簫令從宮中回府,便在書房坐到天黑。
燭火通明中,他輕袍緩帶,一身月白色長衫,烏黑的長髮披肩自然散落,顯得悠閒而隨意。
「殿下。」侍衛穆冉悄無聲息的上來。
簫令把毛筆擱置在硯台上,道:「如何了?」
「這是密探得來的消息,殿下看看便知。」穆冉從袖子裏摸出一封書信,遞給簫令。
簫令接過來,拆開信封,將內容細細的看了兩遍,方在油燈上點燃,看着那信紙化為灰燼,才道:「這麼說,要將陸揚置於死地的另有其人?」
「殿下,那日在東宮屬下一時疏忽,讓那刺客得手了。若不是殿下負傷,又怎會讓賊人再次逃脫……」
蕭令沉吟道:「那刺客武功極為高強,修羅衛也難以招架。」
「要我說,那刺客分明就是有人故意安排為之。看着倒不像是真的要行刺東宮,可卻看不懂他到底要幹什麼……」
蕭令沉默不語,現下朝廷局勢複雜,太子黨和楚王黨兩相爭鬥,以裴延盛為首的楚王黨羽勢力日盛。
而太子身邊除了一干老文臣,就是新晉的御前紅人陸揚了。陸揚身為太子太傅一直獨善其身不參與黨爭,可即是如此,陸揚還是因為漕運之事身陷牢獄。
「那這幾次出現的白玉綾,到底是真是假?」穆冉問道。
「真。」
「這畫,不是說是顧侯爺與逆黨勾結的物證嗎?當時查抄顧家,那幅白玉綾不是在殿下這裏嗎……到底有幾幅這樣的畫?」穆冉撓撓頭,一臉不可思議。
「不要再提了。」蕭令擺擺手,想起了另外一件事,「聽說裴嘉月,今天又進宮了?」
「是,裴家一門心思想要扶持楚王,裴貴妃自然是要促成這門親事的。說起來像裴二小姐這樣的女子也是罕見。對殿下真可謂是一腔痴情……」
「今日得到的消息,裴延盛上書請求聖上裁撤神威軍,若真如此,邊境兵權可全在楚王手裏了。」
「裁撤神威軍?裴尚書莫不是老糊塗了??今年全國各地皆是雪災,明年開春必然引發饑荒,若那時敵軍趁機進犯,只怕是疲於應付啊!」穆冉隱隱擔憂。
簫令道:「裴家那種大族,豈能甘心做他人的陪襯。現在裴家佔據朝野局勢,楚王手握邊境兵權,裴家和楚王這樁婚事要成了,接下來……」
蕭令冷笑一聲,「強強聯手,怕是要廢黜東宮了。」想到太子的艱難處境,他不由自主的皺眉。
太子寬厚仁慈,若是盛世,則是治國明君。
可現在國內憂外患:邊境之間,敵國覬覦城池戰事頻發,疲於抵禦外敵;朝堂之上,文武百官拉幫結派,權臣陷入儲君之爭;這時候太子的寬厚仁慈,變顯得懦弱而無力了。
「裴二小姐囂張跋扈慣了,又一門心思的想當晉王妃。怎麼可能甘心被這位姑姑擺佈。為了此事,昭陽殿那位主子被這不成器的侄女氣的大發雷霆,摔碎了不知道多少杯子呢。」
「依屬下之見……」穆冉嘻嘻笑道:「其實裴姑娘也沒什麼不好的,都說全長安城的女孩子個個想嫁給殿下,但是,像她這麼痴情的,只獨一個。要我說,殿下反正也沒有喜歡的女人,不如就娶她為妃吧!」
「哦?」蕭令笑着反問道,冷冷的目光盯着穆冉。
穆冉被他看得汗毛直立,忙奪門而逃,臨走還不忘叫一句:「殿下饒命!」
寂靜的冬夜,錦瑟湖兩岸的宮燈靜悄悄地注視着微波粼粼的湖水。
微弱的燈光下,一個身形瘦弱的人影低頭很快的從橋上走過,今夜的風有點冷,像刀子一般刮在她的臉上。
紅玉說,晉王的小書房裏有秘密。
那天她聽到的對話中得知,為了防備她,晉王把東西轉移到了臥房中。
裴貴妃如此上心,晉王如此保密,又和自己相關,不是白玉綾,還會是什麼?
她的手指傷口還沒好,扎心的刺痛感讓人虛弱疲憊。
可她必須要去,尋找白玉綾的真相。
她貼着牆小心地一步步向門口走去,直接從大門進去肯定是不行的,被發現的話,她就完蛋了。
她站在牆角,目光落在窗上。環顧四周,前院靜悄悄的,按照慣例,蕭令這個時間在書房,要等睡覺的時候才回來。
進門的拐角處空無一人,只有兩盞宮燈靜悄悄的立在那。
她躡手躡腳地靠近了窗戶,小心地扒着一看,房內果然沒人,丫鬟們也不知道去哪了。
陸晚四處張望確定無人後,輕輕推開了門,迅速閃身進入了房內。
臥房內陳設雅致整潔。
房內有四盞銅製的燈架,點着高大的蠟燭,把房內照的通明。
桌上放着一個小香爐,燃燒的香料裊裊升起,淡淡的薰香縈繞在鼻尖,讓人頓時感覺心平氣和。
雕花的木床上,鋪着青色寶相花紋的錦墊,紗幔低垂,簾鈎上掛着精緻的香囊,無一不證明了這屋中主人的精緻淡雅。
陸晚打量了一番,目光定在靠牆的一幅畫上。
這幅畫,和父親那幅一模一樣!!
難道,這一切,都是蕭令安排的?
她身子微微顫抖,為這個突然冒出來的想法感到緊張。她的腦子飛快的運轉着,思考這一切到底是怎麼回事。
白玉綾是在顧侯爺府上抄家時候發現的,上面落款是逆黨的名字。
而當晚那幅圖,就被刺客劫走。
接着便再也沒有了消息。
直到陸府被查抄,又出現了這樣的事情。
唯一令人不解的是,這幅圖,卻沒有落款。也就是說,這是另外一幅。
她正凝神深思,門外忽然想起了腳步聲!
「殿下回來了。」是侍女們出去迎接的聲音。
完了!!
陸晚來不及多想,掀開床幔,鑽進了床底之下。
門被推開,蕭令的腳步踏入房內。緊接着是侍女進來,服侍他洗漱。
晉王府規矩森嚴,侍女們端茶遞水,整個過程沒有任何聲音。
蕭令梳洗完畢,眾侍女又悄悄地退了下去,他靜靜地立在房中,房間內靜的可怕。
陸晚努力蜷身趴在床底下,因為緊張,手指傷口的痛感更加明顯,她默默咬牙忍住,而身上已經出了一身的汗。
幸好床幔夠長,垂下來的布將她的身子遮得嚴嚴實實。陸晚隔着床榻下垂的流蘇和雕花的孔洞,警惕地觀察着外面的情況。
他轉過身來,一雙皂靴出現在陸晚眼前,他依舊沒有說話,仿佛在打量着房內。
陸晚不敢大聲呼吸,室內詭異的氣氛讓她忐忑不安。她聽到自己的心跳聲變得急促。
霎時間,心中閃過無數個念頭,自己怎麼離開?他要是發現了自己怎麼辦?在床底下趴一夜也好像不是什麼大事……
還沒等她想好,床前那人輕輕咳嗽了一下,她嚇得抓緊了衣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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