丘如意就着丈夫的手喝了一口茶,心裏很滿意。
她從前在娘家有多恣意,今天為了討好婆婆,就有多小心。
既要禮節周全,又要搜腸刮肚說些婆婆愛聽的話,幸好,還最終哄得婆婆滿意,又讓從前高高在上的丈夫做小伏低,也不枉她方才累得心神俱疲一場。
一時,丘如意心滿意足地離開。安世誠也知道妻子是故意搓磨自己來了,不由哭笑不得,偏也不好發作,只得叫過弟弟來,好好考較了他一番,不出意外,得以格外罰弟弟多誦幾篇文章,安世誠亦心情平靜地離去,書房裏只留下苦哈着臉正認命背誦的安世茂。
自此,丘如意果然安排眾人都挪出了里院,丘如意的人自然沒二話,就是盧國公夫人送去的人也都規規矩矩的。
蘇嬤嬤這才驚覺,自己果真看走了眼,從前只當丘如意是個恣意妄為沒遠見的,如今看來,竟是個雷厲風行極有手段的:這才幾天,就能轄制了丈夫,就連婆婆都無二言。
有時候一味的仁善,並不能完全使人信服,尤其是自信有幾分本事的,大多更佩服強者,藐視弱者。
蘇嬤嬤便是如此,她際遇不佳,風光半生後,最終只能委身在丘家。
丘如意那時又是個不長進的,只想着嫁入小康之家,她不免為自己一身本領被埋沒而哀嘆。
幸好丘如意最終嫁入了京城的國公府,蘇嬤嬤便存心要大顯一番身手。
前世換了魂魄的丘如意也察覺其心,所以早在圖謀嫁入國公府前就收服了她,故在「丘如意」嫁入國公府後,蘇嬤嬤便全心為「丘如意」打算,鞍前馬後頗有功勞。
今世丘若蘭自然也念着那些情分,一來到順陽城,便又故伎重演,欲再次收服了蘇嬤嬤,可惜。此時非彼時,蘇嬤嬤凡人一個,怎知那是舊相識。
便是識得又如何,蘇嬤嬤始終是丘家的奴婢。自然也只忠心於丘家主子,雖然這「忠心」打了很大的折扣,卻也決不會背主,也因此蘇嬤嬤今生自始至終,都是看不上丘若蘭的行徑的。
當然蘇嬤嬤此前也輕看丘如意。便有了那次自作主張隱瞞了丘若蘭錦囊事件,如今,眼見丘如意變得厲害起來,蘇嬤嬤心生敬佩的同時,也完全臣服於丘如意了。
當然,蘇嬤嬤也沒完全猜對,盧國公夫人這時對丘如意還沒能完全放心:她心疼兒子,擔心丘如意畢竟是大家的小姐,雖然嘴上說的好聽,卻不會做伺候人的活兒。深恐兒子受委屈。
如此一來,那幾個下人一進丘如意的院子,也就等於盧國公夫人的耳目到了。
其實照顧安世誠的飲食起居,對於丘如意來說真是小菜一碟。
丘如意雖然在娘家活的恣意,卻因為于氏對她的特別教導,故原本就不是個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大小姐,一應家務活計,不在丘如意的話下。
安世誠又常年在外,生活自理方面自不必說,夫妻二人倒實實在在過起了平民百姓間舉案齊眉的溫馨日子。
況且外面一堆丫頭婆子伺候着。也沒什麼髒累活兒派到丘如意的身上,最多不過是給安世誠端茶倒水,還不夠安世誠伺候她的呢,如此幾天下來。夫妻越發的情投意合。
盧國公夫人不知就裏,又見兒子臉上的笑容確實比從前多了,處理尋常事務時,也肯緩和不似從前那般頑固不肯通融,知是媳婦之功,且丘如意在她跟前一向乖巧討喜又孝順。深得她的喜愛,故此便認丘如意為一代賢婦了,兩好並一好,婆媳相處也越發的融洽。
只是丘如意長居順陽城,對京城諸達官貴人不甚了解,盧國公夫人有時提起某個人家時,往往不能得到丘如意的及時反應,很讓盧國公夫人覺得不便,於是盧國公夫人又派嬤嬤每日裏將京城有名望些的人家一一詳細介紹給丘如意。
偏丘如意此前對京城幾乎一無所知,此時乍一接觸,頓時一個頭兩個大,偏盧國公夫人還在那裏殷切盼望着她儘快掌握,丘如意有苦不能言,在房中煩悶不已。
蘇嬤嬤見狀,忙勸丘如意道:「夫人如此安排,皆是器重少夫人之故,少夫人萬不可懶怠,只要過了這關,少夫人掌家的日子就指日可待了。」
丘如意聞言不由驚叫道:「這些就夠我忙的了,若是再管家,人情往來,豈不是要頭疼死了。阿彌陀佛,但願是你誤會了夫人的意思。」
蘇嬤嬤笑道:「不管夫人是如何打算的,少夫人就是為了孝道,也得儘快把這些人家都了解才是。況且少夫人是個聰明的,想來也難不倒您的。」
丘如意嘆道:「你少在這裏恭維我,我可不受你這迷魂湯。這可不是單記下這些人家的情況那麼簡單,還要記住他們盤根錯節的恩怨情仇,免得一朝不慎,白白得罪了人。這幾天,為了記住那些,我這頭啊,沒一天不疼的。」
蘇嬤嬤自然明白這其中的艱辛,想一想,笑道:「以奴才愚見,少夫人倒是可以請教一下公子爺,他書讀的那樣好,必有快速記東西的好法子。」
丘如意聽聞有理,於是跑去書房找安世誠。
安世誠本不是天資十分聰穎之人, 能博學多知,靠的是日復一日地勤勉讀書,即使後來多處求學訪師,仍走的是最踏實的路子。不過,當書讀的多了,漸漸地就溶入血液變成了自己的東西,相應地也就有了智慧。
安世誠只花了一天時間,就將讓丘如意苦惱的東西羅列得井井有條,丘如意一頁頁讀下去,不消幾天,倒也記了個七七八八。
盧國公夫人沒想到丘如意如此靈通,大大地誇讚了她,倒是丘如意上前笑着請罪道:「如意哪有這個本事,這都是夫君的功勞。那日夫君見如意記得那樣痛苦,便做了個人物關係圖,如意頭腦中原本一團麻,立時就被他理順了。只是這本是內宅小事,竟耽擱得他一天無法讀書,是如意思濾不周,還請母親責罰。」
盧國公夫人喜歡丘如意的實在性子,況且這番言語也間接誇了兒子,心裏越發高興,笑道:「他又不急着考狀元,耽擱一天半日的有什麼。況且你是他的妻子,夫妻相扶相幫才是正理。」
丘如意抿嘴笑道:「夫君還用的着去考狀元嗎?如意在閨中時,就曾聽聞皇上稱讚夫君有狀元之才,京城大儒提起夫君來也皆是溢美之詞,可見夫君的才華橫溢。既然如此,夫君竟不必去科考,也好給天下寒士一個機會。」
盧國公夫人點頭道:「你若真打心裏這樣想,母親很欣慰,若是得空,也好好勸一勸誠兒,別讓他鑽了牛角尖。」
丘如意忙答應了。
原來,自先帝以來,眾皇室宗親子弟成年後,不用參加科考,直接委以官職,以示對宗室的恩遇。如今同安世誠差不多年紀的宗室子弟多已有了差事,倒是倍受皇上和太后稱讚恩寵的安世誠卻仍呆在家裏無所事事。
雖然也有人暗示過安世誠,這是因為皇上對他另有更重要的安排,卻不能稍減安世誠心中惆……
偏此時又近春闈,安世誠卻不能進場一顯身手,對於一個讀書人來說,不能不說是一件痛苦的事情。
安世誠眉頭不展,丘如意心裏也不痛快,這段時日也沒少勸說,卻成效不大,甚至因為今年丘如源要參加會試,丘如意都是悄悄派人來往,生怕刺激到安世誠。
不過,這幾日看着安世誠倒似看開了些,竟還有心思幫着丘如意處理內宅之事,所以盧國公夫人又在這裏給丘如意記了一功。
盧國公夫人笑道:「讀萬卷書,不如行千里路,你只在這裏背誦,竟似讀死書了。你如今也嫁進來有些時日了,這往後也隨我出去應酬一二,更有利於你記憶京城眾人。」
丘如意聞言,心中暗喜。
她嫁進盧國公府時日也着實不短,每日不是悶在自己院裏,就是在婆婆跟前湊趣,日日如此,着實無趣的很,聽見自己可以出去見識京城人物風光,怎不令丘如意喜出望外。
丘如意雖心中歡喜,卻不敢表露於面,仍是小心道:「如意打心裏願意跟着母親出去長長見識,卻又擔心自己沒見過世面,失了母親的臉面。」
盧國公夫人正色道:「休得妄自菲薄。依母親看來,你現在就很好,不比京城的大家小姐差,你要記住,你現是盧國公府上的少夫人。」
丘如意笑顏如花:「是,如意記下了。」
不過,等到丘如意真正跟着婆婆來往各達官顯貴之家時,才發現在那些貴夫人面前,比在盧國公府還要約束百倍千倍。
這也是沒法子的事情,對於這位曾經敢出手教訓劉婷的盧國公府少夫人,大家可是好奇的很哪。
誰想盧國公夫人硬是將她藏了數月,才肯帶她出來,如今終於見着本人了,可不得使勁地細瞧,這樣一來,丘如意哪裏還敢有小動作,只能僵坐在那裏任人打量了。(未完待續。)xh2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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