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芾從林孟升課室出來,搖搖晃晃着到了吳夫子的窗外,一群大孩子正在裏頭聽課,瞥到陸禕時,那孩子也恰巧投了目光看向窗外:「武陵!」
……
葉芾看着一眾目光,愣在了窗外,不帶這樣聲張的吧。
轉眼看着吳夫子,略帶歉意的笑了笑。
而吳夫子卻走到窗外,請了葉芾進門:「今日這群調皮鬼能否有幸,得到丞相的一二指點呢?」
言下之意,是要葉芾講兩句。
葉芾想推脫。
可眾人期待的目光讓她開不了口。
索性拿起吳夫子的書,輕柔地翻了翻:經學。
好坑爹,這玩意兒她一竅不通呀。
葉芾狀似無意地放下了書,努力在腦海中憋出了一個裝逼性質很濃的問題:「有誰見過打架?」
「有!」陸禕站起來,「我和秦歲老打架!」
葉芾笑着點了點頭。
「在座的,有誰見過水患?」
「沒有……」
都沒有。
「打架和發水災,鬧火災,有什麼不同嗎?有。受傷害程度。」
吳夫子站到了一旁,捋着鬍子同學子們一同聽着。
葉芾踱着步子在學子中穿行:「一兩個人打架,不過是皮肉之傷。一兩個國家打架呢?還只是皮肉之傷嗎?你們,一定看過書中描寫的『流血漂櫓,橫屍遍野』。」
「一兩個郡縣鬧水災,有官員會去治理,波及不到遠在京城的諸位。可若是整個國家都被水患威脅,人人自危呢?」
堂下安靜了,只聽得見葉芾衣角擦過木桌的聲音。
「你們都還小,可戰爭與水患,是不會顧及你們的年齡的。它們都是來勢洶洶而殘忍無情的。」
葉芾想到以前看的一本書中,提到的「終極思考」,也就是「災難思考」。
不論是誰,在家國大事面前,都有權利,也有義務明明白白的活着,發聲。
「本相今日講這個,不是要讓你們害怕,而是想讓你們能夠去思考,面對絕望的情況,會如何做。」
吳夫子出門了,表示把課堂給葉芾發揮。
葉芾笑了笑,看着情緒有些低落的孩子們。
「好啦,你們的小腦瓜別想這些了,出了事兒不是還有我們大人嗎!」
「嗯!景陽王會保護我們的!」
「……」葉芾笑着的嘴角微微僵硬。
陸禕看到,走過來圈着葉芾:「那我就保護武陵。」
「呵呵。」葉芾釋懷一笑,開始跟眾人玩兒遊戲。
「接下來,本相要傳授你們一個神技!」
「哇!什麼神技!」
「給我拿一隻筆來。」
馬上就有一孩子遞了自己的墨色狼毫筆來。
葉芾看着心裏咯噔一下,毛筆?
她差點忘了,這古代是沒有簽字筆這種價廉而又先進的東西的。
「先問一句……」
那孩子湊近了認真聽着。
「你這筆,貴嗎?」
眾人懵逼……
葉芾心裏想的是,萬一筆很貴,摔壞了咋賠呀!
葉芾掂量着筆,在手中揚了揚。嗯,是只好筆。
接着就拋到了空中,伸出玉指承接住,麻溜而神氣地轉悠了起來。
毛筆在葉芾手中宛轉顛倒,好不活絡。
眾孩都覺得驚奇不已,眼睛盯直了。
葉芾笑了,停了手,很漂亮的收了筆握在手中。
「怎麼樣,神技吧?」
轉筆可是中華學子一大傳奇。
眾孩躍躍欲試,拿着自己的筆在手指頭上擺弄。
而葉芾擔任指導,手裏也轉個不停。
突然有個孩子瞪着眼張着口看向窗外,葉芾疑惑,也看了過去。
「啪!」的一聲,手中的筆順勢就到了來人的白衣,捺下一道墨痕。
……
一陣寂靜呀。
「景陽王!」
終於有學子開口了。
眾人回過神來,也紛紛收了筆,恭敬地站着。
可憐葉芾,還有些尷尬的看着君子昀胸前那扎眼的墨跡。
這神技,也是沒誰了。
「咳咳。」葉芾清了清嗓子,撿起筆,對着景陽王的人就一句「抱歉」,轉身欲走。
「丞相。」
「……」
「丞相。」
跑不掉了……
「你莫過來!景陽王,本相剛才失手不是故意的你別見怪。」葉芾退後一步,頭也不抬。
「本王並沒有生氣。」
「嗯。」葉芾還是走了。
不走幹嘛呢,葉芾心裏,仍舊是有些介懷的,消不去散不去,如鯁在喉。
君子昀看着葉芾背影遠去,轉身到了慎頤堂。
言子臻正在院兒里侍弄他的小花苗:「怎的有空來看我這老頭子?」
「想着就來了。」君子昀彎下身,拔了幾株雜草出來。
「誒呀?我的小苗呀!」
君子昀愣了愣,笑着:「學生還以為是雜草呢。」
「是,它是雜草。活在花樹之下已是不易,你還要除了它!」
言子臻心疼兮兮的把雜草掃到了一邊,語重心長道:「這人,也是如此,有的做招搖的花樹,有的就做卑微的雜苗。可以是互不相干,也可以是相互妨礙。無論如何,總有共存的地界。」
「老師所言,學生記下了。」
「咋了?看你這眉頭,都要皺到天靈蓋了!」
「老師,學生心中有一煩惱。」
言子臻忙完了手中的事,引着君子昀到一旁坐下飲茶。
輕輕掀開杯蓋,撇了撇茶葉,在啄飲一口,言子臻滿足的笑了笑。
「子昀因何煩惱?」
「莫名的。」
「喔,那就是心的問題了。」
「嗯?」
「你要問問『它』,是不是有什麼沒有想明白的。心是一個人神志與思考的所在,它若是有什麼東西想不通透,那整個人都不會通透了。」
君子昀低眉沉思:他有什麼東西,沒有想透的嗎?
言子臻左右瞥着,開心得很,他這學生從小就智慧過人,鮮少有讓他也解決不了的問題呀。
「怎麼,遇到什麼絕世難題了?」
「嗯,應該是絕世難題。」
「嚯嚯。」言子臻得意笑着,他的徒弟,就是這麼有深度,「咦,你衣服上咋了?」
君子昀低頭看了看,笑着答道:「被『絕世難題』弄的。」
葉芾回到相府,揉了揉酸脹的小腿,就要繼續百~萬\小!說練字了。
「大人,還沒用膳吧。」驚蟄推開門,端了葉芾喜歡的菜色進來,一一擺放好。
葉芾放下書執起筷子,饒有禮貌額額笑了笑:「謝謝。」
驚蟄聞言一怔,靜靜等待葉芾吃完收拾書桌。
臨了,驚蟄留下了京兆尹衙門的摺子,並言道:「大人,若是真心與景陽王投緣,大可不必顧慮身份。驚蟄那日的話有些重,還望大人見諒。」
葉芾抬眼認真看着人,輕啟朱唇道:「驚蟄,我只是在思考一些事情,無關感情。」
「那大人……」
「感情之事,我一向不在意。」葉芾目色清明,儼然玲瓏剔透之相。
驚蟄明了,無聲退下。
打開桌上的摺子翻看,似是早有所料,又似不在意地合上了。
這一局,她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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