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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是如何從大牢裏走出來的,小白想的有些多,一個素未謀面人的一席話,讓他有些手足無措,但有一點更加堅定。
那就是長安!
玫瑰紅漸漸侵襲涼州,天未黑透,一彎淡淡的月已掛在涼州城樓,數點繁星蕩漾在小白馬後。
武都頭是何時離開,小白並不知曉,他甚至連自己怎麼上的馬都已忘了。
小白馬朝一個方向走着,在小白胡思亂想之時,小白馬已經穿過數條街巷,草屋已經到了,小白馬也已經停下。
這是一個不起眼的小巷,這是一個不起眼的草屋,草屋有一個木頭做成的不起眼的的門。
過了好一會,小白才緩過神來。
一個不大的房子,草屋也只有一間,雖然不大,小白一人住着也很寬敞,院子僅供散步,種些花草蔬菜之類,跑馬是不可能的。
小白曾經想過有一個可以跑馬的院子!
推開院門,木門的吱呀聲在這雪天裏顯得有些刺耳。
因為小白的白眉與白須,街坊四鄰也都沒有與小白有過多的接觸,他們只能將心底的厭惡,甚至恐懼,儘量不表現在臉上,畢竟小白是他們的街坊。
小白始終覺得這個地方,只能算上一個住處,算不上一個家。
買下這裏之後,小白也並不經常回來,只是有一天,突然的心血來潮,想買這樣一個地方而已。
不過相比在客棧住,在草屋實能省不少銀子。
十四年來,小白存下的銀子不多,火炕的熊皮墊子下有一些,灰色的牆皮磚縫裏有一些,桌腳下也有一些。
想想卻也不少,他已經早早的為離開涼州做了準備,他的銀子讓他在長安或是神都揮霍一段時間不成問題。
現在他需要將這些碎銀換成銀票,不然小白馬背上放着如此多的銀子,累死也走不到長安。
無論何時只要小白想離開涼州,總是能離開的。
小白抬頭看了眼這無邊的雪之後,走進草屋,準備收拾行李。
進入草屋之後,小白忽然發現,黑暗已經完全爬上城樓,玫瑰紅稍顯暗淡的一彎月已照亮涼州的每一個巷子,但草屋裏卻需要掌燈了。
雙手在黑暗中摸索着,小白總算是還知道油燈的位置,但是也僅僅是知道而已,他在摸索油燈的時候,膝蓋不小心碰到了桌腳。
火摺子閃過一絲紅星,隨後油燈發出昏黃的光芒,油燈下小白的影子拉的很長,已經到了院子裏。
並沒有什麼好收拾,有些東西他不可能帶走,比如那三床極其暖和的被子和一罐剛醃的糖蒜。
那裏邊是上好的棉花,只三床,甚至都能讓小白在涼州的寒冬里熱的醒過來,當然還有一個黑色陶罐,那裏面是他喜歡吃的糖蒜。
也不知走之後,這草屋還會不會留下來。
若是留不下,將來也不知道是誰住在這裏。
吱呀的聲音又傳到屋裏,小白知道是院子的門又響了。
這個時候只有一個人會來。
先生來了。
先生是一個瞎子,但是這並不影響先生的生活,眼睛看不見了,耳朵卻更加的靈敏。
大多數情況下,聲音是不會騙人的。
院子裏無花也無草,所以小白也就不用提醒先生小心,而先生也是直奔草屋而來。
他的速度甚至比能正常人都要快,也要穩,他腳下的積雪發出咯吱的聲響,夜很靜謐,所以很清晰。
儘管掌着燈,草屋裏依舊很暗,但對於先生來說,掌燈與否沒有任何影響。
先生已經進屋,正拍打着身上的積雪:「我一直不明白,為什麼你對書院這麼感興趣,你要知道,唐國很大,人很多,更有很多人哪怕是拋妻棄母,賣兒賣女,也不見得能夠進入那個地方!」
「只是想去看看,神都畢竟比涼州大一些!」小白早已知曉先生的心思,他盤坐在床上笑道:「落葉還講究歸個根呢,我就不能去找找我的身世?」
先生也笑了:「你這少年活的也太老氣了些,整天念叨着落葉歸根,不是什麼好事!」
小白道:「先生您也知道,我若是還不改變點什麼的話,我這身子恐怕撐不到葉落,就要歸根了。」
先生也知曉小白的身體,十四歲正是一個極好的年紀,若是不通,難免會「缺」,缺則有損,與身體乃是大不利,若是這種狀態持續下去的話,只怕是能到二十歲就已經是燒高香了。
書院有全唐國最多的書,這世間一切的一切都可以在書中找到。
所以那裏肯定會有治病的書,這是小白一直願意相信的。
對於小白的執念,先生並不懂,只是道:「你可曾在涼州見過什麼修行者?」
先生言外之意,修行者本就是萬中無一,而在修行的道路上有所建樹,就更加的艱難,有成就者不過鳳毛麟角而已。
起初小白先是搖頭,也不管先生能否看的見,後來似是想起了什麼,小白便道:「三年前的涼州大旱,先生可還記得?」
先生似是在回憶,而後道:「你是說那個西岐來的道士?」
先生印象中還記得,在涼州降雨的時候,那道士被當作神一樣。
但真的有神嗎?
小白的臉上露出笑容,道:「先生不是也記得嗎!我險些將他忘了,我還記得當初他求雨的手段,真的是神乎其神,現在想起來還是不懂。不知道他算不算是修行者?」
小白這麼一問,還真就把先生給問到了,先生不曾修行,自然只能和小白一樣進行猜測,但是依照那老道的種種法門來看,應該可以算是一個修行者。
先生微微點頭道:「應該算是吧!」
「所以修行,並不是一個夢而已,也許修行真的能治好我的病也說不定。」小白喃喃道。
他似是已經忘卻了那本被先生扔進火爐的《立氣十五論》,他覺得書院應該比這便宜的隨處可買的書總要厲害那麼一些,也許將來他能修行也說不定。
先生有些神往,他說道:「傳聞西岐神國雖小,但卻是人人皆能修行,人人長命百歲,只因神輝普照,不知是不是真的?」
「傳說畢竟是傳說,真正的西岐神國又有幾人去得!」小白道。
小白自然也不會想着去什麼神國,那裏離唐國太遠。
先生又道:「不說西岐神國,便是咱大唐的書院,也不知有多少人願意傾家蕩產,擠破頭皮,只為能進書院?」
先生說話時身上突然有一種凌厲的感覺,說起書院之時這種凌厲更甚。
唐國之人,但凡是到了小白這個年紀的人,誰人不嚮往書院,但是真正進入書院的人,卻根本沒有聽人說起過。
小白明白先生的意思,先生只是怕小白做無用功,白白浪費大好的時光,雖然先生也從心底里希望小白的病能早日的根除。
小白聽得懂先生的話,也知曉先生是真的把他當做自己的孩子一樣對待,但……
「我若是考不上,我再回來。哪怕我找到我的生身父母,我也回來。若是考上了,也會傳回消息來!」小白說着。
先生並沒有繼續說什麼,只是走到小白身前,他準確摸到了小白的白髮,輕輕的揉了一下,隨後他緩緩摸着小白的臉,摸的很仔細,從額頭到下巴,摸了一個遍。
良久之後,先生嘆道:「這才幾年過去,你就變化這麼大,也不知道以後你若是能回來,我還認不認得你。」
小白笑着道:「先生一定認得的。」
小白言畢,先生微笑着將手縮回。
「自打我第一眼見到你時,我就覺得你與其他的孩子不一樣,不僅僅因為你的白眉、白髮,但今日沒想到你竟是這麼的不一樣!」
「這涼州八大門的兄弟們誰也沒有想到,那麼多的書都不能滿足你,你開始對那些遙不可及的東西感興趣,沒有人能幫到你,甚至你的病也沒人能幫到你。」
先生的話有些多,因為先生知道,過了今天就沒有機會說了。
「我能做的,僅僅是給你一本街上隨便可以買到的破書,但是那有什麼用呢?」
說到此時,先生的語調突然變的高昂。
「既然要查,就查他個水落石出。既然要去書院,就一定要成為書院的學生。誰都覺得這很難,但沒有人能幫你!」
小白去的是神都,而先生一輩子都在涼州!
先生說完,便在小白的沉思中便已經離開了。
十四年來,這是小白第一個無眠的晚上,只因為這天晚上他想了許多事,憧憬了許多事。
翌日,小白將行李扔到小白馬的背上,抱着醃製沒多久的糖蒜罈子,放在對門二嬸家門口,他特意放在了籬笆裏邊,那是他很愛吃的東西,二嬸曾經說過,她也很喜歡。
合上院門,小白馬載着小白,走向涼州東門,走出涼州東門。
望着那已經出了涼州東門的少年,少年的身影被朝陽拉的斜長,先生喃喃道:「涼州太小,還是神都大一些!」
此刻,雪不知在何時,已停了!手機用戶請瀏覽m.biyange.com閱讀,更優質的閱讀體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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