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暮生抱石而沉潭,天空艷陽與周遭鳥鳴瞬間化無,有的,只有幽暗的潭水,以及無聲無息的下沉。
這寒潭深有數十丈,地底有諸多拳頭大小的孔穴,其中潭水便是由此而灌入,不知何故,竟是從無斷絕。
伴隨着越來越強的壓力,暮生渾身劍意更是滲透的極快,全身骨骼已是發出一些細微的脆響,耳鼻之內更是隱有血絲飄出,暮生就感覺自己的背上背着一萬鈞大山,心知已是極限,暮生五指一併便已刺向潭壁之上。
他勉強固定着身體,體內靈力已如決堤的河水,口中所含的凝氣丹也在此刻化作一股股精純的靈氣,在他體內流轉匯聚,瘋狂運行,然後在一絲絲,一縷縷的被身體血肉吸收,不斷減少。
原本小成的易骨換髓此刻更是不停朝圓滿而去。
修行無歲月,此時暮生心事重重,在幽暗之下,再無白天黑夜,更不知道過去了多久。
儲物袋裏這些年領取積攢的凝氣丹如糖豆一樣不停的消耗着。
一切確實如暮生所想所預料的那樣,他的境界在不斷拔高,如同厚積薄發。
只是,就在他易骨換髓完成之後,小心翼翼控制着靈力滲入臟腑的時候,異變發生了。
幽暗的寒潭之中,就見暮生緊閉的雙眼猛然一睜,眉頭緊皺的好似山中溝壑。
自己的身體之中居然還有第二種力量。
睜眼不過瞬間他便再次閉住雙眼,如同那是因震驚而不受控制的失態。
確實如此。
暮生努力的感受着,近乎將體內靈力分成無數毫毛棉絮一般,又如同無數跟細針,悄悄沒入了自己的五臟六腑之中。
然後,就見一抹不起眼的古怪氣息從血肉中匯聚如氣,吞噬了,或是同化了那靈力。
一瞬間,暮生的臉色就難看起來。
那股莫名力量就好像隱藏在暗處的孤魂,如果說靈力是這世間的白天,那麼這股力量就如黑夜一般,漆黑如墨,充滿不詳。
這讓他聯想到了那一線天仙靈峰上遇到的那個老頭,他更是聯想到了這些年漸漸被自己抑制的那股欲望,渴望噬人血肉。
他吞咽了那老頭的血,原來,這才是那欲望的始作俑者。
暮生心中暗驚,仔細的感覺着,但隨即他就有一個更加恐怖的發現,自己的心跳居然在此時慢慢開始衰減。
很細微的變化,平常人幾乎難以發現,可暮生不會,他如今對自己的身體還有呼吸了如指掌,更何況是心跳。
他又再次朝臟腑渡過去一絲靈力,然後,又被那古怪的力量吞噬,心跳又緩下來一絲。
就好像那股力量正在悄悄的改造着他的身體,若非這次有突破築基的心思,恐怕還真難以發覺。
若是這樣下去,暮生甚至是有種感覺,自己的心跳終有一日會停,那自己會死嗎?他心裏其實更是偏信於自己會變成和那青玄真人一樣的怪物。
人沒了心跳自然會死,可那時自己如果不再是人了呢。
頭一次,暮生的心裏生出了一種恐懼。
他劍眉倒豎,體內靈力忽如潮水般退去,固守於經脈之間,再起的是劍意,他的身體在此時就像是化成了一個戰場,劍意從身體各處如潮水般蔓延向五臟六腑。
恐懼之餘,暮生更多的是決絕。
立時,那早已消失多時的嗜血欲望此刻竟然瘋狂的湧現,非是消失,而是隱藏了起來,此刻像是感受到了暮生的決心,竟然意欲和暮生分庭抗禮。
古怪的力量,古怪的異象,那原本細微的縷縷黑霧,竟然瘋狂湧現,將暮生五臟六腑包裹住與他的劍意抗衡。
這股力量就好像有着自己的意識,何等的不可思議,如同跗骨之蛆一樣。
「噗!」
急劇的交鋒之下,暮生五臟六腑一痛,一口殷紅還未出口,便和那潭水融為一體。
百足之蟲死而不僵,平日裏暮生只以為那欲望憑自己的意志便能磨滅,又怎麼會料到這般結果。
潭外已是黑夜,此刻群星漫天。
可山谷里卻死寂非常,壓抑的很。
驀的,只聽一聲低沉飽受痛苦的低吼。「嗷!」
古怪的嘶吼下,就見一道身影如炸雷般掠出水面,他身形未止,直上高空十數丈。
此時的暮生已是處於某種驚人的狀態,他的意識忽而迷惘忽而清醒,口角兩顆駭人的獠牙不知何時長出,眼角兩側更是長出了一些紋理,如同鱗片。
他面容猙獰而駭人,正望着漫天星辰咆哮。
亦在此時。
就在那煙山城外。
整片一線天乃至北地,竟然瘋狂的震動起來,如同地龍翻身,就好像地底下有什麼龐然大物要出來一樣。
「嗷!」
天地間,一聲恐怖的嘶吟驟然響起,傳遍北地,低沉且沙啞,如同神魔的聲音。
那震動更加狂暴了。
無數修士面面相覷,心中震撼難言,身形騰空化作流光而起,居高臨下,只聽得那嘶吼是從帝墳之中傳來。
暮生也聽見了,但,落到他耳邊的,卻不是嘶吼,而是一聲聲呼喚,難以拒絕。
就好像是一種本能,有種看不見摸不着的聯繫,但,暮生明白,這聲音不是呼喚着他,而是呼喚着那股詭異力量。
而在這一聲之下,暮生就像是被當頭重擊了一樣,體內無論是劍意還是靈力皆是一滯,就好像如那折了翼的飛鳥,直直的自天空墜落了下來。
口中更是大口大口的咳血,漆黑如墨,散着淡淡的黑霧,慘笑之餘,他像是記起了那青玄死前最後說的話。
「我們,是一樣的。」
「砰!」
而後墜落到山林深處,生死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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