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淨覺得,萬晟的身份不止知府的兒子那麼簡單。
或者說,這位固城縣的知府大人萬華榮,並不僅僅是一位小小的知府。
小小的知府不可能擁有血玉參這種貢品級的藏藥,不可能有不下十人的頂尖暗衛分佈在附近,更不可能有如此貴氣逼人的男人寸步不離地守護着。
但這些都不是池淨所關心的。對她來說,天地間只剩下一個池承宗,保護承宗的人越多,她越開心。健康平安,無災無難才好。
至於那些將來會將承宗五馬分屍的人…池淨握緊了拳頭。
以前她從不考慮去干涉任何人的命運,也不知道干涉的後果會是如何。如今只有一個念頭,不管誰再想害他們姐弟——
人擋殺人,佛擋殺佛!
走在前面的玉瓶突然停下腳步,回過身眼神凌厲地看她:「秀兒姑娘,你怎麼知道血玉參在那裏?」
「我不是說了麼,我猜的。剛好猜對。」池淨越過她,往前走去。
「你別把我們都當成傻子!」玉瓶怒了。
池淨停下來,認真想了下,才開口道:「你聽說過卜卦麼?」
「卜卦?」玉瓶迷茫地問。
「嗯。我略懂奇門之術,方才起了一卦,卦象顯示出了失物方位,所以我才能找到玉參。這沒什麼的。」池淨想起爸爸書房裏書架上排列的幾十本易學書籍,其中確實有些是講述如何從卦象定方位尋失物的。
自認解釋完了,沒什麼好說的了。池淨邁步往前走。
「可是——」玉瓶還想細問,見她要走,心下一急,向前一步扯住她的手臂。
池淨不悅地皺眉。她很不喜歡別人跟她有身體上的碰觸:「放手。」
「你——」玉瓶還想繼續責問,但當她看向池淨的眼睛,剎那間竟像置身於酷寒冷冽的冰天雪地之間,不知怎麼的,大腦一片空白,止住了步子,茫然地鬆開了手。
等她回過神來,池淨已經把她遠遠拋在後面。
這條路的前面是一個分岔口,只見那一身素衣的女子,毫不猶豫地走上了右邊的小路。玉瓶愣了愣,定了定神,跟了上去。
她們如此急匆匆地趕來,她竟還能記得來時的岔路。這偌大的府邸,她剛進府時也迷路了好幾天。
難道…是過目不忘麼?
她似乎有些明白少爺把秀兒姑娘帶回來的原因了。
所幸第二天便傳來萬晟已醒的好消息。池淨和玉瓶都鬆了一口氣。
池淨一早知道他不會死,因為失血過多不會是他此生的死亡原因。但還是心疼他受那麼重的傷。
玉瓶對她的態度倒是微妙了起來。有好幾次暗地裏打量她,被她看到了,又尷尬地移開。
池淨無意對她解釋什麼,與世隔絕了十年,她早已不擅長跟人交談。萬晟因為受傷,也顧不上她,她也就理所當然繼續留下來。
玉瓶幫她找來了一些醫書和簡陋的製藥工具,她便整日地悶在房裏。
世間險惡,只有書里的世界最安全。
她唯一感激的是研究所那些人雖然禁錮她,但不管她想要看什麼書,想要學些什麼,哪怕再刁鑽古怪,都會儘量滿足她的要求。
只要她不再想着反抗和逃跑。
池淨想到這,諷刺地勾起了嘴角。
半月後的一天,池淨被一陣敲鑼打鼓的聲音驚醒。
萬晟給她安排的院子跟萬府不遠,院子小但臨街也近,剛走出門外,便看見了一片人山人海喜氣洋洋的景象。
原來今天,是唐府大小姐出嫁之日。
八人大轎,十里紅妝。浩浩蕩蕩的迎親隊伍,鼓樂齊鳴,每個人都眉開眼笑,喜氣盈盈。在最前頭,騎在白馬上一身朱紅喜服,胸前繫着大紅團花的正是秦家大少爺。
「秦玧。」池淨撫了撫面紗下的疤痕,記起這個人來。秀兒給他端茶,他趁機揩油,摸着秀兒的手不放…
然後秀兒就死了。
善妒小姐,風流姑爺。
池淨撇了撇嘴,不再看這個間接害死秀兒的男人。
似乎察覺到什麼,秦玧突然向池淨的方向望來,旋即一愣——
……
「真是喜慶啊。據說陪嫁足足有三百八十八擔呢。」不知什麼時候出現的玉瓶羨慕地說道:「秦少爺一表人才,風度翩翩,家世顯赫,跟唐大小姐真是天作之合呢。」
「是啊,真是…喜慶啊。」池淨看着這支迎親隊伍,喃喃道。
良辰吉日,觸目一片艷紅,紅的是他們的衣裳,是女子們嘴上的胭脂,是漫天的花瓣,也是他們的血。
吹嗩吶的老漢脖子上的鮮血從裂開的口子裏噴涌而出,流到衣服上,紅色的面料看不出血跡,但很快便流到腳下,滲進鞋底,一步一個鮮血淋淋的腳印。但他毫無所覺,只是繼續賣力吹着,繼續眉飛色舞着。
喜轎旁的喜婆的致命傷是砍在頭上的一刀,天靈蓋直劃到下巴,血同樣汩汩流淌,她嘻嘻地笑着,一會兒又低聲跟旁邊的丫頭說了些什麼,許是那丫頭逗了她一句,她便得意地,帶着滿臉鮮血哈哈大笑起來。
那八名轎夫也不例外,其中一名還被人砍斷了手,剩下一小截皮肉連着軀體。
還有那些陸陸續續走過去的抬着沉甸甸嫁妝的下人。幾乎每個人都邁着血淋淋的腳步,歡快地,詭異地,從池淨面前走過。
只有大規模的死亡,她才不必從眼睛裏細看方能窺見。磅礴的死亡氣息撲面而來,就像當年爸爸媽媽乘坐的那輛汽車…
這些人…活不過今天。
池淨垂下了視線,轉身踏回門裏。
這一切,與她無關。
…
而此時的秦玧卻有點心不在焉。
唐汐美則美矣,但確實是比不上那個曾給他端茶的小婢女。那幾天的午夜夢回里都是她那雙能勾魂的眼睛,如泣如訴,她那白玉般的小手,膚如凝脂,…
可惜當時還沒來得及問她叫什麼名字,她就像受驚的小白兔般倉惶逃走。
再後來,他又去過幾次唐家,都不曾再見過她。無奈他的身份讓他不方便打聽她,更何況唐家裏里外外遍佈眼線,一舉一動都有人監視着。
直到剛剛看到那名站在一個無名小院門前蒙着面紗的女子…
秦玧心跳微微加速,那雙眼睛…
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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