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嬤嬤退出房去,安世誠便溫聲勸妻子道:「何苦如此呢。我說過,那個誓言不會成真的,便是成真,也只會應在我身上。你們是我的妻兒,今日沒能護住你母子,已讓我羞愧萬分,你現又如此,自讓我無地自容了。」
丘如意柔柔看着丈夫,輕笑道:「你不必自責。那是天家,天家的意志,非我們作臣子的能干預得了的。我知道你今天已經盡了力的,幸好太皇太后還對安氏有所顧忌,才沒將事情做絕。這已是大幸。今天佛堂之中,不過是盡了我們為人父母的心。不管將來會應在我夫妻哪一個的身上,都是甘之如飴,只是話已然說出口,我便不想節外生枝。」
安世誠嘆道:「這個孩子自從來了,便不得安生日子過,身子本就吃了虧,你再不吃點葷腥好好補貼他,只怕這孩子於母體裏得不着個好體魄,你於心何忍。」
丘如意聞言,一下子想起造成她這段時日頗多磨難的關鍵人物長興帝來。
他就是因為在母體裏身子受損,才不得長壽的。
想想太皇太后因失子悲痛起來的瘋狂,丘如意心裏一凜,猶疑道:「那就等生下他來,再吃素吧。」
其實不只孩子要補,便是丘如意也同樣需要好好補養身子。她雖身上剛有了些肉,但今天一路痛哭下來,臉色比之從前越發憔悴不堪起來。
安世誠心疼地看着丘如意,點點頭,表示同意了。
他知道這是丘如意最大的讓步了,便暗在心裏打定主意,等到了北邊,那邊條件不好,少不得勸着妻子親自餵養孩子,如此也可引着她好好將養一番。
不過,安世誠的主意打得有點太早了。
因為他的去邊關的計劃到底沒能成行。
因為太皇太后道:「先帝最喜族人團圓,如今國孝未過,諸安氏宗親不得離京。」
丘如意的心便提了上來,心裏越發的祈禱自己腹中的是個男孩子。
因為她往常也聽老人們提起,一般男孩子性急,多會早於產期就出來了,倒是女孩子矜貴,總要過了產期才姍姍來遲。
雖未必是真,但她着實擔心孩子產期拖後,被太皇太后拿了把柄,這個孩子性命堪憂。
這不過是深宅後院裏婦人的見識,對於安氏宗族眾人來說,想得則更為深遠。
安氏宗族也有帶兵在外的,這次先帝崩逝,新皇登基,兩件大事,自都回到京城,如果大事已定,也都該返回駐地,偏太皇太后的話佔了大義,便是尋常官員若無奪情也要辭官回鄉丁憂,如今被拘在京城,也是合情又合理的。
但北地新平定,其他番邦未嘗不生出心思來,軍務不可鬆懈,主帥既不能歸,也只有另擇其他能幹將士暫代管理了。
劉氏眾將在旁虎視眈眈,一旦被劉氏全權接手,這天下到底是姓安還是姓劉,就只有天知道了。
安氏族人自然不能坐以待斃,卻也不敢在明面上動作,只悄悄地聚在一處商議。
事實證明,這絕非安氏宗族杞人憂天。
邊關劉氏各處果然蠢~蠢~欲~動。只是安氏這邊也是能人輩出,各有自己的小心思,擰不成一條繩,便也想不出萬全的謀策來。
不多時,果然便安氏兵權被劉氏人取代,眾安氏宗族便急了,也都意識到為了祖宗家業,必須團結一致對抗劉姓,至於領頭人,自然以手握重兵的安國公、寧泰郡公和永平郡公為主,卻又各有不足。
安國公本分老實,雖堪為良將,卻只有保境安民之心,無甚政治野心,從前只知一心忠君,如今見小皇帝不可靠,雖心中着急,腦里卻無良策。
寧泰郡公勇猛有餘,智謀不足,他也知自己的短處,從前只聽梁王命令,梁王退避朝事後,他又以永平郡公馬首是瞻。
永平郡公倒是智能雙全,政治敏感,可惜那年一場刺殺,生生毀了他,世子才能平庸只適合做個閒散富貴王爺。
永平郡公雖再無鬥志,卻因梁王先是保下袁興後又幫着安世誠,覺得他雖圓滑些,卻不失赤子心,便對眾人舉薦了梁王。
眾人難得一致的心服口服。
不提梁王先前的功績,只最幾年,因他對安氏各人的照顧,早已深入人心,只是他太低調了,一時半刻竟是忘了他。
梁王極力推脫,安氏秘密聯盟倒一時僵住不得前進了。
這時,劉氏終於出手了。
先是寧泰郡公被人告發在邊關行~事暴戾,擅殺意見不合之將官,而其所擁之兵,仗勢欺人,濫殺無辜百姓冒領軍功。
偏經人查證,還真有幾件確有其事,寧泰郡公只管喊冤:「最底層的士兵做的事情,我一個督軍哪裏能知道。至於被我所殺之將領,乃是因為作戰時,他貪生怕死往回跑,為怕擾了士氣,我身為主帥,就地正法了他,本是軍中常事,何罪之有。」
自己就把罪名給定下了。
要不說他有勇無謀,太皇太后聽到他的自辯,差點笑出聲來。
先帝當年也未敢全然相信這些一起打天下的兄弟們,所以才挑了這幾位出來委以重兵,沒想到成也蕭何敗也蕭何,雖然不用擔心他們有朝一日兵臨城下,可一到大事上,卻全然潰不成軍。
最終,太皇太后暫收回寧泰郡公的兵權,其心腹將領們也都被停職審查,劉氏趁機派進自己人去。
氣得寧泰郡公破口大罵,又夜裏跑到梁王府上,請求梁王務必出山。
可惜仍未如願。
梁王對兒子說道:「現在不能心急,不然反為他人作嫁衣。」
安世弘點頭,便又着人依計行~事。
不久,永平郡公也被舉報曾得北荻賄賂,為謀私利,遲遲不肯解決北地問題,不然袁大將軍也不會只領兵三年便將事情都解決了。
永平郡公不得不讓人抬他到殿上自辯:因為要離間北荻各部落,才收下各方賄賂,當年已密奏過先帝的,先帝也是認可的。
先帝已去,誰能給他作證?永平郡公當年何等的英雄人物,如今卻瘦骨嶙峋躺在竹滕椅上,因不能自圓其說,急噪中喘咳不止,老淚縱橫,見者無不心酸難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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