓它流,只要有助社稷,一身何惜?」秋易青道。
「爺爺。」沈若凡看着眼前這個用枯瘦身體支撐了一個世紀的武林的老者,一時間不知道能說些什麼。
英雄嗎?
「你把寶藏用來救治災民,你做得很好。」秋易青點了點頭。
沈若凡微微一笑,能得秋易青讚許還真不容易。
「這件事後,我會和沈老弟一起寫奏摺聯名,寧王在江西是呆不下去的,就算還在江南也要換個荒無人煙的地方。所以江南就真的是你的後花園了。好好發揮經營你的能力。江南雙璧,寒楓和周家懷鈺武功比你高,但兩人太正,處事缺乏變通,綜合上下,未來江南武林的主事者,還是讓你最好。」秋易青道。
「啊?」沈若凡一臉懵,這是什麼意思?
「二賢莊單通是你的人吧。」秋易青道,說完不待沈若凡回答,又道,「江南黑白,你已經全部貫通,剩下就剩下殘了的秦家莊,如果秦家的懂點規矩,就會去求蕭如風,但蕭如風和你也是過命的交情,沒差別,而如果不去,那根本就沒什麼資格左右江南。所以為來江南基石,舍你其誰?」
沈若凡微微一愣,他還真沒想到秋易青對他的期許竟然這麼高。
「爺爺,你的期望,我估計要對不起你了。結束這件事情之後,我就去東海找個地方度假,沒事的話,估計要過年時候,再來見您了。」沈若凡道。
「過年時候,你就是回來多半也不會來見我,而是見你身邊那些小姑娘,拜年的時候來就是了。至於江南的事情,你逃不了的,你和這裏的關係太密切了。」秋易青微微笑道。
沈若凡挑了挑眉不說話,它想自己一個人浪的,可是不知道為什麼,他感覺秋易青說的很有可能是真的。
因為現在的江南,最上面那一層,都是他說得上話的,無論黑白朝野,尤其是寧王還被轟出去之後。
心裏想着,船舶就要靠岸,一個龐然大物忽然跳入沈若凡的眼帘之中,頓時瞪大了眼睛。
這是什麼玩意……
鯨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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