鏡湖周圍方圓百里,多為平坦之地,少數丘陵,層疊處依山作勢,夏日裏青山綠水,散着一股子生機。
葉芾被人抱着,走在曲曲折折的小路上。
烈陽的餘光稀稀疏疏灑在沿路的山野村居。
終於走到了鏡湖,櫻樹林郁郁青青,哪裏有什麼落英繽紛。
葉芾被放下在亭中的木欄杆上,燁公子卻是大氣都不喘一個。
江南採蓮,荷葉田田,肥碩的荷葉一層疊着一層,密密麻麻,放眼望去,大的鋪滿了鏡湖邊緣,似有人垂釣,蜻蜓點水掠過,垂着的魚線抖了抖,提起來無所獲,旁邊也有幾人。
夏天相約垂釣,一大美事。輕輕的走過幾人垂釣的區域,屏着呼吸,怕驚擾了魚兒。
一路賞花,荷花不像蓮花那樣開的矜持,一眾散漫的開着,肆意散發清香,陣陣花香竟然聞得來仿佛看到了飽滿的蓮子。
心裏充盈着大朵嬌艷的荷花了一般,葉芾重重舒了口氣。
風過,水波粼粼,草曬得發亮,遠處有人摘了草帽拿在手中,銜着一根馬尾草,浪子般遊覽着,有人哼着小調,消遣陰涼。
蒼燁將葉芾放在亭子裏,亭柱上盤桓一條四爪蟒,亭檐四角如飛,直遞上層的寶塔狀亭頂。
「他們人呢?」眼前,只剩下蒼燁一人。
「在你看不到的地方。」
「這裏哪兒來的櫻花?」全是禿禿的櫻樹。
「丞相若是想看,我便給你變出來。」
葉芾揮袖坐在一旁:「信了你的邪能變出來。」
「呵呵。」
蒼燁轉身到亭子外面,在一旁的棋盤上作弄,林子就緩緩移動了起來。
葉芾只覺有風吹拂,揚起髮絲,帶着熱氣溫涼穿過。
感覺到柔弱的風瞬間有了力量般,眼前的櫻樹林開始慢慢變活了,紛紛揚揚的花瓣開始飄落,不一會兒,竟成了一片櫻花林。
適才的鏡湖與垂釣人也都不見了,仿佛置身一片花海,唯亭中有些許空餘。
「丞相可還滿意?」
葉芾轉身,看到蒼燁笑得一臉邪氣,心道真是妖孽。即使面具遮了一半的臉,仍舊看出了他的風流瀟灑。
「賞了美景,我可要跟丞相商量點事情了。」
「什麼事?」
「聽聞余相手中有一幅荊御皇圖,可否一借?」
「什麼鬼?我沒有。」葉芾回憶半晌,確實沒有聽說過什麼荊御皇圖。
「呵呵,丞相莫不是在開玩笑?」
「我跟你開玩笑有意思嗎?」
只見蒼燁冷戾的笑了笑:「看來丞相是打算吃罰酒了。」
「你講點道理好不好?」
「聽聞余相心懷百姓,顧念蒼生,這酒給你喝也算是成全了你。」
「喝酒與蒼生百姓何干?」
「嗯……是干係不大,只是這酒中摻雜了疫毒,若是在下手抖傾倒在了鏡湖之中,那安水郡的百姓,可有的受了。」
葉芾皺眉,只聽得那人一陣笑聲。
「你不顧及蒼國的百姓?」
「一城萬民,無足輕重。若是丞相有意救他們,是他們的福分。」蒼燁走到亭邊。
不一會兒就有一僕人端了酒壺上來,恭敬地遞在葉芾面前。
疫毒……葉芾拿起冰涼的瓷杯,看着清澈的酒,準備飲下。
「對了,丞相可知疫毒如何發作?頭三天,忽冷忽熱,抖嗦不停。中間三天,頭痛,身痛,如遭刀劈斧砍,後三天就渾身無力,神智迷糊,人也慢慢枯槁,最後化為醜陋的乾屍。」蒼燁的語氣,仿佛實在談論一般的物事,帶着誇耀似的。
葉芾的手抖了抖,眉梢微微顫動,仍舊飲下了酒。
「可以了嗎?」
「哈哈哈,丞相是我見過最——」那人聲音低沉宛轉,「傻的官兒。」
說完,蒼燁掐着葉芾,強行將一壺酒全灌進葉芾口中。
「將大夫製作的疫粉全數灑入鏡湖。」
「是。」
葉芾倒在地上猛咳,紅衣上染了酒漬,狼狽不堪。
「丞相大人,好好享受你生命的最後時光。」
「騙子!」
所有人都走光了。
不一會兒,葉芾就感覺身體開始發熱,燒心一般灼熱,微微的汗了衣袍和鬢髮,葉芾難耐地貼在地上喘息。
不久,又開始發冷,原先浸濕的衣衫貼在身上,更覺很冷。仿若置身冰窖里,葉芾牙齒咬的咯咯作響。
天色暗了又明,明了又暗。
葉芾在這個亭中,熬了兩天了。
頭腦越發昏沉,身子也軟綿無力。
「武陵,武陵……」耳邊細若蚊吟的聲音,葉芾艱難抬起眼皮。
「君子昀,你怎麼會來這裏?」
「是你的侍衛讓我來救你的。」
「驚蟄……她怎麼會知道我在這兒?」
「本王順着你被劫持的路徑,尋了好幾天才找到的。」
「別靠近我,他們給我下了疫毒,你快離我遠點!」葉芾掙扎着,滾離君子昀身邊。
君子昀看着早已奄奄一息,精疲力盡的葉芾,起身走過去抱起她,溫聲說道:「本王百毒不侵。」
葉芾看着眉眼帶笑的君子昀,這人什麼時候,竟清雅俊秀成這樣了。
君子昀輕易破解了櫻樹林的五行機關,看着懷中沉沉睡去,臉色蒼白的葉芾,眉頭皺了皺。
兩人一路逃亡,葉芾在君子昀懷中,睡得格外安穩。
到了城門,正是戒嚴封鎖狀態。
君子昀帶着葉芾進了一條巷子,從後門進去一個房間。
「本王找到你,又這樣帶你出來,一路上都沒有追兵,想來是有人在城門口埋伏着我二人。」
葉芾悠悠轉醒,聽了君子昀的分析,微微笑了笑:「無礙,你先走吧,不帶上我,你完全可以脫身。」
「若是舍下武陵,本王可沒臉面回京。」
葉芾臥在床上,感覺身上痛楚不堪,微微埋怨:「不是說好三天後才會頭痛身痛的嗎?」
君子昀打了水,又拿了衣服:「武陵,先把髒衣服換了吧。」
葉芾也知道衣服上染了疫毒,可君子昀在面前,她怎麼敢換。
「勞煩王爺迴避一下。」葉芾疼得悶哼一聲。
君子昀看了眼前現狀,走到了門口去。
葉芾很快換了樸素衣服。
「燒了吧,免得傳染給別人。」
城中一定在搜查,大夫也不能請。葉芾想到自己的病體,怕是拖累了君子昀。
「子昀有把握帶我出去嗎?」
「潁城是蒼國與落山郡的交界地帶,出了城門就有人接應我們,武陵放心吧。」
「嗯。」葉芾支撐不住,睡下了。
到了後半夜就在床上打滾,直呼難受,疼。
君子昀靠近床邊,伸手握住葉芾手腕,屏息沉聲,緩緩渡着真氣,才讓躁動的人安寧下來。
第一次見到她時,還是在關山郡,她也穿的紅色欽差服,玉冠束髮,好不精緻漂亮。
後來在地牢中救出她,明明已經失去意識的人,卻很淡然的對着他笑了笑。
余武陵,你真是很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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