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丘如意得了消息時,于氏已經進府與盧國公夫人說了好長時間的話了。
盧國公夫人正拉着于氏的手說話,臉上也難得展露出笑容,見丘如意進來,便笑道:「我這裏沒什麼事,你只管陪你母親好好說會兒話。」
丘如意心中已猜着幾分,強作歡笑見過禮後,便木然引于氏往自己院裏去了。
于氏也看出女兒臉色難看,路上絮絮說些家常閒話,隻字不提近日期中之事。
一時進了屋子,于氏丟個眼色給蘇嬤嬤,蘇嬤嬤便讓眾人散了,她親自送上茶後,出來在房廊花蔭里立着乘涼。
于氏看着女兒一臉遮掩不住的憔悴,心疼地嘆口氣,低聲道:「你也別抱什麼僥倖了,當斷則斷,也省卻這許多煩惱。」
丘如意的眼淚一下子便流了下來,卻說不出話來,只拼命搖頭。
昨天太皇太后如淬了毒的眼神一直盯着丘如意的小腹,丘如意知道太皇太后已然相信了劉獻的話,只要假以時日,便可證明了真偽,到那時等待自己的至少是一碗墮胎藥。
她不想坐以待斃,本想回來同丈夫好好思量對策,偏丈夫竟被拘走,雖然昨天她振振有詞地勸着公婆也勸着自己,可也只有她知道自己是如何艱難熬過這一夜的。
要放棄這個孩子嗎?她真的不甘心。
可不放棄,老天又不給他活路。
她的心被攪成個死結,直痛得肝腸寸斷,最終決定,就算保不住,也儘量讓這個孩子多活些時日,直到太皇太后的藥賜下來,否則,她是絕對不會自己動手的。
于氏也流下淚來:「我是你母親,你的心情,我比誰都理解。可是這個孩子是註定留不住了。我也知道這個孩子冤得慌,可這是他的命。他既不能活,你就該為活人着想一二。世誠如今雖不是因此事被拘,可若太皇太后賜下~藥來,這事就成了他身上的污點,將來必有後患,難不如主動舍了這個孩子。你還年輕,有的是機會再生孩子。」
丘如意拭着擦不盡的淚水,低聲道:「女兒曉得這個道理,只是既然上面沒動作,我又何必多此一舉,倒象做賊心虛似的。拖得一時是一時罷。」
知女莫若母。于氏嘆道:「時間越長,你就越捨不得,到時就會越痛苦。何苦來的呢。」
「護不住自己孩子的母親,能受些苦痛的折磨,未嘗不是好事,我要說,本就是該的。」丘如意咬着唇恨恨說道。
于氏搖頭苦笑:「你說什麼傻話,你已經盡力了,人鬥不過天。想來他若有知覺,也當體諒你,必不怨你的。況且,便是為他着想,他越大,越能感覺痛苦,倒不如趁着月份尚小,無知無覺得去了,於他也有好處。」
「還沒試呢,怎麼就知道一定會輸。況且這不是我一個人說了算的,總要我夫君也點頭才行。」丘如意心裏痛極,人也變得越發偏執起來。
于氏也惱不起來,嘆道:「你身在其中,沒了理智,也不怪你看不透。母親總歸是為你好,我已經和你婆母商議好了,孩子月份越大,對你身子損害也越大。如今你們府上行~事不便,便由我幫着尋個好大夫,開些溫和的藥來,即便你將來恨我,也好過將來被太皇太后灌下虎狼藥,硬生生毀壞了身子強。」
丘如意氣結,急忙拉住母親,哀求道:「再拖些時日好不好?到那時,您再幫着找個好郎中,開些催產的藥來,這個孩子就能成活下來。現在還太早,我怕生下來他也活不了。」
于氏握住女兒的手:「傻孩子,我早和你婆婆算過了,這個法子不妥。誰知道上面什麼翰來賜藥?是三日後還是五天日,是半個月還是一個月?別等來等去,孩子沒保住,反壞了你的身子。」
丘如意淚流滿面,咬牙道:「罷了,這也我母子的命。母親只管讓人開催產的藥來,盡人力聽天命吧。」
于氏放下心來,轉而又與盧國公夫人商議去了。
誰知盧國公夫人生怕事情做的不機密,又留下把柄,便想着再麻煩李先生幫着尋個可靠的郎中來,他那到底是袁老將軍的心腹,還是可以信任的。
丘如意既然做下決定,知月份太小,孩子生下後生死各半,便將事情全權放心,一心前往佛堂誠心祈禱。
于氏雖然擔心,可她身邊確實無可以託付身家性命的郎中,只得怏怏而回。
不想于氏剛回到家中,段氏便上門來訪。
于氏只得打疊起精神招待妯娌。
段氏登堂入室後,便直接問道:「如意丫頭身子可好?」
于氏腦中轉了一圈,深嘆一口氣,道:「提起她來,我就發愁。這半年來就沒個平靜的時候,害得她也不能好好養胎,明明快八個月的身子,瘦得看着倒像是六七個月似的,偏還有人拿這個作文章彈劾姑爺,她向來不是個能吃住氣的人,這不,這兩天就氣得動了胎氣,越發不安穩了。」
段氏便垂下眼來,輕嘆道:「我原本還念着她,想去看看呢,如此看來,倒還是不過去的好,免得勞累着她,我心中可要不安了。」
于氏忙替女兒謝過。
「你也太見外了,我不過是關心一下自家侄女罷了,況且她到底也是自小長在我跟前的,我看她和看娟兒沒兩樣。」段氏柔柔笑道,復又擔憂道:「她這般,太醫可說什麼不曾?是了,那些太醫最是奸滑,一分兇險倒硬說成十分,好得人的贊,用藥時,卻又十分藥,只肯用一分,只怕用得猛了擔責任。況且這些年來,宮中少有嬰兒出生,這些太醫們怕是早就手生了,況且又男女有別,有諸多不便,讓人不能放心。」
于氏知道這次盧國公府是不會用太醫的,便點頭贊同:「是呢,有時還不如穩婆可靠。若是穩婆再懂些醫術就好了。」
段氏便拍手道:「你可還記得,當年南戎圍了京城,你捐了糧食出去,有一位在軍中效力的郎中,倒是個孝子,得了糧食,自己幾乎要餓死了,卻省出來給她病重的老娘,娘倆後來才度過難關。」
于氏點頭:「是有這麼個事。只是那郎中醫術卻不麼樣。」
段氏笑道:「他的醫術是不好,可他那個娘卻極善長婦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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