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着第一聲雞響起,東方天空傳來微微亮光,將天地間的陰暗驅散。
初晨驕陽照耀在大地上,照耀在田野中,也照耀在了一群頭戴安全帽,身穿黃服的施救隊員身上,事故現場裏除了他們,還有正在焦灼等待的警察與醫務人員。
救援隊控制着大型救援車輛伸出吊繩,將完全沒入河面的轎車吊起,放到一邊的空地上,一旁準備已久的醫務人員第一個沖了上去,他們隔着車窗看了一眼坐位之上,那早已沒有生息的陌生人一眼,腳下步伐一緩,轉而無奈的搖頭嘆息着。
警察隊伍中為首的一名胖子警官,他目光從瑪莎拉蒂的三叉戟車標之上收回,對身後人員吩咐着:「根據車牌信息聯繫一下死者家人,讓他們去醫院見死者一面,技術科的過來看看現場有沒有什麼異樣。」
……
濱海市第一醫院太平間門口,一名身穿校服的靚麗女孩,一路拖着一名成熟的中年婦女朝着太平間走去。
女孩見母親在身後磨磨蹭蹭,不禁滿臉淚珠的回過頭來,對她說:「媽,你快點啊,爸……爸他是不是真的走了……」
話說到這,徐斯雅聲音哽咽了,她見太平間大門就在眼前,索性將母親丟在身後,朝着裏頭跌跌撞撞的奔跑而去。
在太平間工作人員的帶領下,徐斯雅如遲暮老者般,踉踉蹌蹌走到停屍室的一張床上,看着面前這具被白布籠罩的身影,她沒有勇氣將白布掀開。
「哎。」身旁工作人員嘆了一口氣,話也沒多說一句,轉身就離開屋內,將徐斯雅與一具屍體單獨留在屋內,但徐斯雅一點都不怕。
徐斯雅回想起曾經自己的童年,那時的小女孩看完恐怖片後,總會在她父親懷抱里尋找安全感,父親的懷抱總是那麼讓人安心。
徐思雅隔着白布,將腦袋貼在屍體胸口上,這股來自心靈深處溫暖的感覺依然不變。
即使沒掀開白布,此時的徐斯雅已經確定了身下之人身份,雖然她與他,中間只隔着白布那零點三毫米都厚度,但徐斯雅知道這已經是世界都彼端。
「媽……媽……媽!媽你進來啊媽……」徐斯雅的腦袋枕在屍體上,對着空無一人的大門外頭哭喊着:「媽,媽你怎麼了媽,你進來看看爸啊,媽!」
大門外頭的走廊上,林丹霞捂着腦袋坐在地上,淚水如開閘山洪般,止不住從眼中流淌。她沒想到,她真的沒想到事情會變成這樣,這不是她想要的結果,許東安騙了她!
停屍房裏的徐斯雅對着外頭叫喚了許久,卻久久未見母親出現,這不禁讓她大感惱怒,旋即氣沖沖走出停屍房,就看到在走廊角落哭成淚人的林丹霞。
她扯着林丹霞的衣袖,哭着說:「媽,進去看看爸一眼吧……」
「啊!」
林丹霞被徐斯雅突然一扯,整個人忽然間受到驚嚇,她如見鬼般大叫一聲,手腳並用爬出好遠距離後,這才朝着原先位置回頭看了一眼,見那站着的不是徐凡,這才心有餘悸的拍了拍胸口,大口大口的呼吸着新鮮空氣,想將腦海中的恐怖感衝散。
徐斯雅見母親反應怪異,只當做母親是接受不了父親離世事實才會變得如此瘋癲,她趕緊走上前去給了母親一個擁抱,用彼此的體溫溫暖着自己。
正當林丹霞與徐斯雅在太平間哭着報團取暖時,走廊轉角處,一個中年胖子邊走邊跳腳,一路罵罵咧咧的疾步走來過來:「草泥馬的鄧加奔,你是在跟我開玩笑的對不對?我告訴你,這一點也不好玩!」
罵完這句話,陳哲明就扭過頭去看向前方,卻發現前頭停屍房外林丹霞母女互相摟抱在一起哭泣的一幕。
這一秒,陳哲明心中的不安感強烈到了頂峰。
「凡仔!」陳哲明與鄧加奔幾人沖入停屍房,直接一把掀開白布,露出徐凡那因為被河水浸泡了近一夜時間,而變得有些發白腫脹的屍體。
「怎麼可能……」陳哲明通紅着眼圈繞着徐凡走着,嘴裏一直嘀咕着沒人能聽懂的方言粗語,緊接着他跳腳咆哮:「警察!警察呢!你們tm的人呢!」
不一會兒,原先負責打撈瑪莎拉蒂的胖警察就趕緊走到陳哲明身邊,對着他低聲下氣的說道:「陳總。」
陳哲明此刻失去往日沉穩,一臉痞像的揪起胖警察,對他冷聲問道:「我兄弟是怎麼死的。」
胖警察略帶驚慌的說:「我們將車禍現場與造事肇事車輛排氣管與車身中間夾雜着的稻草杆灰燼判斷,推算出徐總是因為轎車排氣管靠近發動機的位置,不小心塞進了稻草杆。
車輛啟動把排氣管溫度升高,將稻草杆點着後引起汽車燃燒,徐總他可能一下子沒反應過來,驚慌失措之下就扎進河裏了。」
「我兄弟的車又不是拖拉機,怎麼排氣管那裏頭會有稻草杆!」陳哲明依舊抓着胖警察的胸口,怒喝道。
胖警察一臉欲哭無淚的解釋:「陳總,如今正逢秋收,農民收完早稻,都是把秸稈丟在路邊曬乾,估計是徐總開車壓過秸稈時,不小心帶了一點進去,所以…所以才會發生這悲劇吧。」
一旁的鄧加奔見陳哲明把這小警察嚇成這樣,他過去拍了拍陳哲明肩膀,給他做着思想工作。
陳哲明擦乾眼眶,可淚水還是不爭氣的留了下來,他走出停屍房外,看着徐凡遺留下的妻女在角落抱頭痛哭,他走了過去蹲下身子,用眼睛直視着林丹霞,對着她信誓旦旦的保證道:「嫂子你放心,我會調查清楚凡仔的死因,如果這背後有人作祟,我一定會讓他生不如死!」
最後這四個字,陳哲明幾乎是用嘶吼而出,那悽厲的嗓音如同蒼狼嘯月,讓人聽聞覺得有股寒意入體。
這下,林丹霞哭的更大聲了。
按照徐凡老家傳統,人死之後都要在自家停屍幾日,再由至親送去火葬場火化後,這才會把死者骨灰送到宗族骨灰堂供奉。
隨着徐家男丁的到來,徐斯雅與叔叔伯伯們將徐凡屍體送回了老家西龍村,等他們到村時候,徐家祖屋早已被收拾好,寬敞的大堂被一匹巨大白布遮蔽,臨時變成了徐凡的靈堂。
加長靈車的後門被人打開,幾名徐家小輩自發的將上頭靈柩般下,在此次葬禮主事的指揮下,向着祖屋送去。
徐家男兒扛着靈柩還沒走多遠,就有一老婦人跑到前方攔路,痛哭流涕的對他們:「把阿凡放下來讓我看一眼,把我兒子放下來讓我看一眼……」
正當那幾個青年不知所措時,徐凡老爹從徐母背後走出,他拍着老伴的後背,哽咽的說:「阿凡肯定不喜歡我們見到他現在這樣子,還是讓丹霞她們給阿凡洗完澡之後,我們再去看看他。」
徐母雖念子心切,但默認了徐父的話,後退了一步不再擋路,她趴在徐父肩膀上哭訴着:「沒了沒了,最後一個兒子也沒了……」
人們生來的時候乾乾淨淨,走的時候同樣也不能邋遢。
徐凡的屍體被放入祖屋某間偏房後,就有好幾個婦女婆用將一桶桶裝着井水的木桶搬來,讓死者妻兒給死者擦拭身體所用。
事情全都備好之後,徐凡的某個堂嫂子看了林丹霞母女兩人一眼,見她們細胳膊細腿的,不知能不能勝任這件事,於是問道:「丹霞啊,你們要幫忙嗎?」
心裏有愧的林丹霞巴不得身邊能多個人陪她,她剛想開口說話,一旁的徐斯雅就搖着腦袋,哭着說:「伯母,謝謝你們幫到這裏,我爸他害羞,接下來的事我和我媽兩個人就夠。」
堂嫂子點頭說道:「也是,這種事也只能你們自己來做,好了,那我們就出去了,需要幫忙再出來叫我們。」
說完,她們一干閒雜人等轉身離開,把屋子就給林丹霞母女兩人與一架冰冷的屍體。
堂嫂子他們一群人走後,這間屋子就變得空蕩蕩,林丹霞突然覺得這裏好陰森,把她嚇得站在原地不敢動彈,手腳止不住的在打哆嗦。
徐斯雅並沒注意到母親異樣,她走到徐凡屍體旁邊,含着熱淚摸了一把徐凡臉頰,緊接着伸手將他身上沾着泥沙的衣物脫下。
等衣服脫得差不多,需要將屍體翻身時,徐斯雅一個人翻不動,就對着一旁林丹霞叫道:「媽,你過來幫爸翻個身。」
林丹霞撞着膽子,小心翼翼的接近徐凡,身怕徐凡突然詐屍,掐着她的脖子要拉她一起上路。
等林丹霞摸到徐凡那不含一絲熱度的皮膚時,林丹霞這才確認這個男人已經死透,她吃力的幫徐凡翻一個身,一旁的徐斯雅麻利將屍體衣物全部褪下,緊接着拿起一條毛巾在裝滿清水的臉盆里浸了浸,將毛巾擰的半干後,徐斯雅一絲不苟的擦拭着徐凡的屍體,一邊擦拭還一邊說着與父親在一起的趣事。
徐斯雅中途換了好幾次毛巾,當她將徐凡手臂抬起,準備擦拭腋窩之時,發現父親手臂內側,有一個骷髏頭的刺青繡在那頭。
當徐斯雅看到這刺青第一眼,就將它與當初自駕游時,自己不慎失主落水後,那個搭救自己的陌生人手臂上的刺青聯想在一起,這時她才發現,這兩個刺青是可以完美重疊在一起。
「爸!」
徐斯雅痛哭出這句話後,整個人就暈了過去,門外到堂嫂子她們聽到屋內有動靜,就走進來查看情況,發現徐思雅因為情緒波動劇烈而暈厥後,就把她給帶了出去。
等他們都走光時,房內就只剩下林丹霞與徐凡的屍體,此刻的林丹霞覺得自己很無助,她顫顫巍巍走到徐凡屍體旁邊,拿起他的手臂就朝着自己臉上扇巴掌,嘴裏愧疚的哭訴着:
「老公,我不是故意的,這全都是許東安的錯,我不知道事情會這樣,我不知道你會死,我……」
林丹霞在徐凡屍體邊神神叨叨着,說她也不知道許東安讓她把徐凡騙到農村來,竟然會害了徐凡的命……
屍體聽了林丹霞的哭訴,面上沒有絲毫表情,仿佛那被自己妻子背叛的人不是自己。
而在屍體的陰影里,被七道鬼影聯合拱衛的一個青藍色靈魂體,它卻發生了劇烈的波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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