峰巒無限 第三百二十一章 大地的本質（十）
第三百二十一章大地的本質（十）
他們就像是兩條鑽進礁石洞穴中的魚，酒德麻衣在水下摸索到了深潛器的下方，開啟了厚重的艙門，李客州眨眨眼，借着寥寥的微光，他看到，那扇鋼鐵鑄就的艙門，足足有半米厚，而整個深潛器就像是一顆打磨到無比精細的大珍珠，珠圓玉潤將近十米高的一大顆，開啟的艙門在水下湧出一片細密的氣泡，酒德麻衣當先鑽了進去，李客州緊隨其後。一筆閣 www.yibige.com
「空空空空。。。。咔！」艙門在酒德麻衣的拖拽下緩慢的關閉，那種無處不在的重壓忽然消散，艙門隔絕了頭頂上一片汪洋的沉重，那種感覺在從海底跋涉而來的李客州的感知里，極為明顯。
但是另外一個出現了，隨着艙門的關閉，滿滿一艙室的海水裏，即便是李客州，都無法再看到任何東西，那種無處不在的黑，瞬間吞沒了一切。
這本來就不是為人類所準備的環境，四百米深的海底，已經脫離了人類傳統認知上的大海，這裏，本就不是為人類準備的，就像是超脫科學存在的異世界，深海的孤獨，就像是連大海都拋棄了這裏。
李客州伸手在倉壁上摸了一把，冰涼的鋼鐵，在冰涼的海水中，寒冷刺骨。
關上艙門幾秒後，一點細細的光亮起，這種純粹的黑里，忽然出現一絲光，那麼刺眼，那麼輝煌，接着那點放在陸地上就和幾百米外的火柴似的光，李客州的眼睛充分的將其利用起來。
他掃了身周一眼，整個艙室內壁就像是光滑的雞蛋殼一樣，入眼的，儘是一片片細密的小貼片，這些不知名材料的貼片覆蓋在每一個角落。
不遠處的倉壁上還有一排按鈕，按鈕的旁邊，則是正扭動着門後船舵一樣的把手的酒德麻衣，長發如傳說中的海妖一樣無聲的漂浮在漆黑的海水裏。
整個深潛倉，除了酒德麻衣處的那扇艙門上安着一個觀察窗外，其餘地方，渾圓一體，沒有任何多餘的東西，哦，還有一排表，其中包括深度計數表、溫度計、時間、其他的李客州也認不得了，忽然，其中的一個表上的數字開始飛速的跳動起來。
「嗤~」大量的氣體不知從何而來，飛快的湧入艙內，將那些無處不在的海水『擠』出艙室，很快，艙室內的海水盡數排空，李客州拉下那快鑲進他臉皮里的呼吸面罩，試探性的吸了一口氣，出人意料，好像和正常的空氣沒什麼區別。
李客州緊緊的貼着倉壁，一動不動，臉上橫肉抖了抖，本來他以為按着深潛倉足足有十米個頭的巨大外形，裏面應該蠻寬敞的，最起碼比潛水艇舒服，但是，裏面的環境卻出人意料的逼仄，空間甚至就比電梯間大一點，如李客州這種大漢，站在裏面，腦袋幾乎都是頂着倉頂的，完全沒有多少騰挪的餘地。
酒德麻衣也隨之摘下了面罩，她的臉上也帶着一圈壓痕印記，她先是自己關掉氧氣瓶的按鈕，隨後又幫李客州關閉氧氣罐的呼吸管後，這才開始走到前方，不知道在什麼地方拍了幾下，巨大的深潛器猛地震動一下，忽然向着一側開始傾斜，李客州拿了個馬步站穩，轉過頭、
「我們即將下潛，李先生，需要我打開外壁的燈嗎？」
「請便。」李客州隨意的擺擺手，靠着牆壁坐下，酒德麻衣打開了外部光源，一里厚的海水，成功的將陽光完全吞噬，四周的不像是水，更像是墨，濃重的墨，燈光開啟，頓時以深潛器為中心，光芒向着周圍擴散開來，但是就像是一盞微弱的燈火無法照亮整個黑夜般，從深潛器上輻射出來的光，甚至照不到十米外的地方，超過兩丈的距離，亮度都會迅速衰減，被無邊無際的黑暗吞噬殆盡。
隔着倉壁，李客州清晰的聽到，在燈光開啟的瞬間，這片被一里厚的海水隔絕開來的世界裏，猛地發生了一些微妙的變化，他看向艙門上的觀察窗，正對着，恰好是他們來時的方向。
他們剛剛經過的那片海床忽然騰起一片海沙，一大群不知名的魚類從海沙里湧出，飛快的逃離了光源，那動作，那姿態，莫名的讓人想起漏網之魚這個詞。
然後，泥沙漸漸的沉降回了海床，整個海底一片漆黑，間或有零星的亮光一閃而逝，而這一刻，當深潛器這麼大的一個光源猛地出現在這片無邊的黑暗中，海里忽然熱鬧了起來，這種『熱鬧』，是正常人類甚至人類製造的器械所無法感知到的，更多的像是玄學精神層面的感應。
不過李客州沒有在乎這些，他往前探了下身子，看着那塊並不大的觀察窗，似乎很有伸手上去敲一下的打算。
「這不是玻璃吧，看起來很不牢靠啊。」他有點擔心，四百米深處的水壓他已經感受過了，八公里深處的水壓，最起碼是這裏的二十倍！材料的強度可不是按倍數計算的，上限高那麼一點，差距就大的沒邊了，他實在是很擔心這片觀察窗的材料負荷不住那種程度的重壓，畢竟相比起周圍的艙室，它看起來好像很是單薄啊。。。。
「它的材料，和賢者之石一樣，除了高血統的混血種中有少數流傳外，普通的人類很難接觸到。」酒德麻衣會首，對着李客州露出一個笑容，笑了這麼一路，她已經很熟練了，八顆牙齒，靚麗而不失優雅。
「哦，這樣啊。。。。」李客州眨眨眼，坐了回去。
「咔咔咔咔咔咔。。。。」低低的齒輪咬合聲後，酒德麻衣開啟了壓縮空氣的按鈕，深潛器猛地開始下沉，機械的運轉聲在這一刻，到達了一個峰值，李客州從一開始就皺着的眉頭，緩緩的舒展開來，深海，比陸地上更嘈雜，更安靜，嘈雜在於那些無法被人耳捕捉到的高頻或者低頻聲波無處不在，安靜在於那些基於人類活動而產生的聲音完全被隔絕，呼吸聲都被無限的放大。
一男一女，死寂的環境，除了觀察窗上的那盞燈外，就像是世界都忘記了他們的存在一樣，深空和深海，在這種極端的環境裏，人類總會產生極大的孤獨感，不過，兩個人都沒有表現出什麼異樣，李客州就不說了，就是把他一個人甩進海淵裏，他都不會有什麼問題，這麼多個世界的搏殺下來，他的意志堅韌的難以置信，哪怕世界上只剩下他一個人，恐怕還是照樣打拳練武。
兩人就這麼靜靜的靠着各自背後的倉壁坐着，一動不動，一言不發，甚至李客州還閉上了眼睛，只剩下海水低低的涌動聲，還有那緩慢，但卻堅定的下沉。
忽然，李客州霍然睜眼，沉聲道：「關燈！」
酒德麻衣聞言起身，抬手直接往身後一拍，啪嗒一聲，整個世界陷入黑暗，李客州在黑暗中抬頭，看了一眼散發着強烈熒光的指示表，兩千八百九十四！
一片黑暗中，他站起身，走到了艙門邊，隔着那厚厚的艙門，通過那扇小小的觀察窗向外面看
外面的世界，已經只剩下無邊的黑，比他們起始的地方更黑的黑，如果是之前的黑還能用墨來形容的話，那麼，此時的黑，就仿佛世界凋零，他們飄蕩在一片了無生機的深空中心！
酒德麻衣靠過來，站在李客州身後半步的地方，本來她還想看一眼外界的情況，但奈何李客州站在那裏，就和一堵牆似的，將本來就不大的觀察窗擋的嚴嚴實實，這畢竟是為了深潛至海淵之下設計的物件，肯定不能搞個酒店落地窗似的窗戶在上面，如此一來，她也只能無奈的盯着李客州的背影。
他往前探身，整張臉都擠在觀察窗上，五官都有些變形，兩隻眼睛瞪的老大，死死的盯着外面的黑暗，奈何這裏真的半點光明都不見，即便是他現在視力勝似猛獸，但依舊是血肉之軀，沒有光就代表着視網膜不會有任何感應，只能看到一片黑，一片死了一樣的黑！
李客州趴在窗戶上，一動不動，眼珠子左右晃動，仿佛想看透那片黑暗般貼在玻璃上。
忽然，黑暗一晃，那是一張臉！
酒糟鼻子死魚眼，一張，皺紋橫生的人臉，一張和李客州只隔着一層玻璃的慘白人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